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随着話音落下,從隔斷走出一名輕紗掩體的女子,闫春晚一時還沒有認出她,見她衣着單薄,一身青色紗衣無風自飄。

闫春晚往後多退了幾步,他已經在魔教見識過那些單衣女子的厲害,從此不敢輕看任何輕浮柔弱的女子。

那女子見闫春晚不應她的話,還後退幾步,神情好似看一個陌生人,皺起了眉頭,“你……不記得我了?”

闫春晚搖搖頭,“我不曾見過姑娘。”

女子有些神傷地嘆了口氣,“不過十八年而已,你難道忘了在北疆的一切嗎?在星月湖畔,紫音閣中。”

闫春晚聞言,瞪大雙眼,将那女子上下打量了幾番,終于認出她。是巽蟻!這是他這一生避之唯恐不及的噩夢。

女子見他神色大變,終于露出笑容,往前走了一步。

闫春晚卻厭惡的後退了好幾步,“你……”話還沒多說,闫春晚已經不堪忍受地使出輕功離開了她的視線。

她一時驚愕住,怎麽跑得這麽快?

癡癡地望着他離去的方向,女子低頭輕咳幾聲,轉身走進了隔斷。

闫春晚飛走之後,秀妤他們沒有下山,而是在山上四處賞景。

到了飯點的時候,大山的肚子叫了起來,武師傅心疼地拍拍他的腦袋,開始想辦法解決夥食。

頭頂上傳來拍翅的聲音,秀妤仰頭看去,看到飛着的幾只鴿子,眼中光芒一閃,她拉住傅博寧的衣袖,“博寧博寧!我要吃烤乳鴿!”

傅博寧安撫地拍拍她的手,從袖間取出一只柳葉镖,觀察了須臾之後擲出,只聽空中鴿子哀鳴一聲,一頭栽了下來。

秀妤歡歡喜喜地跑去撿鴿子。

武師傅見傅博寧這一手飛镖使得像模像樣,腕力真是不錯,馬上知道今天的碗筷怎麽解決了。他吩咐大山去山上撿柴火,自己去不遠處的竹林,砍了幾棵粗壯的竹子扛了回來,拿出綁在腳上的匕首遞給傅博寧,“徒婿啊,打夠了鴿子之後,用着匕首弄幾副碗筷出來,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兔子野雞的。”

傅博寧指着地上的竹子,“勞煩師父先把這竹子砍成小段,這麽一大棵可不好舉。”

“好嘞!”

秀妤撿起被傅博寧打落的幾只鴿子,正要歡喜地抱回去,卻發現這些鴿子的腳上都綁着小紙條。

于是她放下懷裏的鴿子,随便取了一只打開來看,卻發現是看不懂的圖案,像是一朵蓮花,又像是一團火。

師父比較見多識廣,還是讓他看看吧。

秀妤抱起剛才放下的鴿子,撒歡地跑向傅博寧。見傅博寧拿着匕首在擺弄竹子。

這匕首非常鋒利,沒一會兒,竹碗的雛形就出來了。

傅博寧見秀妤亮晶晶的眼睛,知道她好奇,将手中的竹碗遞給她,“這竹碗的碗口很鋒利,你幫忙把它磨一磨好不好?”

“好!”秀妤笑眯了眼,探身從輪椅的隔間裏取出另一把更加小巧的匕首,開始處理碗口。

等武師傅提着處理好的山雞出現的時候,幾副碗筷已經做好,秀妤正坐在地上,頭靠在傅博寧的腿上與他說笑。

看到武師傅,秀妤将小紙條交給武師傅。

武師傅看過之後神色大變,似是驚疑不定,口中不住地輕呼“怎麽可能”、“怎麽會這樣”。

秀妤和傅博寧對望一眼,神色也開始凝重。

等到武師傅平靜下來,秀妤小心翼翼地問,“師父,發生什麽事情了?”

武師傅搖搖頭,“先把午飯吃了再說吧。”說完,他弄好一切拿着那幾只鴿子去清理。

秀妤本來還心情沉重,因為她從來沒有見過師父這種模樣,不過等到烤雞的香味飄來,她的思緒已經全落在了吃的上。

秀妤跑到在烤雞的大山身邊,看着他熟練地翻轉着山雞,雞肉在火上炙烤,肉色漸漸變黃,還發出誘人的滋滋聲,秀妤忍不住咽了口水。

武師傅回來的時候看到秀妤這饞貓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聲音驚動了秀妤,她一時大囧,整張臉都紅了。

武師傅把處理好的鴿子遞給大山,接過九分熟的烤雞,湊到鼻尖聞了聞,贊嘆道:“沒想到大山也是烤雞高手,這火候掌握得不錯。”

大山嘿嘿地傻笑幾聲。

“要做好吃的烤雞,火候食材很重要,但是最關鍵的呢還是調料。”

武師傅從腰帶裏拿出幾個小瓷瓶,這些瓷瓶不過兩寸長,小巧玲珑,他捏起其中一個紅色小瓶,“這個是從外藩傳來的辣椒,前幾年我去巴蜀的時候當地人送給我的,灑在烤雞上會有種火辣辣的刺激感,能讓入口的食物更加鮮美、入味。而且我發現它也是一種絕佳的暗器,将它灑在他人面上,危急時刻能救人一命!”

他接着捏起一個小青瓶,“這個東西是在雲滇的時候買的,叫做茴香籽,灑在烤雞上能增添它的香味。”

接下來,武師傅把他手中的調料都介紹了一遍,适量灑在烤雞上,沒一會兒,烤雞的香氣就更加濃郁了。

這是秀妤吃過的最香的烤雞了,吃完之後她就盯着正在烤的鴿子。

大山在翻轉着烤鴿的時候,武師傅将剛才取下的所有紙條遞給傅博寧,“這圖案你可覺得熟悉?”

傅博寧接過紙條,看了片刻之後搖了搖頭,“并不認得。”

武師傅聞言,沉默不語,倒是一旁的大山開了口,“我見過這個圖案,那個紅杏莊子外面就畫了這個東西。”

武師傅大驚,喃喃自語起來,氣氛一下凝重起來,他們都停下吃東西的動作,看着武師傅。

半晌之後,武師傅将目光落在紙條上,“這是魔教的聖火蓮。”

“魔教!”衆人都驚呼起來,一時面面相觑,不知言語。

倒是大山先開了口,“茶樓的李先生說評書,講的最好的就是蘇大俠和闫大俠劍挑魔教的故事,魔教被滅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呀。”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闫兄曾和我結伴去過北疆,那裏魔教總壇的殘垣斷壁已被風沙掩埋了大半,不可能有死灰複燃的可能啊。但是,十多年前,只要是魔教出現的地方就會出現聖火蓮。”

“可是怎麽這幾只鴿子都帶的是同樣的紙條啊。”秀妤才落下這樣的話,就發現這幾張紙條的細微差別,“不對,這幾張紙條是不一樣的!”

它們的火焰有差別,應該是魔教中的暗語,幾人一時沉默,一種不小心踏入腥風血雨的不安感開始蔓延。

武師傅接過烤鴿,告訴大山他們要在此處等待闫春晚,讓他先走了,走之前不斷囑咐他別把魔教的事情說出去。

目送他遠去,武師傅将鴿子交給秀妤,将腰帶裏所有的瓷瓶都取了出來,找到辣椒和鹽,留下兩個,其他都交給了秀妤,“我們現在在苗疆地界,如果魔教還沒有覆滅,我們一定會遇到危險,這幾瓶你當暗器用,遇到危險的時候能多幾分勝算。還有,從現在開始,下次打到魔教的鴿子,不能再吃了,它們的鴿子都有毒,好在這山上解毒的藥草很多,不然我也不敢讓你們吃這些鴿子。”

武師傅将火熄滅,只留下發紅的炭火,“我剛才大意了,魔教出現的事情,不應該在一個外人面前提起。其實想想,怎麽會那麽巧他就在我們要四處游歷的時候出現呢,說不定就是魔教派的探子,不行,我要去看看。”武師傅不放心地起身,傅博寧接過烤鴿,目送着他消失在大山離開的方向。

傅博寧翻轉着烤鴿,心中并不平靜,只是為了他腿上這不知道能不能除掉的毒,就要讓大家都陷入困境,他于心不安。

秀妤将瓷瓶都藏好,沒有發覺傅博寧的變化,輕輕靠在他身上,“博寧啊,你說我們昨晚夢到的那個莊子會不會就是紅杏山莊?可是,我并沒有看到莊園當中有什麽聖火蓮啊?難道黑羅剎真是魔教的人?”

傅博寧有些頹喪,沒有應她,如果真的是黑羅剎的原因,難道他的仇人是這神秘莫測的魔教嗎?

秀妤沒有得到回答,擡頭去看他,知道他又在責怪自己了,忍不住笑了起來,“博寧,我覺得呀,我們倆生錯性別了,你老是多愁善感的,還不如我心大呢。”

傅博寧聽她如此調侃自己,心中陰雨散去大半,“我并不是多愁善感,只是很自責,因為我的緣故,讓你和武師傅他們都陷入困境,來到這個兇險的苗疆腹地。”

“博寧這樣說就不對了,我們來苗疆并不只是為了你的毒呀,還有我身上的蠱毒呢,師父他回來就是到故鄉走走,闫大俠是來找蘇大俠的消息,都各有各的目的,就是我們不跟着,他們也是要來的。我們一起來了,風險平分一下就安全多了。倒是他們要謝謝你呢,這一路的花銷都是你負責,要不是你,他們連吃的喝的都沒有!”

秀妤這段話說得傅博寧心中很是羞愧,他确實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要不是秀妤點醒他,他不知道要沉在自怨自艾中多久。

秀妤心性如此清明,能将她教導成這樣,歸一庵的庵主功不可沒,是不是,他也要多讀幾份佛經?

兩人開始專注烤起鴿子來,不時說幾句話,只是烤着烤着,秀妤就發現她手中的一只鴿子與其他不同,長得黑乎乎的,像是中毒了一樣,“會不會是師父處理得不好,這只沒去毒啊?”

“不會的,武師傅解毒有方,或許是某個調料的關系?”

兩人正讨論着,武師傅回來,秀妤馬上提出疑問,武師傅笑着說,“蠱是毒中之毒,在我們那兒有的村民為了預防中毒,會給自己下無害的蠱。這鴿子上有毒,我只是想試一試,小秀身上的蠱對于解毒有沒有用。小秀,試一試?”

秀妤對師父是十分信任地,當即咬了一口,武師傅和傅博寧都看着她不敢錯過她臉上的變化,好在她吃完一個鴿子都沒事,“好吃!”

武師傅松了口氣,“太好了,雖然算不上是百毒不侵,但是一般的毒.藥都拿你沒辦法了。”

因為秀妤的人身安全又得到了保障,衆人一時歡欣,繼續邊吃邊聊,聊着聊着,突然一陣疾風飛過,闫春晚灰頭滿面地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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