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入宮

沈氏卿卿在鬥詩會上挑選魁首的消息沒有在盛京引起任何波瀾。

因為翌日,盛京謠言肆起,傳言五十萬沈家軍只效忠于沈家,功高震主,他日必反。

謠言無處不在,沈家欲要造反的消息,仿佛是插上了翅膀,一夜之間傳遍了盛京的大街小巷。

身在沈府的沈卿卿,自然也是聽聞了傳言。

她在閨院中坐立不安。

來了,它來了!

她最為擔心的事情還是要發生了。

沈家的覆滅,便是從功高震主開始的。

到了晨昏定省的時辰,她稍稍捯饬了一下,就帶着丫鬟直奔沈老太太的善秋堂。

如她猜測的一樣,繼母、大哥、二哥,還有堂姐皆在。

只不過,這幾人臉上都沒有沈卿卿想象中的焦慮,反而皆在神情淡定的吃茶蛋。

沈老太太見沈卿卿步子急促,發髻上的流蘇簪子還一晃一晃的,慈祥一笑,“哎呦,小祖宗哎,你這一大清早的,怎麽毛毛躁躁的?到祖母身邊來,這陣子瞧着也清瘦了,該多食些。”

入夏了,晨光微熱,她一路焦慮,白皙的小臉上染上兩坨緋紅,襯的眉眼愈發清媚。

蕭瑾年的目光在她身上蕩過,又不動聲色的移開,修長的手指剝好茶蛋,放入描金小蝶,又遞到了沈卿卿的面前。

沈卿卿落座,因着焦慮沈家的安危,根本沒有留意到蕭瑾年。

上輩子的時候,她被擄到皇宮,沈老太太是撞牆自盡,以身殉“沈”。

沈老太太年輕的時候是個标致的美人,縱使如今已過六旬,依舊是滿頭黑發,膚色白皙。

沈卿卿一想到上輩子的事,眼眶就紅,“祖母,卿卿心甚慌。”

桌上幾人面露異色,在沈卿卿沒有看見的地方,都暗暗笑了笑。

沈老太太瞧着她小模樣委實可人,擡手在她胸口拍了拍,“好了好了,不慌了,咱們不慌。”

沈卿卿不明白為什麽沈家沒有一人着急。

若是換做是上輩子,她只會覺得沈家太不上進了。

可如今,她覺的是個陰謀。

她奔潰的情緒很快就得到緩解,眼睛掃了一圈,最終落在了蕭瑾年身上。

其實,他真的很寵她,比祖母和兄長們還要寵。

“母親,你說說看,為何外面那樣說咱們沈家?”沈卿卿問道。

蕭瑾年擡眸看着她,似笑非笑,“你猜。”

沈卿卿:“……”

話題無法順利進行下去,在善秋堂用了早膳,沈卿卿陪着老太太待着一會,就去了梨園找蕭瑾年。

上輩子沈家是被蕭氏皇族害死的。

所以,沈卿卿對姓蕭的人,都不甚喜歡。

蕭瑾年在院中練劍,寬大的衣袍随風擺動,氣勢恢宏,見她過來,就收了劍,又招了招手。

沈卿卿站在回廊下,沒有走到院中,如往常一樣嬌嗔,“日頭大,我熱得慌,便不去了,母親你自己過來吧。”

真是沒大沒小。

蕭瑾年唇角斜斜一勾,笑的時候總是有股邪意,和善人沾不上邊。

他的身形高大,一靠近就擋住了沈卿卿面前所有日光,下巴毫無預兆的被挑起,沈卿卿吃痛,就聽見他說,“你才多大?就跟母親疏離了?”

松香味撲鼻而來,以前不知道繼母是男子,可現在總歸是不一樣,她後退了一步,躲開了蕭瑾年的禁锢。

她的疏離太過明顯,他一眼看破。

蕭瑾年也不逼迫,對一旁的侍女道:“去把今年新産的紅茶取來,給姑娘送過去一些。”

言罷,他邁開腿,身子越過沈卿卿時,說:“我還有事,你自己玩耍,若是覺得無趣,就去尋你堂姐。”

他走了。

只留給沈卿卿一個背影。

沈卿卿呆住。

怎麽重活一世,繼母怎麽好像不觊觎她了?

不,她一點都不失落!

……

又過了幾日,外面的流言蜚語更甚,還有人揚言,忠敬候沈楚風已經在外自立為王,只等有朝一日,揮兵南下,直逼盛京。

沈家大門敞開,外面門可羅雀。

沈家的奴仆外出辦事,旁人見之,也是撒丫子一樣躲開,避而遠之,半點不敢與沈家扯上任何幹系。

然而,沈府內亦如往常,安靜如雞,甚麽事也不曾發生。

眨眼到了五月初五這一天,每逢端午,宮裏會設宴,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員皆可攜帶家眷出席。

忠敬候是大周一品爵,爵位世襲罔替,沈老太太又是一品诰命,沈家諸人皆有資格入宮參加宮宴。

每逢宮宴,宮外的馬車鱗次栉比,十分擁擠。

然而,端午這一天,沈家的兩輛馬車抵達皇宮西門時,周邊皆是空曠,不少官員寧願将馬車停在半裏地之外,然後徒步過來,都不願意和沈家的馬車靠近。

生怕被冠上謀逆的罪名。

如此一來,沈家人倒更是怡然自得,兩輛珠翠華蓋的馬車明晃晃的停在了西門。

沈卿卿站在沈老太太身邊,環顧四周,憤然道:“都是些小人!哼!待他日沈家發達,定叫他們好看。”

除了沈卿卿之外,沈家其他人皆是一臉泰然,沈卿卿像是無人與她分享心事的小可憐,越想越氣。

而就在沈家人将要入宮時,一輛并不惹眼的馬車緩緩靠近,馬車外沿挂着珠翠,徽牌上寫着一個鎏金的“郁”字。

郁大将軍夫婦二人皆在西南,那麽此人只能是郁娴。

沈澈與沈淳對視了一眼,郁娴還未下馬車,二人就邁腿走入宮門。

沈家女眷也随後跟上,好像并不想和郁娴打招呼。

小翠先下了馬車,撩開簾子,又端了小凳,伺候着自家姑娘下馬車。

郁娴一下來就看見了停放在一旁的沈家馬車,她勾魂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小翠嘀咕:“姑娘,沈家人方才還站在此處,憑什麽當沒瞧見咱們?”簡直太令人氣憤了。

郁娴笑而不語。

……

宮宴開始之際,先是歌舞姬獻藝。

男女席是分開坐的,沈卿卿身邊,除卻蕭瑾年,沈老太太和沈詩詩之外,便只有鄰桌的郁娴,其他命婦貴女皆隔開了一桌,寧可擠在一塊,也不願與沈家女靠近。

沈卿卿:“……”

好氣啊。

不過她要挺住。

只要沈家人皆還在,那便沒有甚麽大不了的。

歌舞姬散去,坐在龍椅上的景帝舉杯,興致極好,“今日端午,衆卿能與朕共度,朕實是高興,衆卿且飲。”

說着,景帝仰面灌了一杯下去。

景帝正值中年,身形修長高大,沈卿卿上輩子不曾關注過景帝的容貌,但眼下卻是留意到,蕭瑾年長的并不像景帝,反而太子和景帝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衆人皆起身舉杯,就在有大臣要拍景帝馬屁時,沈卿卿從席位上走了出來。

沈家人皆不作為,或許是覺得事情還不夠嚴重,但是她不一樣,她親眼見證了沈家的滅族,這幾日幾乎是徹夜難眠。

沈卿卿的突兀行徑讓所有人屏住呼吸。

在他們看來,沈家已經到了日薄西山,今天還敢來參加宴席,當真是心大啊。

沈卿卿今日穿着一身桃花粉的衣裙,她生的嬌嫩,粉色更顯嬌妍可人。

随着跪下的動作,衣裙下擺如蓮花綻放,腰間禁步輕落在漢白玉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沈詩詩一急,險些出言制止,沈老太太卻一手摁住了她,示意她莫要輕舉妄動。

而與此同時,男席那邊,沈澈與沈淳對視了一眼,也皆沒有動作。

景帝看着小姑娘,挑眉道:“因何跪朕?”

沈卿卿時常入宮,景帝自是認得她。

沈卿卿雙手觸地,額頭枕在手背,行了一個大禮,才擡頭:“皇上,有人肆意污蔑皇上清譽,臣女甚是氣憤,委實看不過去,遂定要告之皇上。”

景帝這陣子似乎心情甚佳,他更是好奇,誰會污蔑他的清譽,“你好大的膽子!”

景帝話音剛落,沈老太太身子一僵,沈詩詩也擔心過度。倒是蕭瑾年給她二人使了眼色。

沈老太太和沈詩詩都是聰明人,事情沒有惡化到一定地步之前,暫且選擇稍安勿躁。

這時,景帝又說,“你倒是說說看,誰壞了朕的清譽?!若是說錯了,朕會罰你!”

景帝死的時候,屍首兩地,是被蕭瑾年直取了頭顱。

沈詩詩擡頭,幻想着景帝已經屍首兩地,如此心裏才能好受些。

她直言不諱,稚嫩的臉蛋太有欺騙性,“外面都道皇上忌憚沈家功高過主,以臣女之見,并非如此。我沈家數百年精忠報國,臣女的祖父,大伯,三叔,六叔,六個堂哥都命喪沙場,皇上是一代明君,豈會聽了小人讒言?沈家滿門忠烈,皇上豈會疑心沈家的忠誠?可見那些散播謠言之人,居心叵測,說不定就是想挑破皇上與忠良。皇上,臣女說的對麽?”

景帝唇角抽搐。

近日宮外的流言蜚語是怎麽一回事,他心裏比誰都清楚。

但沈卿卿一番話,他無法反駁。

沈家的确滿門忠烈。

折損的兒郎太多。

沈家祠堂供奉的英烈牌位便是最好的證明。

今日這種場合,景帝艱難的露出一絲慈祥,“……起來吧,朕自是不會聽信讒言。”

沈卿卿心裏冷笑,要她起來,她總要得到一點好處:“臣女不起來,這次明顯是有人故意挑撥皇上和沈家的關系,也就是挑撥君臣之間的關系,其心當真可誅。我沈家問心無愧,替皇上背黑鍋倒是無所謂,可皇上的名譽要緊,萬不能讓後世誤以為皇上是忠奸不分。皇上英明聖賢,又非暴君,如何能被奸人輕易左右?!還望皇上徹查此事,還我沈家一個公道,也還皇上一個清白。眼下父親遠在邊陲,兄長們又是不着調的,祖母年事已高,母親又是女流之輩,臣女唯有冒死進谏了!”

衆人:“……”

景帝:“……”

說得好像,你們沈家就剩你一個似的!

以前怎麽就沒發現,沈楚風的幺女這麽難纏?!

沈老太太和沈詩詩面露欣慰之色。

蕭瑾年一手持杯,喝了口果酒,眸中神色不明。

景帝給了确定回複,“朕會徹查此事!”

沈卿卿,“那皇上一定要給沈家一個公道,皇上是九五之尊,說話定要作數。”

景帝還能說什麽呢?

“嗯,朕答應你。”

沈卿卿覺得景帝不夠誠意,“那散播謠言者當真是罪不可恕,皇上一定要嚴懲!皇上需要多久能查清?一日?五日?還是一月?此事關乎百萬将士的軍心,非同小可,皇上定然要重視!”

景帝腦殼疼。

近半月的好心情消失殆盡。

沈家人當真是甚煩,縱使是嬌軟小美人也不例外!

景帝心情沉重,仿佛當真痛恨始作俑者,“好!朕會盡快揪出始作俑者!”

一旁的帝師--白羅博:“……”

……

一場小變故之後,由于景帝心情不佳,宮宴也變得死氣沉沉。

而沈卿卿的心情卻是恰好相反。

沈家從未有過反心,加上景帝答應徹查,謠言一定會不攻自破。

她喝了幾小口果酒,因着不勝酒力,身子就開始晃蕩,撞入蕭瑾年懷中,他的胸膛太硬,沈卿卿捂着鼻子,仰面看着他,“母親呀,你到底是怎麽長的呀?”

蕭瑾年抓着她坐好,只是眼底含笑,倒也沒說什麽。

郁娴一直在暗中觀察。

她兩年前在西南就已經把盛京人物摸透,如今兩年過去了,倒是讓她發現了不少新鮮事。

沈家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到底還有哪些事,是她所忽略的?

沈卿卿起身去淨室時,郁娴也悄然無聲的離席,就在沈卿卿折返時,兩人迎面撞了上去,郁娴雖然“體弱”,但身段高挑,卻當着嬌小的沈卿卿當場暈厥了過去。

丫鬟小翠驚慌道:“姑娘!姑娘您這是怎麽了?”

小翠跪在地上,抱着自家姑娘的身子,擡頭看着一臉“我很無辜”的沈卿卿,“沈二姑娘,我家小姐身子骨自幼羸弱,經不住撞啊。”

沈卿卿:“……”她是個嬌弱美人,如何能撞死人?

作者有話要說:沈卿卿:我好像攤上大事了!被碰瓷了?茍住!嬌軟美人的人設不能崩!

郁娴:是的,你是攤上大事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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