4 薛舔舔
“你同學不愛說話啊。”白洋回想方才驚鴻一瞥,跳得真漂亮,“你跟他熟嗎?”
“還行。”陶文昌盡量美化薛業不讨喜的性格,“高一來的,高一之前練什麽,跟誰練,不太清楚。不交朋友不合群,愛打打小報告也沒有大毛病。”
“是體特?”白洋瞥了一眼孫健,正在起跳,媽的沒眼看了。
“嗯,跑1500的,普通國二水平。三級跳這件事瞞得死死的,我也是高考後聽兄弟說才知道。”
“這雙腿跑1500……有點意思。”白洋驚嘆。
運動員有氣形,就是打比賽的個人風格。有的人是穩中帶急,有的人是激進控場。剛才那三步起跳,與其說漂亮不如說跳得很兇,藏了鋒芒。
還不是全力以赴。
“昌子。”白洋看向西校區,“問問你同學是哪個系的,給我挖到咱們隊裏,我要他。”
“挖他?白隊你可真會挑人。”陶文昌真情實感地苦笑了,“這我可能真辦不到,除非……”
話音未落,身後響起腳步聲,随即是開動了嘲諷技能的笑聲:“這麽早就開練,白隊很勤奮啊。”
白洋冷冷的眼風一掃:“隊員成績菜就得勤奮練,沒你清閑。”
陶文昌回頭,冤家路窄。說話的是徑賽現任隊長兼學生會主席,大三學長孫康,後面那個就更熟了。高三同班,現在的室友。
別人在籃球場邊上站着是等着打球,他是等着打人。
軍訓不知道抽什麽瘋,罰跑15000米然後和兩名教官持械動手。
家裏給體院捐了一棟兩層健身樓和全設施才把勸退處分壓下來。
開學測試平蹚二隊直接沖進一隊,祝傑那個野逼。
“陶文昌,這麽巧。”祝傑朝陶文昌看過來,與其說打招呼,不如說挑釁。一身全黑,露着發際線折角的圓寸,鼻梁高隆,五官輪廓令人側目。
“倒黴呗,出門沒看黃歷。”陶文昌不鹹不淡地調侃,只想走,正常人和野逼沒話說。有錢真好,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能使野逼上大學。
體院田賽和徑賽水火不容,隊長退位之前會提前培養接班人。不出意外陶文昌會是下一任。有什麽樣的領隊就會有什麽樣的隊員,看樣子孫康看上的人是祝傑。
而孫健就是兩邊都尴尬的那個角色,孫康是他哥,白洋是他隊長,兩邊都惹不起。
“跳的怎麽樣了?不訓練光聊天,白隊不負責是吧?”孫康汗濕的隊服貼着後背。
“一般,努力沖國一。”孫健游離在兩邊都不讨好的邊緣,“剛才來了個挂逼,還不是咱們體院的,直接秒我,這不聊幾句嘛。”
“不是體院的直接秒你?”孫康不信。國一标準15.35米,孫健15.10也是有了。
陶文昌不接話,想把這個話題渾水摸魚過去。白洋也不接話,怕隐藏潛力股被徑賽挖過去。
只有孫健真傻逼。“不信你問昌子,和區一中出來的,和他同班,好他媽拽一男的!”
陶文昌和白洋同時看向孫健,這弱逼确實不能要,天涼了可以殺了,不用走程序。
“同班?”孫康看祝傑,“你和昌子不也是同班,認不認識?拎出來先給我過過眼。”
祝傑皺了皺眉,面向陶文昌,疑惑卻氣勢迫人。
“誰?”
陶文昌偏着頭,一副大爺不知道的拽樣。
祝傑接着又看沙坑,像用銳利的眼刀給沙面抹了一遍,再轉過來的時候眼睛裏有了東西。陶文昌繼續保持沉默,不信祝傑憑感覺能猜到。薛業藏了三年的秘密,他看一眼沙坑要是能猜出來,那這倆人別瞎折騰了,去他媽的彎愛直,原地結婚,給份子錢。
“他來報到了?”祝傑盯着陶文昌。
陶文昌和他對視:“不知道。”
祝傑看向沙坑:“薛舔舔。”
“你麻痹。”陶文昌罵道,一字一頓。
新聞學在西校區,下午的課薛業上到一半開始睡,下課迅速回宿舍接着悶頭睡,一直昏睡到被成超晃醒。他煩躁地皺皺眉,點頭示意雖然眼睛沒睜但已經醒了。成超繼續晃,一直晃到薛業開始腰疼。
“別睡了,大哥們到了,快起來換衣服。”成超态度積極得像人販子。
“換什麽?”薛業裹着被子側身坐起,腰傷主要靠養,躺下就不想起,起了就不想躺,久坐是找死。
“給,我從公司拿的。”成超扔給他幾件衣服,“兄弟力推你,你也得給力啊!”
薛業睡下鋪,拉一圈雪白的床簾,抽完煙拉上簾子換衣服。洗臉時正視鏡面,發現鏡子裏的這逼特別招人煩。
V領打底T恤不是純白,線裏摻了銀蔥,一絲一絲閃着。皮衣不習慣,胳膊舒展不開,沒運動衣舒服。
常年在膝蓋綁繃帶和護膝,破洞牛仔褲的安全系數為零。
“操,媽的不穿。”薛業挺煩這種風格。
“就吃頓飯,走走走!”成超把他推出宿舍。
緊挨校園西門有條食街,薛業進了餐廳還在醒神,随時都能睡。
“來,介紹一下!這位是陳果,公司大股東,家裏富得流油不差錢。”成超費好大勁才擠進椅子,“叫陳哥。”
薛業睡眼朦朦地看過去,和成超一個風格的人。“沒叫哥的習慣。”
成超尴尬又不失禮貌假笑:“陳哥別氣啊,這小子脾氣是臭,熟了就行。這位是張權,開拳館的,叫拳哥。”偏過頭悄悄劃重點,“地下拳館,能帶錢玩兒的那種,半白半黑。”
“嗯。”薛業擡眼點了點頭,一張很有威嚴的臉,眉峰剃了一道,黑黑的頭發像後紮,箍着頭皮。
兩個人中他記住了張權。
“小子有點意思,鐵骨頭!适合放拳館打磨。”陳果笑成彌勒佛,“點菜吧,胖成你做東。”
“我做東我做東。”成超拿着菜單叫了幾個菜,最後問薛業,“睡神,你想吃哪個?”
“一碗馄饨,不放辣。”薛業點了煙,煙霧袅袅纏在手指上。抽煙的兇相對不起這張涉世未深的臉。
成超尴尬指數再創新高,眼神一轉:“拳哥你看他行嗎?咱們平臺女主播快100個了,男主播還沒有。可我看後臺大數據發現女人打賞比男人狠,真舍得花錢。”
“沖動消費。”張權是純煙嗓,将近1米9身高,成天和拳手混在一起,“叫什麽?”
薛業犯困反應慢,叫成超撞了下腿。
“薛業。”聲線和要碗馄饨的起伏一模一樣。成超尴尬到瀑布汗。
“薛……業……”張權笑着咬字,“主播得有一技之長,你會什麽?解說游戲,競技娛樂,八卦新聞或者口才好,總得會一個吧?”
會什麽?薛業睡得犯迷糊,輕易露了青澀的破綻。“這些我都不懂,我從小練體育,會跑步。”
張權長長地哦了一聲,壓着豪邁的輕佻打量。肩平背直腿很長,肩頸線條氣勢逼人。鎖骨像削過一層,喉結凸出來,毫無贅餘的斜方肌顯得肩膀輕盈卻結實。
“快有1米85了吧?确實像個練田徑的。現在不練了?”
“練夠了。”薛業說,喉嚨裏幹得厲害,想喝一口溫水壓壓,剛入口直接扭臉吐。
“操,白酒。”薛業擦了擦嘴,想把張權這逼捶飛。
“唉唉唉,注意形象……”成超不停擦着汗,“兩位大哥別生氣啊,剛畢業不懂事,性子傲缺磨練。要不咱再添幾個菜。”
“馄饨是哪位的?”系圍裙的服務生問。
“我的,謝了。”薛業忍住把整桌人捶飛的沖動,叼着煙偏頭躲,怔愣一瞬豁然起身,撞倒了椅子往洗手間标志的門裏鑽。
留下滿桌子的尴尬和一碗沒動過的小馄饨。
成超尴尬爆表,用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漠然表情對兩位大哥搖頭:“目中無人吧?這麽拽一男的,咱們公司得簽吧?”
洗手間有6扇門,薛業照直往最裏那扇鑽,放下馬桶蓋一屁股坐上,門也鎖了。
不會這麽巧吧?薛業習慣性抻衣領擦汗,才反應過來今天穿的不是運動外套,沒領子。
手機震動是成超的微信:你他媽出來,別磨蹭!
薛業低血糖手指發顫,回複:拉稀。
神他媽拉稀。
喜歡祝傑是全校皆知的事,表白失敗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提出還能做普通朋友就在高考英語結束後等等自己,結果也是一敗塗地。
和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是直男,嫌同性戀惡心。
自己是不是犯賤?
是,薛業承認自己确實是,就是這麽賤。真的不能再舔了,薛舔舔。
靜了片刻,洗手間的門咔噠一響被人推開,随後響起堅定不移的腳步聲。
薛業搓了把臉。
腳步聲劈開空氣,不輕不重,不緊不慢,目的性極強地從外往裏找,然後是推門聲,再是推門聲,又是推門聲,還是推門聲……一直推到薛業右邊的隔間。
薛業打了個激靈,集中所有注意力聽,腳步聲往左又近一步。
操。
聲音停了。薛業屏住呼吸,盯住門與地磚的空隙,看到一個颀長的影子。空氣逐漸逼仄,像等待一場無期徒刑。
薛業不出聲,影子也不動,用耐力的對峙消磨耐性。
“開門。”對峙結束,将軍。祝傑雙手插兜正對着門。
操!薛業錯愕地睜大眼,心髒收縮接近驚悸。他呼吸急促,欲言又止,扶着牆慢慢站直,輕輕擰開門鎖,門被外力從外向內直接推成了全開。
門外是一身全黑,高領運動外衣。高凸的眉骨,圓寸,剃到發青的鬓角顯得下颌折角格外清晰有力,薄唇,尖下巴。
眼神很壓人。
那雙眼睛讓薛業失神,着魔似的一動不動。
祝傑眉頭先是一皺。T恤很薄,有一絲一絲的銀光,很招人煩。太薄,軟趴趴貼在肌肉上,能看清胸肌和腹肌的縱深。像耐人尋味欲擒故縱,給看又不給看的。
“薛業你丫是傻逼麽?”門在身後咔噠一聲,祝傑從裏面上鎖,再慌不擇路也插翅難飛。
3個月零4天沒敢聯系,薛業喉嚨裏一片幹澀。封閉的隔間裏兩個體育生,煙味無所遁形。
熟悉的緊張感。薛舔舔忍住,別舔。
祝傑高出他1英寸多,侵略性的體态霸占三分之二空間,下練後洗過澡,手伸過來是沐浴露的淡香,猝不及防一把撩了薛業的劉海,壓向腦後。薛業微微仰頭,露出尖且脆弱的喉結。
“軍訓都敢不來?”
熟悉的動作。薛業空洞地盯着他,前胸後背濕透,想起他耐心教自己打籃球的手勢很漂亮。一股熟悉的香水味充盈在兩人胸口之間,填滿不到10厘米的距離。
薛業不喜歡香水,聞多了會吐。是祝傑喜歡,高中三年連續送了同一款。寡言少年的喉結從此有了氣味。
冥府之路,薛業查過這瓶的涵義。生前與你不相往來各走陽關道或獨木橋,死後這條漫長的冥府之路我也不願與你作陪。
是有多嫌棄自己,死了都不願意給個機會。
“說話。”祝傑說,薛業沒有反應。靜了片刻,祝傑的聲音小了下去:“小業。”
薛業瞳仁猛縮,僵硬的身體像一團被揉懈的絲綢,仰視的臉往掌心的方向蹭了蹭:“傑哥。”
作者有話要說:
小業很強,各方面的強,只要不是祝傑能攻下所有人的那種強。無敵舔狗屬性,往後繼續閱讀就等于接受本文設定,不可以惡意謾罵角色或上升真人(也就是罵我,我玻璃心呢)
攻受的高中互動在《惹你生氣,有點開心》,陶文昌筆直直男,曾經帶頭怼薛業高三改觀,大學變成兄弟。
冥府之路:性冷淡香,通俗來說就是廟裏燒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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