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二十年來辯是非
國師府,因了南宮非、馮寶寶小夫妻二人的歸來格外的熱鬧,二個孩子一見自己的父母,一時間,嘴巴都癟了,生氣的扭過頭,不理父母二人。
馮寶寶感到一絲心疼又感到一絲好笑,抱過二個孩子,“怎麽了,清兒、浣兒?”
“老媽不要我們了。”南宮清說着說着,眼淚就掉下來了。
“是老爹不要我們了。”南宮浣說着說着,嘴癟得更厲害了。
“誰說老爹、老媽不要你們。”南宮非一一親在女兒和兒子的臉頰上,知道二個小鬼頭人小鬼精,只怕還是會将斷奶一事責怪成父母抛棄了他們,他看向大夫人處,“大娘,清兒和浣兒這段時間的胃口可好?”
大夫人笑着說道:“浣兒還好,吃飯吃菜的沒操多大的心,就是睡覺的時候老是哭着要寶兒。清兒就不一樣了,一開始,哭了二天,什麽都不吃。後來餓狠了,知道寶兒不會來了,只好勉強吃一些,有了力氣再哭。一來二去,現在麽,也吃些五谷雜糧了,只是嘴刁得狠,沒有多少東西是能入他的味口。”
“是麽?”馮寶寶心疼的抱過兒子,輕哄道:“清兒,你是男子漢,總要長大,嗯?”
南宮清将頭在馮寶寶的胸前蹭着,似乎還想吃奶似的,但也不似原先那般強行要吃了。果然隔了一段時間後,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摸着兒子的頭,馮寶寶說道:“清兒乖,以後,媽媽帶清兒吃遍大江南北,将這世上所有最好吃的都吃個遍,好不好?”
南宮清将雙手纏着母親的脖子,将頭抵在母親的頸窩,“好。”
看着兒子終于妥協了,南宮非高興之極,從母親的手中抱過女兒,“浣兒,親老爹一口。”
南宮浣非常聽話的親了父親一口,“老爹,你也要将浣兒帶着,吃遍大江南北的好吃的。”
“好,到時候,老爹帶着浣兒、清兒和你們的老媽一起去。”
大夫人笑道:“前些時有傲兒陪着浣兒。浣兒倒也乖巧。這不,這二天傲兒被皇上接到皇宮去了。浣兒的幹爹還來将浣兒接去住了二天,今天方回來的,浣兒在她幹爹那裏住得都不想回呢。”
“是麽?”南宮非又狠狠的親吻了女兒一口,有些吃花無痕的醋,似乎這個女兒更喜歡她的幹爹呢。
秦傲雪含笑看着眼前盡享天倫的一幕,眼光一時間掃到了膩在馮寶寶懷中的南宮清身上,她掙紮着将視線從他的身上移開,語句有些顫抖,“非兒、寶兒,為娘有些累了,你們再聊會子,為娘要先去休息休息了。”不待衆人搭話,她已轉過身,默默的往藏雪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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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當她累了,衆人也都沒有多當回事,倒是南宮銘,看了眼兒子、孫子樂成一團的畫面,輕嘆一聲,亦是尾随秦傲雪而去。
“天也晚了,大家都散了吧。”
大夫人開了口,衆人都散了。只有三夫人謹娘猶豫了會子,最終似做了什麽決定,舉步往藏雪居而去。
還未進藏雪居,清靈的琴音再度傳入南宮銘的耳中,他駐下腳步,側耳傾聽,二十多年前,白衣女子撫琴引來百鳥共舞的一幕再現他的腦中,那時的他,方方藝成下山,是天定的命麽?他苦笑一聲,“那一年,如果我沒有去天朝……”可偏偏的,他去了,而且遇到了她,因了那一幕,他的一生改變了。
“鳳翺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處于一方兮,非主不依。樂躬耕于隴畝兮,吾愛吾廬;聊寄傲于琴書兮,以待天時。”
清晰悅耳的聲音傳了出來,伴着琴音,他輕嘆一聲,“你現在思念的是那個謙謙君子還是那個霸道枭雄?”
如果是謙謙君子,她應該去替他報仇?他一直以為她思念的是那個謙謙君子,一直以為是那個謙謙君子強要了她方導致她的恨從而不想報仇。一直以為,她那個又愛又恨的人是謙謙君子。
可現在,經過那年中秋的談話,他不确定了。
“叔侄?”他苦笑一聲,“多麽牽強的借口。”
如果真的是因了叔侄的關系,她擔心兒子的舉事是不倫,那麽當初那個霸道枭雄弑兄奪位在她眼中又算什麽呢?
他永遠記得她說過的話:她的愛和恨給了同一個人啊,是她活下去的勇氣,缺一不可!
她從來不曾告訴他,那個她心裏的人是誰。如果是死去的人,是那個謙謙君子,那麽人死萬事休,這麽多年了,她應當不再有恨!而她現在心裏的恨只有一個解釋,應該是那個活着的人,是那個枭雄霸主。
南宮銘心裏越來越明白,卻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承認,長嘆一聲,他看着天上的明月,“他到底是誰?”
“老爺心裏清楚得狠,只是不想承認姑娘思念的人是誰而已。”
“謹娘。”南宮銘詫異轉身,看見一抹白色的身影晃悠悠的走到他的面前,“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去休息?”
“銘哥。”謹娘紅着眼睛,撲到南宮銘的懷中,“二十多年了,你等了她二十多年,我等了你二十多年,人生能有多少個二十多年,我們為什麽不好好的珍惜?”
南宮銘冷冷的推開懷中的人,“謹娘,你……喝多了。”
“不!”謹娘也許是喝了點酒的原因,“看着你們有兒、有女,我的心有多難受你知不知道?可是,可是看着你和清兒、浣兒在一起那麽開心,我又替你開心,我好矛盾、很矛盾,你知不知道?”
“從一開始,你就應該知道我的感情,所以,本不應該有現在的痛苦。”
“可是,可是人的欲是無窮大的,一旦能夠永久的留在你的身邊,我就會貪婪的想得到更多,我從來沒有想到我想得到你的人的想法是越來越強烈,哪怕我們只一夜夫妻,我只想替你生個孩子。”說到這裏,她再度激動起來,抱住了他的胳膊,“銘哥,給我一個孩子,讓孩子陪着我到老吧。”
他再度緩緩的推開她,“你方才也說了,人欲是無窮大的,即便我給了你一個孩子,也許你仍不會知足,還會要第二個、第三個……”看着她慘笑的臉頰,他輕嘆一聲,“納你為妾,是你當初提出的條件。哪怕是一輩子有名無實你也願意,現在你嘗到當初的苦果了?”
“苦果,苦果?”謹娘凄怆的笑了二聲,退後二步,“如果有一天,我實在吞不下這個苦果了,你會不會恨我?”
“現在我對你無怨無恨無愛,可是,一旦有一天,你吞不下這個苦果了,傷了她。那麽,我會恨你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生生世世?”她仰天大笑起來,“也就是說,你連一世的機會都不給我?”
“因為,即便是一世的機會,都是你吞不下苦果而毀的。”
她霍地收住大笑,愣愣的看着他,繼而又傻笑起來,指了指藏雪居,“那麽姑娘呢,姑娘和你有沒有一世的機會?”
“我會争取一世的機會,然後再争取生生世世的機會。”
她失望、憤怒的看着他,“可是,姑娘生生世世的機會,早就給那個不見血不退的霸主了,給了那個高高在上的鳳天子了,給了鳳翔了。”
“你胡說。”
“你知道對不對?”她走上前,堅定的看着他的眸子,“你知道姑娘為什麽從來不怎麽敢抱清兒對不對?因為清兒和鳳翔長得一個模子,一個模子。姑娘每看清兒一眼就會心痛難忍,每看清兒一次就會心悸不停。可是不看的話姑娘又會非常的難受,所以,每一次,每一次,姑娘總是偷偷的看清兒一眼,然後迅速的垂下眼睛,平複心情。每一次偷偷的抱清兒後,姑娘就會痛哭流淚。就像上一次,姑娘抱着清兒從桃花源回來卻大病三天。都是因了他,因了那個嗜血的霸主。因了那個鳳天子,因了那個鳳翔!”
看南宮銘的呼吸急促起來,臉色越發是蒼白,謹娘傻笑起來,“原來,你知道,你知道,只是,你不願意承認而已,不願意承認而已。”
“他們本就是親兄弟,長得像他不足為奇。”他的話,說得有些蒼白無力。
“是啊,是不足為奇。”謹娘笑指了指藏雪居的方向,“可對于姑娘而言,姑娘那死去的心再度複活了,那顆死命的想要壓制住思念鳳翔的心再度複活了。你聽聽,這曲子,你知不知道,這是屬于他們的曲子,屬于他們二個的曲子。這段時間,你聽得是不是越來越多?因為姑娘在矛盾啊,矛盾該不該報仇,該不該為了一個強要了自己的人而去殺了自己最心愛的人!”
“閉嘴!”
“我說中了你的心思了?我說的你其實也想到了,你只是不願意承認對不對?”
“滾!”南宮銘指着謹娘的居室,“我不想再看到你。”
“你有沒有想過,你如此對我,總有一天會後悔的,總有一天會後悔的。”謹娘緊咬着唇,捂着胸口,急步的跑着沒入了黑暗。
“雪兒,雪兒,你忘不了的、思念着的、愛着的,恨着的,是鳳翔麽?”
南宮銘踉跄着靠在圍牆上,盯着滿天的星鬥,“如果真的是鳳翔,那麽,這麽些年,我為你做的,為非兒做的,為鳳飛做的,都沒有意義了。”
“我一直以為你不報仇,是為了非兒能夠生活平靜,可現在,我知道了,一如謹娘所說,你不光是為了非兒,也是為了他,因為,你不忍心殺他,你愛着他,對不對?”
“什麽侄兒殺叔父是忤逆?這不過是你的借口。”他怒捶着院牆,發出一聲怒吼,“二十年了,二十年了,你為什麽不和我說清楚,以至于我這般糊塗你所愛所恨的人到底是鳳翔還是鳳飛?”
看着自己拳頭流下的血跡,他緩緩的撕下一片衣襟包了起來,“不是你親口對我說的,我都不相信。所以,謹娘說的,我不信!我要的是你親口告訴我,我只相信你。”
相對于藏雪居外發生的凄怆和慘痛的一幕,栖鳳閣中卻是滿室如春。
因了要出門辦事,她一掃往日總是南宮非的主動,熱烈的将她交到南宮非的懷中,任他對她取之不盡,直到他累極睡去。
聽到他沉穩均勻的呼吸聲,她睜開眼睛,看了他很長時間,終是輕嘆一聲,悄無聲息的下了床。
雖然答應過他無論去哪裏都要告訴他,可她現在有了牽挂,她的孩子得由他照顧,她不希望他追着她滿天跑而忽視了孩子,那麽……她從地上撿起冰絲蠶衣,蓋在了他的身上。這件衣服可以更好的保護他。孩子們需要他。
輕輕的穿好衣物,再蹲着看了他半晌,她咬了咬牙,飛身而出,很快的掩映在了夜色中。
早就知道她今天的熱烈有些不同尋常,在她消失在夜色中的時候,他起身步出了房間。
“搖光!”
“主子!”
“人跟上了沒有?”
“開陽、天玑已是跟上了。”
他輕點了點頭。他知道不能阻止她的腳步,也知道他不能時刻追上她的腳步。因為她有她的事要處理,而他有他的事要辦,那麽就不要怪他派人‘跟蹤’她,因為,他實在是放心不下啊!摸着手中的冰絲蠶衣,他感動說道:“夫人,一如你對為夫放心不下般,你明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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