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觸及黑暗
遮羞布沒了!
薛業驚慌失措瞬間轉了半圈, 水流順耳後的弧度彙集成一道透明的直線,沖過脊骨溝。“傑哥你別生氣,我說, 我就想賺生活費, 成超說做男主播來錢快。”
“來錢快就敢上女人家裏, 能耐。”祝傑擡手拿自己的洗發水,分量十足地擠上,“再洗一遍。”
“哦……我一開始跟成超說好了,他不來我不播……”薛業只好重新洗頭發, 熟悉的氣味。
背後觸電般的觸碰感。
祝傑一只手摁壓肩頸,一只手順脊椎骨往下擦, 左一條右一條紅道全部覆蓋着搓一遍。“然後呢。”
“傑哥你洗你自己的, 不用管我。”薛業開始數數,分散注意力。
“繼續說。”
操,薛業想躲。傑哥擦得非常輕, 輕得他反而受不了。“跟成超說,我和他女朋友直播的時候他必須在場。因為伍月有一次想親我,所以我挺怕她的。沒想到我跟他說我是……那什麽,成超丫直接不來了。”
搓澡巾在背闊肌上用力,擦出深紅一片。
“她親你還敢去?”
薛業扭着肩解釋:“沒親着。事發當天……我到現在都是懵的, 傑哥我真沒勾引她暗示她,她突然撲我……”
“撲你?”祝傑饒有興趣地問, “不止吧。”
薛業弓起腰,後背搓得火辣。“傑哥你聽我解釋……嘶, 疼疼疼。”
左肩多了一枚深紅色的牙印。
“接着說。”
薛業在水柱下掙不開眼, 殘存的理智讓他閉嘴,可是後背一圈圈搓洗的動作讓理智滾蛋。“然後她想親我, 我吐了,吐她一身。再後來我跑了,衣服也沒顧得上拿。”
身後的語氣突然變得很奇怪,下手也變得很輕。“為什麽吐了?”
薛業猶豫不決,內心矛盾交戰。一只手輕柔地揉了揉他頸後的發根。
“說。”
傑哥一個字,大腦短路交戰失敗。
心跳一下亂了,比呼吸還亂,任水砸眼睫毛。
“因為我怕女人,親密接觸不行,惡心,是真的惡心。男的貼太近了……沒那麽嚴重但是也不行。我以前上體校,有一年參加封閉式集訓,每晚都被女隊醫安排單獨檢查……”
有那麽幾秒薛業感覺肩上的手是緊張的,哪怕沖着熱水那只手出汗的感覺格外強烈。
傑哥也是體育生,他比外行清楚隊醫的身份和地位是少年運動員無法撼動的。薛業不用解釋。
“還有……教練。”薛業一口氣出完,“隊醫總說我心理狀态不佳需要檢查,不然沒法比賽。說是心理疏導……她給我檢查的時候不穿內衣,壓下來是軟的,我躲不開。她問我……有沒有女朋友,有沒有性行為,上一次自慰是什麽時候。我沒辦法,聯系不上家裏和學校只能找集訓營的教練,教練說幫我解決。”
祝傑剃青鬓角下方的咬肌隐隐抽動着。“教練叫什麽?哪個隊的?”
“我只記得姓馬。”薛業突然特別無所謂地笑了,“傑哥你肯定懂,教練對一個運動員意味什麽,我信他了。再後來隊醫又安排檢查,我說我已經舉報給教練了,她說要想打比賽就老實點,還說馬教練每次都在簾子後面。我不信,結果就看見那傻逼脫了褲子對着我撸呢。”
“那幫人……一夥的,教練看上誰了誰倒黴。”
“我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沒人敢說。”
“傑哥,我真沒勾引她暗示她,女人我根本不行。男人我也不行,自己底下剃不幹淨還難受呢。你信我。”
停過幾秒,祝傑逆着薛業打濕的發根撥弄撥弄。“我他媽什麽時候不信你了?”
薛業瞬間神志清明。還真是,高中三年傑哥沒冤過自己。
操,早知道不說了。
“哦……謝謝傑哥。”薛業懷疑自己被洞察了。薛舔舔你丫腦子抽了吧,傑哥給你搓個後背就什麽都吐幹淨了。
意志力不堅定的舔狗注定藏不住秘密。
“傑哥你別搓我了,皮都疼了。”
“薛業,你說女人你不行,男人也不行,言外之意就是我不是人對吧?”祝傑沒給他機會解釋,擰緊閥門扯了一條浴巾給薛業的腰圍上一圈,“以前哪個體校的?”
薛業痛恨自己被男色蒙蔽了雙眼和智商。“那個……傑哥你洗完澡更帥了,下次我幫你搓,我先出去了啊,圓寸帶杠,太帥,我扛不住……”
“以前練什麽的?”祝傑做樣子似的攔他一把,沒下狠手逼他。
“跑步,我跑步的。”薛業披着一身熱氣從他臂下鑽出去。
祝傑不追問了。能耐,從小上體校練跑步還那個破成績,這種謊話也就薛業敢說。
薛業七手八腳擦幹身體掙紮着爬上床,床簾和被褥都是新的。兩張床頭對頭,床簾頂個屁用。傑哥洗好出浴,薛業立馬把枕頭換個朝向,卧倒趴好蓋毛巾被。
和傑哥頭對頭睡覺太震撼了。
簡直不敢想,開學到現在才一個多月自己竟然成了傑哥室友?薛業想撐到熄燈,怎麽都要和傑哥說一聲晚安,結果一沾上枕頭眼皮便不受控制地閉上了。
陶文昌和孔玉對床,讨論着11月份比賽跳高一隊誰能上。祝傑兩步上床,看到穿自己ck的薛業沖另一個方向趴着。
“薛業?薛業!”他試探性叫了兩聲。沒有反應,顯然睡着了。
絕對不對勁。
薛業是瞬間入睡,手機沒有靜音半夜鈴聲大作,吓得他瞬間把未接來電接了。
“喂……嗯,是我……現在麽?哦,我盡量。”挂斷電話薛業看時間,03:26,但願沒把別人吵醒。
然後回憶起來自己換宿舍了。
然後看到另外三張上鋪的床簾裏紛紛亮起手機燈。
然後傑哥床頭的簾子沒拉上,準确瞄到大片孔武的肌群。
入住第一天就找麻煩,薛舔舔你是不想住了對吧。
“對不起……對不起啊。”薛業摸黑下床疼得咬牙切齒,“對不起對不起,今晚我買盒飯賠罪。”
孔玉是不希望薛業有事的,因為他一有事就等于傑哥有事了。“你幹嘛去啊?”
薛業對孔玉零好感可礙于室友面子在。“出去一趟。”
蒼天啊,陶文昌看了一眼時間,報應,都是報應,擠兌薛業三年,都他媽是報應。
“去哪兒?”祝傑揉着酸澀的上眼皮,被吵醒心情不佳,聲音壓着憤怒,低得沙啞。
“傑哥我去醫院一趟。”薛業開口也很低啞,“血液中心來的電話。”
血液中心?祝傑一秒把眼睜了,翻身下床速度之快仿佛根本沒睡。“我帶你,宿舍有門禁得翻牆。”
門禁?牛逼。薛業提好鞋,跟着出去,差點沒翻過去直接卡在上面丢人現眼,腰啊疼死了。
祝傑單膝落地姿勢完美,還帶緩沖。回頭看薛業扒着牆頭往下蹦。
“從小上體校的不會翻牆?高中你翻牆比我快吧。”
“傑哥咱們能不能不提這個,我知道錯了。”東校區,薛業一臉茫然找不到方向,“最近的校門在哪邊啊傑哥?”
“不提?”祝傑帶他往東校門移動,“高一跟我說沒練過體育,這筆賬記着。血液中心找你了?”
兩人心照不宣,稀有血液中心,俗稱熊貓血庫。
“嗯,我媽幫我登記的,說以防萬一。”薛業恍如隔世。
從小教練就警告自己,你是熊貓血,可薛業不當回事,因為家裏還有一位RH陰性AB型血。
祝傑眉頭緊皺,說不好是起床怒還是別的。“十八歲才能獻血,你這剛成人沒多久就開始抽上了,怎麽不找你媽啊?”
薛業拖着困倦的步伐。“大概是她每年都獻血吧,我這個血型……少,能救一個是一個。指不定哪天自己就用上了。”
祝傑猛地一停,後背被薛業結結實實又撞上一次。
“傑哥?”薛業很困,半眯着眼,遲鈍地看了祝傑一會兒。
“閉嘴。”祝傑把手伸到他右肩上狠狠地捏了一把。
目的地是國際緊急急救中心,薛業睡了一路,下車看到稀有血庫的人舉手牌等在急診門口。他自報家門,接待人員帶着他一路小跑往裏沖。
祝傑大步流星跟着聽了個大概。一個男孩,年齡5歲左右,從自家別墅二層墜到一層,骨折內出血。
薛業半睡半醒時不時點點頭,只想趕緊抽完血趕緊走,傑哥早上的訓練耽誤不起。他天性涼薄,不是熱衷幫助他人的性格,和固定時間無償獻血的媽媽完全不像。無非是迫于無奈的義務,RH陰性AB型是熊貓中的熊貓,同類抱團自救。
身份核實之後護士遞過來兩份同樣的協議書,薛業打着哈欠準備簽字。
“我讓你随便簽過名字麽?”祝傑拿過去研究。
護士有些急。“先生,請問有什麽問題嗎?”
“有。”祝傑逐字逐句地閱讀。
“這邊病患可能有些着急呢,請您考慮一下病患家屬的感受,謝謝了。”
“我為什麽要考慮別人的感受?”祝傑的冷血和護士對比鮮明,看完确定無誤,“簽。”
“謝謝傑哥。”薛業像醉了,困得幾乎要人扶一把。怎麽喝水、量血壓、抽血檢查、打印血液條形碼都不知道。不一會兒血檢結果拿到,可以捐。
這一捐就是40,薛業握拳、放松、握拳、放松,目睹帶有體溫的鮮血流進血袋,內手肘微酸。
拔掉針頭,薛業困得軟綿綿的,快要從椅子上滑下去,用棉花球按着針眼等血凝固。稀有血庫負責人到場和傑哥談話,送來一大包吃的,他顧不上聽也顧不上吃。無非就是感謝、多休息、發榮譽證書。
“醒醒。”祝傑彎腰拍了兩下他的臉,“要不是你血檢正常我真懷疑你吃安眠藥了。”
薛業迷迷糊糊跟着往外走。“傑哥對不起啊,讓你跟着跑一趟,回學校我請你吃飯吧。”
“閉嘴。”
“哦。”
祝傑只想帶人趕緊走,一是不喜歡醫院,二是不喜歡那些人的注目。那種把薛業當血罐随意榨幹的獲取感。
他沒什麽同理心,什麽天賜的曙光、希望的獻血者,這幫人只是看到了一座移動的人形血庫。
祝傑又回頭看薛業,亂糟糟的劉海,低着頭,微微收着的下巴藏進高領。
“傑哥?”薛業夾着左臂,以為嫌他慢了追上幾步。
“沒事。”祝傑利落地轉過臉,剛要邁出急救中心大門聽到身後有人喊留步。
“別回頭,走你的路。”祝傑伸了把手,薛業很知趣地往前湊了湊,他一把推着薛業的腰把人往外趕。
“薛先生!薛先生!”追出來的是護士長,“請留步!病患家屬想見您!”
薛業回頭了,祝傑沒動,但隐約聽到有個男人用俄文講電話,講到一半換成中文。
“我他媽為什麽要在意別人的感受!”
操,哪個傻逼家屬這麽嚣張?祝傑轉過臉,視線鋒利地掃了過去。
給你丫40血了還他媽想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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