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Zhu Jie

三輛豪華雙層大巴, 1號車最靠前,薛業不參賽連行李箱都沒準備,背着高中用三年的棕書包一路跑。途徑2號車看到了二層挨窗坐的陶文昌孫健他們。

二隊成員, 大一新生, 首次代表大學打比賽鬥志高昂。全車紅白隊服所向披靡, 幹淨帥氣,女生穿上同樣巾帼不讓須眉。薛業從2號車的尾部跑至車頭,衆目睽睽下奔着1號車去,老遠先看見穿隊服的孫康和白洋。

薛業記得陶文昌說過, 白洋的體育部長身份讓許多人經常忽視他的實力。領隊只從一隊裏選拔。

倆人看到薛業的瞬間表情各異。

“怎麽又是你?”孫康正核實三車名單共192人,眉頭深皺。對薛業談不上反感只是他一出現就意味着麻煩。

薛業不理會。

“薛業?你怎麽來了啊, 座位安排好了嗎?”白洋正安排隊員往大巴車中空區域擡行李箱, 非常意外。

薛業仍舊不理會,莫名其妙再一次成為焦點,車體右側兩層整面的玻璃窗內坐滿了人, 大二到大四的學姐學長們,同樣是一車紅白。

以前和區一中的隊服是藍白,和校服同系列。

隊服象征着一個運動員的身家性命和榮耀,自己以前也有。薛業喉嚨微澀如同靈魂出竅,這就是一隊, 黃金年齡頂峰狀态,體院奪冠希望最大的明星陣容都在這輛車裏了, 牛逼。

他格格不入地站在1號車前門附近,胸口挂着的随行志願者簡易證件被冷風吹動, 安靜得仿佛他誰也不需要。

白洋忙得顧不上他只是納悶, 這時祝傑從車前門臺階的最高一節直接跳下來,薛業立馬迎了上去。“傑哥。”

祝傑先和孫康打招呼敷衍一句。孫康不耐煩看表:“10分鐘後發車, 別他媽磨磨叽叽。”

“嗯。”祝傑點了點頭又掃過白洋一眼,面無表情地攬了一把薛業的腦袋,“過來。”

耳朵上多了一處熱源,耳垂和傑哥手指的繭有摩擦,薛業盯着面前這身隊服挪不開眼,唾液好像黏在口腔黏膜上吞咽失效。“傑哥你叫我過來幹嘛啊?”

“唐譽來了?”祝傑雙手插兜審視着3號車的方向,前門排起長隊開始依次登車。

“嗯,他也是志願者,同車。”薛業輕淺吸入正前方的空氣,有柔軟劑特有的清香,還有運動員特有的止汗劑的味道,再擡頭目光相撞,頓時心跳加速,“傑哥你穿這個……帥。”(剛才就是因為這段被莫名鎖上了,寫了兩種氣味混合被小業吸進肺葉)

祝傑朝3號車的方向皺緊了眉頭好像在和空氣交流。

“真的,比咱們一中的隊服還帥。”薛業的視線在正前方凝聚成焦點,想偷拍。

“你能有點出息麽?”祝傑仍舊看3號車,不多時回正臉開始盯着薛業的新外套,“冷麽?”

“啊?”薛業幹搓着外兜,左胸和後領下方各一個圓形Logo,“不冷,這牌子我查了,特貴。”

祝傑苛刻地挑起一邊眉毛。“再回答一次。”

“冷。”薛業背對着1號車絲毫不知被一隊圍觀。

“嗯。”祝傑拉開拉鏈脫掉自己的外套遞過去,“試試。”

操。薛業指尖有細微的震顫,運動員比賽隊服,傑哥的,後面是Zhu Jie,給自己試試?他觊觎許久甚至想過趁傑哥比完賽偷穿試試,猶猶豫豫地接過來。

Zhu Jie,真他媽帥。

其實自己和傑哥就3厘米身高差,衣碼是一個號,高中校服都訂185XXL只不過褲長都要放出來一段。

祝傑隊服裏是一件短袖黑T,左胸口同樣的圓形Logo。“合适麽?”

“合适啊。”薛業不假思索地回答。

“穿着。”祝傑重新打量隊服的肩線。

“啊?我穿?”薛業看向那張冷靜自若的臉,“傑哥你沒騙我吧?”

祝傑永遠都是一副天生沒表情的神色。“薛業,我騙過你麽?”

薛業在極度興奮中嚴重走神了。“騙過。高二上半學期12月份月考,我歷史沒背完偷偷傳紙條問了你一道選擇。傑哥你說選BD肯定對,結果錯了,選AC……”

“薛業你能有點腦子麽?”祝傑咬牙切齒緊迫地盯人,“穿着,敢脫腿打折。現在回去上車,坐好給我發信息。”

“好,謝謝傑哥,我肯定不弄髒了。”

給自己穿了?薛業一掃方才的低落和陰霾,像踩着一路的雲彩跑回來像個真正的運動員,途徑2號車又被半車人圍觀。孫健壁虎似的趴在玻璃上看傻眼,一個勁問:“昌子,昌子,祝傑丫是不是對我男神有意見,上次串宿舍我火眼金睛就看出來了,丫欺負人!”

陶文昌煩得直扒拉他。“嗯嗯嗯,丫就是對你男神有意見,老欺負他,你丫能坐下了麽?我他媽正要姑娘微信號呢!”

薛業回到3號車只剩自己沒上車,原先還想着随行人員不多為什麽單獨弄出一輛大巴,上去才知道,操,啦啦隊和校籃隊整編都在。

想起來了,比賽開幕式有啦啦隊入場表演,不僅是田徑賽還有球賽。校籃隊有自己的隊服,女生還好,男生肯定和自己過不去,薛業粗粗地掃了一圈沒見着王茂和他幾個兄弟。

禁賽幾個月還是傷沒好?他再往前掃,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蛋。

畢芙,坐在幾排男生中間拍合影。他再往畢芙旁邊看,畢芙的孿生姐妹?她是雙胞胎?

薛業想避開事端不想穿過啦啦隊和校籃隊的座位,輕聲問眼前校友。

“不好意思,你旁邊有人麽?”

“有。”男生毫不客氣地用水杯占了右座。

薛業只好再問旁邊另一位:“不好意思,你旁邊有人麽?”

男生幹脆往後指。“上去坐,底下沒你地方。”

薛業打量他旁邊的空位,這就很明顯了,看來自己不僅和校籃隊結梁子還把啦啦隊整編給惹了。

挺牛逼啊。

“呦,同學上錯車了吧?”司機拿着一本名單上來點人數,紅白隊服不該上3號車,“叫什麽啊,自己找找。”

薛業轉過身翻名單,半分鐘後指着最後一頁倒數第二個名字。“這個。”

“哦,薛業,行,找地方坐吧。”司機畫了個對勾開始點名。薛業轉身往車梯走,方才還叽叽喳喳的車廂驟降幾十度似的,如同靜音。

看他的眼神都有些警惕。

畢芙和她雙胞胎姐妹也不笑了,也不自拍了,臉上的狂熱直接降到冰點。

怎麽了?薛業不解也不想解,看見唐譽在車梯前朝自己打手勢。

[上來,給你留位置了。]

薛業在上層倒數第二排坐下,先給傑哥發信息。“謝了。”

“你和啦啦隊有過節?”唐譽只是戴助聽器又不是瞎子,能當學生會幹事的人都是人精。

“可能吧。”薛業抱好書包等發車,兩件外套捂出了汗,不舍得脫。

車安靜平穩地開動了,薛業拿出體育新聞的工作行程默默看,直到旁邊遞過來一只耳機。

“一起聽?”唐譽的咬字過分認真。

和媽媽很像,異常用力又不是特別清晰。

“謝了。”薛業接過,放進右耳,粵語歌。想起高中上課時傑哥會踢自己凳子,他習慣性往後靠,傑哥再偷偷往自己耳朵裏塞耳機。

都是聽不懂的小語種。

但更多的是快節奏的英文歌,用來分泌腎上腺素的,陪傑哥去打拳的時候偷着聽過。

傑哥總說自己是野路子,碰上真會打的就傻逼了可是又不教自己。傑哥還有一副純手工的真皮拳套,黑金的,自己偷着試過一次,抓滿手汗。

“好聽嗎?”唐譽看薛業在走神。

“我聽不懂粵語。”薛業實話實說也沒認真聽。

唐譽笑了笑。“沒事,随便聽聽,你忙你的吧。”

一個半小時之後到達主辦方規定酒店,豪華大巴停在六星酒店大堂正門,按發車次序放人。薛業遙望1號車的前門,傑哥的黑T在一車紅白裏格外好認。不一會兒輪到3號,薛業最後下還幫唐譽拿了一把行李。

因為他不是運動員又戴助聽器。

一隊二隊分發房卡陸續上樓,酒店設施豪華只是電梯不夠用,烏泱泱堆積了一大片運動員。薛業等房卡,看唐譽圍着自己轉了一圈。

“怎麽了?”

“沒事,走吧,我也2020。”唐譽再繞回前面,“志願者都是一起住,每年都是這樣。你和祝傑關系很近麽?”

“不近,我給傑哥拎包。”薛業倍感滿足地愛撫隊服,站到等候電梯的隊尾。

陶文昌倒在床上,看向幾米之外正收拾洗漱用品的野逼,有種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令其吃瓜的感覺。

誰他媽安排的啊,正常人和野逼沒法住一屋。

這巨大的壓迫感,誰和他住一屋誰倒黴。

萬一夜裏這神經病抽風再把帥帥的自己殺了呢?

“昌子我進了啊。”白洋住隔壁,象征性地敲敲沒關的門,“今年主辦方大手筆,酒店環境不錯。中午吃完飯去看看場地?”

陶文昌半死不活地點頭。“行,白隊你和誰一屋?”

“孫健,他哥特意安排叫我盯着他,別讓他比賽前吃壞肚子。”白洋忽視祝傑的存在拉開窗簾,“嚯,底下有游泳池,安排一下?”

“哪兒呢!”陶文昌滿血複活彈跳而起,“有穿泳衣的小姐姐嗎?有我就去,都是爺們兒我就算了,11月份太他媽冷了。”

白洋目光銳利,一笑。“還真有。”

“讓我看看!”陶文昌沖過去,10層露天伸展臺有無邊游泳池,“這不是花游隊的嘛,咱大學供不上全國游泳錦标賽的人才,就因為校內少了一棟規模龐大的新游泳館。但以後……”

他瞄祝傑。“以後沒準真能有。白隊,要不咱叫上兄弟下去看看?場地看不看也就那樣了,憑實力比賽。”

白洋也不想看場地,費時費力的苦差事。“沒帶泳褲,你裸泳啊?”

“你見過哪個帶豪華泳池的酒店不賣泳褲的?”陶文昌一副老手姿态,“走着……那誰,你去不去?”

“快滾。”祝傑從行李箱裏拿出幾個石榴,輕輕放床頭。

志願者也是帶着任務來的,薛業進了2020先開電腦,攤開密密麻麻的筆記和表格。

唐譽磨磨蹭蹭拿出手機,非常熱情。“咱倆加一下微信吧,比賽6天好多事要商量呢。”

這真的尴尬,總不能又說微信App被傑哥删了吧。可沒聯系方式就無法溝通進度,薛業只好給了手機號。“發短信吧,我不看微信。”

“好。”唐譽看出他為難,“我先去找孫康核對開幕式環節,下午咱們去提前踩點,一會兒見?”

“嗯。”薛業點頭,冷漠的表情如同靜止可皮膚遍布汗水。唐譽一離開他趕緊鎖門脫衣服,兩件外套差點熱死他。

和不熟的人同住6天如臨大敵,薛業套上速幹的工字背心,長期的體能訓練打磨出兩條肌理分明的腿,全是亮晶晶的汗珠。

再傷痛也是一具運動員的身體,細胞可以代謝,可每塊韌帶的聯結、每根骨頭、每一條肌肉纖維都異常強韌,從正式訓練那天起學習相互配合,在皮膚下面默契地施展力量。

治療稍見成效可以伸懶腰了,薛業五指張開伸個舒展的懶腰,緊窄勁瘦的腰腹肌得以拉抻。彼此擠壓的肩背肌肉像裹住一團生機,等待破繭成蝶。左鎖骨凹陷除了汗還有兩塊創口貼。

呼,終于涼快了。薛業脫到只剩ck和一雙白襪子再去翻書包,大多數運動員噴止汗劑,他噴香水。床上的手機連震好幾下,有新信息。

唐譽的。[孫康會帶一隊看場地,我們跟他去,11點半酒店大堂見。]

陶文昌的。[10層有游泳池嘿,不冷,下來昌哥教你自由泳!]

傑哥的,就一串數字,1906。

房間號?薛業又重新手忙腳亂地穿衣服,抄起隊服外套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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