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體罰
王茂很高,薛業一下被拉到很不舒服的高度。
“操,大男人噴香水真他媽惡心!”王茂驟然揪住衣領又看到領口,“還他媽戴項鏈,你丫是變性的吧,祝傑是你什麽人這麽護着他?”
“我給傑哥拎包。”薛業勉強踮着腳才站住,說是道歉可眼神一半挑釁,一半俾睨。“我認慫,學長能不能不找傑哥的麻煩?”
王茂腦袋縫了幾針只記得這小子出拳兇狠,揪着領口晃了幾下。“是他媽認真道歉的嗎?”
“認真的,醫藥費多少我賠你,多賠也行。”薛業咬着牙說,屁股被人不輕不重地踹了一腳。
“茂哥差那點兒醫藥費啊?小子挺能打是不是?”後面的人笑了,又來了幾個人歪着身子靠在籃球架上。
領口越收越緊,脖子勒出一道赤紅,薛業把想罵的髒話生生咽回去,重重吞了一口唾液。“想出氣随便打,打到學長消氣為止,我不還手。”
“別,打來打去多他媽沒意思,就沖你護着傻逼祝傑的惡心勁兒我還真不想打了。”王茂朝兄弟使眼色,“看看他帶沒帶家夥,這可是個瘋子別再把我捅了。”
好幾雙男人的手同時摸他的褲兜,薛業突然有點想吐,往前躲着曲了曲身體。
“沒有,就一個手機。”
王茂滿意地點了點頭:“行,小子有骨氣,是個道歉的态度。叫什麽?”
“薛業。”
“薛業,傻逼祝傑惹他媽多少人了你替他出頭,你丫也是傻逼吧?”王茂毫不含糊地用力拉扯,旁邊幾個饒有興致地等着。
薛業的腿因為緊繃輕微發顫,拳頭捏得死死的。“不是。”
“操,有他媽點意思。”王茂突然找到了樂趣,“就這态度還敢來和學長道歉?”
“我道歉,學長随便打,打消氣了就行。”薛業第一百次壓下想把這逼捶飛的沖動,站得越來越吃力,他吞了吞唾沫,喉嚨因為勒得難受發出若有似無的嗯聲,“氣消了,這事一筆勾銷行不行?”
王茂哈哈笑:“打多沒意思啊,知道你能打,萬一你改天反殺我不就傻逼了?”
薛業抿了抿幹燥的嘴,體能迅速消耗。“那你想怎麽着?”
“怎麽着你都行嗎?”王茂沒點明可身邊兄弟已經開始起哄,喊茂哥牛逼。
薛業打直腿沉默片刻,擡起頭鄭重地問道:“我行的話,你別找傑哥麻煩。”
“我王茂當着兄弟的面,說到做到。”王茂放開了手,松開被自己擰得皺皺巴巴的衣服,“T恤脫了。”
薛業大口呼吸看向地面,臉上有些紅,淩亂的劉海下眼神有些慌。接着他皺起眉頭咬着牙又問了一遍:“說到做到?”
王茂指了指自己縫針的腦袋。“拿這個跟你賭,說到做到!”
薛業把衣服脫了。
纖長型的運動員身材,肌肉對稱且規整,薄得很漂亮,斜方肌兩側貼着膏藥,貼在鎖骨上,腰上纏了一圈固定型黑色繃帶,箍着腰線。
白色籃球運動褲露着一條灰色的邊,ck運動內褲。
“別說,搞田徑的和對抗性的就是不一樣。”其中一個說,誤以為薛業是祝傑的體院同學,“屁股也翹的哈哈!”
另外一個跟王茂說:“這小子是夠硬的,繃帶都他媽自己打好了,預備好挨打來的。”
薛業漠然地收着下巴。“要打就趕緊,不打別廢話。”
“500個拳鋒俯卧撐,做一個報一個數,做完了我和祝傑兩清。”王茂開出條件,籃球場外開始圍了人。
當衆體罰羞辱比打一頓更能抹殺運動員的驕傲自尊。
500個?薛業有一瞬間的猶豫,倒不是不敢,高二陪傑哥挨罰也做過這麽多,他是怕現在的自己做不下來給傑哥丢人。王茂這麽做除了體罰擺明了是要做給別人看。
王茂捕捉到這一瞬間的猶豫。“怕了?喊一聲茂哥我錯了,給你減200個。”
薛業不屑一顧地笑:“沒叫哥的習慣。”
慢慢彎腰,雙手觸地,左右手握成拳,再換拳鋒撐地。薛業将腿打直,吸氣,收腹,背肌和肩胛骨內緣線隆出收縮的形态,開始報數:“1,2,3,4,5……”
身體上挺、身體下伏,大臂的肌肉受到刺激迅速充血,動作到位,姿勢标準。
腰筆直,腿也筆直。
“99,100,101……”薛業看向兩拳連線的中間,拳鋒的傷口終于疼到沒有知覺,肌肉開始機械化運動。無數條汗順着臉和背開始緩緩地往下滑。
“203,204,205,206……”又摔向地面,薛業甩了甩頭繼續撐起來,嘴唇顫抖不已,上下牙關也在相互磕打,發出咯咯啦啦的聲音。
“還行嗎?哈哈,牛逼別認慫!”王茂蹲在他撐起的小臂一旁,等他自控力崩潰,薛業已經明顯劇烈發顫顯然體力極限到了。
“你丫……說話算話。”薛業發力撐起身體深提氣,足踝繃緊,強勢地繼續挺身。
圍觀的學生越來越多,不僅是看學長體罰學弟的熱鬧,更因為那個聲音實在太引人遐想。
有人拿出手機開始拍小視頻。
“355……356……”汗水順着肌肉往下淌,再滴到籃球場的減震地材上,薛業後背上像抹了一層油,濕漉漉泛着光,全都是汗。脊柱那條凹陷的溝因為存了不少汗額外得亮。
大腦一片空白,眼前開始迷幻,看不清地面人體形狀的汗漬,對氧氣的渴求讓肺部要燒起來。
“498……499……500……”薛業驟然倒了,打直的手臂一軟直接趴在地上,弓着腰捂住了抽搐的小腹。俯卧撐考驗腰力和核心,腹肌撕裂的痛感讓他一時半會兒爬不起來。
做了快1個小時,王茂到後半段一聲沒吭,出于同類的認同,真沒想到他撐得過來,大大咧咧地鼓了鼓掌。“牛逼,是個硬骨頭,哥們兒小看你了,抖得跟踩電門似的居然撐得下來。”
薛業的腹肌還在抽搐,大口呼吸保持清醒,眼睛裏全部是汗像哭過一大場,下眼睫毛直接被汗水糊在眼睑表面,抖抖索索躺在地上呼呼喘氣,心跳快得難受。全身皮膚呈現出過度運動後毛細血管破裂的粉紅色。
頭發、襪子、內褲、運動外褲全部濕透。
“你……你丫……”他焦躁地問,眼睛一點一點找回焦距,眼皮飛速眨動,“你丫說話,算話。”
“絕對算話,哥們兒不難為你。”王茂站起來大聲宣布,也是看得起他不屈服,“祝傑的事我王茂他媽認了,挨打白挨!但你提醒那傻逼以後學會夾着尾巴做人。還有,別他媽噴香水,一出汗你麻痹香得惡心人。”
行了,傑哥,傑哥。薛業躺在地上笑了,被汗水嗆得咳嗽。
等他能艱難翻身再爬起來已經過去半個小時,兩只拳鋒腫得老高。薛業忘了自己怎麽穿上T恤走回食堂,只記得打包荠菜馄饨的時候湯足足抖出去半碗。
回宿舍拉床簾開直播,薛業躲在封閉空間偷着抽煙,手指抖得他都想笑。
送不到嘴邊了,伸脖子去夠。
怕影響sky的觀吃體驗,薛業沒敢開床頭燈。屏幕裏只有一個人物輪廓的剪影。
紅V準時踩點入場,苛刻的時間觀念。
“那什麽……是我。”薛業一反常态率先開口,“燈壞了,是我,不是別人。”
sky沒有回應。薛業不想多事,渾身難受得忽悠悠,只想吃完洗澡睡覺。
今天替傑哥辦了大事,薛舔舔你他媽可真機靈。
“我開始吃了啊。”薛業咳了一下拆起筷子,速戰速決。
[sky:出這麽多汗?]
“什麽?”薛業盯向屏幕,有那麽一瞬想給sky比大拇指。
昏暗的直播環境掩飾了他的臉和拳頭上的傷,可鎖骨喉結大量出汗的地方亮得反光。
更別說鬓角和額頭,像打了熒光粉。
“下午運動,出汗比較多,沒來得及洗澡。”薛業輕輕地解釋。
[sky:什麽運動?]
薛業想都不想:“跑步。”
[sky:跑了多少?]
今天紅V有些話多啊。薛業想sky未必懂體育開口就答:“1500米中長跑。”
[sky:1500能出這麽多汗?]
薛業敷衍地點了點頭,把馄饨端上小桌板。瞎問什麽啊你自己跑一次1500不就知道了,不懂別瞎問。
[sky:在大學操場跑?]
“嗯。”薛業悶悶地說,兩條小臂沉如灌鉛,“我大學……體院最牛逼,操場氣派。”
[sky:行,吃吧。]
終于不問了。薛業拿起筷子夾馄饨,夾一個掉一個。最後撂下筷子雙手捧碗,準備把整碗馄饨喝進去。
[sky:放下。]
薛業的碗沿剛碰嘴唇,連口湯都沒喝到,頓時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sky:筷子,一個個吃。]
操!這逼絕對和自己有仇!薛業只好放下碗去拿筷子,顫顫巍巍挑了一個最好夾的,直接戳穿了挑起來。無奈小臂一點受壓能力都沒有了,一顆馄饨仿佛一百斤。
帕金森什麽樣,他現在就什麽樣。最後左手扼住右腕外加身體前傾才吃到嘴裏。
吃完之後薛業覺得自己剛才的進食如同一場華麗的行為藝術。
“對不住,運動過量了吃得不好看。”薛業總得解釋,即便他從不認為自己吃相好看。
他是寄宿制軍事化管理出來的孩子,吃飯安靜又快。高一和傑哥拼桌,傑哥的菜還沒涮完自己已經空盤了。可慢下來就挑食。
[sky:跑步手會抖?]
薛業尴尬地笑了笑。“跑多了,會。”
sky許久沒有回應,他也不好意思吃。
誰知道紅V尊貴會員想看哪一種進食姿勢。
[sky:端着吃,吃完睡覺。]
“多謝。”薛業如臨大赦,捧起快餐碗盡量不撒湯。等他狼吞虎咽吃完最後一顆馄饨sky離開了直播間。
這逼還挺……善解人意的。
洗好澡薛業給拳鋒上藥,再把自己扔回被子裏裹緊。手臂仍舊止不住地發顫,從大臂一直到指尖。他現在徹底成了一個躺平就起不來的人,除非倚靠外力。
養幾天就好,薛舔舔,你他媽可是運動員,這點量都是小意思。他拿出手機,屏幕背景是高一入學軍訓偷拍的傑哥。
一身軍綠迷彩服,圓寸,獨身一人坐在打靶場外面,桀骜不馴,高不可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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