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人命
董曉悅一動, 牽動了腰間的衣帶子,床上的美少年坐了起來。
“你躺着別動,爸爸去外面看看。”董曉悅邊說邊把衣帶接下來, 把少年塞回被子裏, 把他腮邊的一绺發絲捋到耳後,又在他腦袋上不輕不重地摁了一下, 嘆了口氣, 直起身穿衣服。
她手上忙着, 一邊對小太監道:“把柳家莊的客人請到三寶堂, 我一會兒就來。”
小太監唱了個喏就要退出去, 董曉悅将他叫住:“等等,先替我把侍衛長叫來。”
穿好衣裳,系上腰帶,侍衛長也到了門外,董曉悅吩咐他道:“你親自帶兩個侍衛守着這裏,沒有我的允許,無論誰都不能帶走陸公子,聽到沒有?”
“屬下遵命。”侍衛長行個禮道。
董曉悅收拾停當, 又回頭看了眼床上的少年, 這才匆匆往三寶堂趕去。
三寶堂靠近梁王陵的出入口, 是董曉悅特地命人辟出來用以待客的, 不過迄今為止還沒用上過,雖然方圓幾十裏的村民與梁王陵或多或少有合作,但普通人對于陵墓總還是心懷芥蒂, 平白無故不會想到上門坐坐。
董曉悅走進門,發現阿桃也在,這也不奇怪,她是公關總監,涉及與村民打交道的事,下面人自然會去向她報告。
屋子裏氣氛尴尬而凝重,阿桃耷拉着嘴角,給董曉悅遞了個大事不妙的眼色。
董曉悅不用她提醒也察覺氣氛不對,柳家莊來了二十來個人,烏壓壓站了一屋子。為首的是莊頭柳大郎一家。其餘人等都是莊中各家的青壯。董曉悅三天兩頭往柳家莊跑,這些人都是與她常來常往的,此刻見了她卻是神情戒備,沒了往日的親切和恭敬。柳大郎還算沉得住氣,他的幾個兒子卻是怒目相視,尤其是柳小四郎,一見她便急赤白臉地要沖過來,被他二哥死命拽住。
董曉悅不明就裏,向衆人行了個禮:“不知諸位降臨寒舍,有失遠迎。”
又責怪阿桃:“有客人到,怎麽也不知道看茶看座?”
柳大郎上前一步,拱了拱手,面沉入水道:“不勞陛下和這位小娘子,我等今日不是來喝茶的,是來與陛下讨個兇犯。”
董曉悅的心一沉:“什麽兇犯?在下實在不明白柳兄的話。貴莊出了什麽事?若有我們幫的上忙的請盡管開口。”
柳小四郎最是沉不住氣,掙開他二哥,又被他大哥抱住腰:“你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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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小四郎掙脫不得,只好指着董曉悅的鼻子罵道:“好你個死屍妖,枉我們這麽相信你,把你當個人看,你卻害我侄兒性命!旁人怕你,我柳四不怕你,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替阿寶讨個公道!”
董曉悅一聽“阿寶”兩字,仿佛兜頭一盆涼水澆下來,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
有了個出頭的,衆人的膽氣也壯了,哭的哭,罵的罵,亂成了一團:“妖孽就是妖孽,哪怕裝得像個人,也是沒心肝的。”
阿桃是個不能吃虧的性子,當即揚聲道:“小郎君好沒道理,我們陛下一向待你們如何,你們心裏沒數麽?金銀珠寶流水價地往你們莊子裏擡,看看你們身上穿的頭上戴的,口裏嚼用的,哪樣不是靠了我們梁王陵,如今倒是嫌棄我們是妖不是人,要金要銀的時候怎麽不嫌棄這些是土裏挖出來的......”
“住嘴!”董曉悅冷冷地掃了阿桃一眼,“少說兩句沒人當你啞巴。”
阿桃這麽一激如同火上澆油,本來還存着幾分理智的村民頓時火冒三丈,阿寶他爹柳小三郎更是雙目圓睜,把頭上一根素銀簪子往董曉悅身上狠狠一擲,恨不得将他們生吞活剝了:“誰稀罕你們這些臭錢,都還與你們!把我兒的命還來!”
“三郎,莫要無禮!”柳大郎朝小兒子呵斥了一句,向董曉悅深深行了個禮,“陛下,不是我等忘恩負義不識好歹,今年又是大旱又是蝗災,外頭匪盜橫行,咱們托賴貴陵和陛下才有口飽飯吃,諸位的恩情咱們沒齒難忘。只是老朽那孫兒死得不明不白,雖是窮家小戶累耶娘的貧賤種子,好歹也是一條性命,求陛下給老朽一個公道。”
董曉悅朝柳大郎作了個揖:“柳老伯,我們相交一場,不必說這些見外話。事情到底是怎麽個來龍去脈,你和我說清楚,有什麽能幫上忙的,我一定盡力而為,如果兇犯真是我們梁王陵的人,我第一個不會饒他,一定給你們一個交代。”
“陛下這麽說老朽就放心了,”柳大郎回頭看了一眼,哽咽着道,“三郎媳婦兒,把孩子抱過來,昨晚你看到了什麽,一五一十地告訴陛下。”
人群安靜下,往兩邊退去,讓出一條道來,一個荊釵布裙的年輕女人一邊嗚嗚咽咽地啜泣着,一邊從後面走出來,懷裏緊緊摟着個紅布襁褓,正是柳家三媳婦,阿寶的娘。
柳娘子走上前來,神情木然地給董曉悅行了個禮。
董曉悅看見那襁褓中露出的小臉,心重重地往下一落,那孩子确實是阿寶無疑,只是原本紅潤的臉蛋變成了死氣沉沉的青白。雖然知道是夢,可她親眼看着這孩子一點點長大,無數次抱着哄着逗他笑逗他玩,突然這麽沒了,不可能毫不動容。而且她一直以為燕王殿下的魂魄在阿寶身上,阿寶一死,将她的猜測全盤否定,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更讓她忐忑不安的,是美少年昨晚的行蹤,怎麽這麽趕巧,他偷偷溜出去,阿寶就出事了?
董曉悅定了定神,對面前雙眼紅腫、失魂落魄的女人道:“柳娘子不必多禮,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告訴我。”
柳娘子深深吸了口氣,開始講述當晚發生的事:“那時大約是三更天不知四更天,妾聽見阿寶哭,起來給他喂了奶,拍了他一會兒,哄得他睡了,把他放回床上,自己出去屋後茅房解了個手,回來看到屋門大敞着,就覺得有點不對,我出去時記得清清楚楚把門掩上的,我想以為是毛賊,正要去叫當家的,就有個人影從屋子裏跑出來......”
她說到這裏又哽咽了一聲,差點背過氣去,柳大郎安慰道:“三郎媳婦兒你別急,慢慢講來。”
柳娘子擡起袖子揩揩眼淚,接着道:“我見那人身量瘦小,頭腦一發昏,不知哪裏來的膽子,上去扯住他,一邊喊捉賊,不想那人力氣很大,一下便把我撂在了地上,我撲上去拽住他的腿,撕打中只聽得‘叮鈴’一聲響,從他身上落下個東西來,我一分神,叫他掙脫了去,飛也似地逃走了。
“我撿起地上的東西一瞅,原來是陛下送給阿寶那只鈴铛,再一回想,那人身形看着有幾分眼熟,像是昨日同陛下一起來看阿寶的那個小娘子,我當她仍舊惦記那鈴铛,專程來取,又叫我給截下來,很是過意不去,想着天亮了叫當家的跑一趟,将鈴铛還回來,也沒放心上,就轉身回了屋裏,誰知......誰知......”
柳娘子說到這裏,把臉伏在孩子身上泣不成聲。
“我替她說吧,”柳小三郎咬牙切齒地道,“你那歹毒的妹子,把阿寶給掐死了,咱們貧苦人命賤,不值一個鈴铛!”
董曉悅把眼前的女人仔細打量了一遍,柔聲說道:“娘子可否讓我看看阿寶?”
柳娘子下意識地把孩子摟得更緊,茫然無措地望向公公和丈夫,柳大郎沖她點點頭:“給陛下瞧瞧阿寶身上的傷。”
柳娘子這才不情不願地把阿寶的屍體交出來。董曉悅雙手接到懷裏,小心翼翼地打開襁褓,解開絲綿小衫上的絆帶,只見孩子脖子上赫然是烏紫的指痕。
她看了一眼,心裏便有了數,把襁褓掩上,還給柳娘子:“娘子請節哀順變。”
“阿寶的屍身也交你驗看過了,你還有什麽話說?”柳小四郎高聲道,“趕緊把那兇犯交出來抵命!”
董曉悅目光從他臉上輕輕掠過,沒去接他的茬,卻對柳大郎道:“柳大伯,我看着阿寶長大,他遭此橫禍我很難過,但是這件事和我昨天帶去貴莊那個孩子無關。”
柳大郎來不及開口,柳小四郎便冷笑着捋起袖子:“阿耶,我早說了他們蛇鼠一窩,肯定會包庇兇犯,和他們廢話什麽?直接砸了他們的老巢!”
村民們也騷亂起來,柳大郎擡手往下壓了壓:“鄉親們稍安勿躁。”
吵嚷聲漸息,柳大郎沉着臉對董曉悅道:“陛下方才許老朽一個公道,可還記得?”
“我承諾的自然會做到,只不過兇手的确另有其人,”董曉悅頓了頓道,“因為那孩子一整夜都和我在一起。”
此言一出,衆人都是一怔,柳小四郎年紀小,還懵懂着,傻傻地問道:“阿兄和妹子整晚一起甚麽勾當?”
又有人問道:“許是趁你睡着了悄悄溜出去的呢?”
董曉悅斬釘截鐵地否認:“沒這可能,他一整夜都在我床上,一整夜。”
衆人一時間不知說什麽好,阿桃率先打破沉默,指了指那沉默不語的柳娘子,對柳家莊衆人道:“說起來這些都是你一面之詞,又沒什麽真憑實據,紅口白牙地就誣陷我們陛下房裏人,真是好大的膽子!我看這婦人古怪的很,剛死了孩子,尋常人早就哭得暈死過去了,她還有精神走十幾裏山路,莫不是為了栽贓嫁禍?”
那柳娘子聞言擡起頭,目光陰寒如水從阿桃臉上滑過,慢慢地從袖子裏摸出條紅纓繩來,對董曉悅說:“這是我與兇犯扭打時從她頭發上扯下來的,既是陛下房裏人,你可見過這個?”
董曉悅沒來得及說什麽,阿桃詫異道:“咦,這不是陛下劍柄上纏着的繩子麽?不對,一條繩子算什麽,我們陛下三天兩頭去你們柳家莊,說不得什麽時候落下的,必是你們含血噴人!”
柳娘子氣得整個人劇烈顫抖起來,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把阿寶的屍體往丈夫懷裏一塞,指着董曉悅,帶着哭腔道:“阿公說你是個好的,我信了這話,心心念念地要來求個公道,人證也有了,物證也有了,你一句話就賴個幹淨,我鬥不過你們,說嘴也不是你們的對手,罷了,窮苦人的命不值錢,再送你一條!”
話沒說完,一個猛沖,“砰”地一聲撞在石壁上,霎那間鮮血迸濺,衆人回過神來,七手八腳将她扶起來一看,已經氣絕身亡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村民們群情激昂,柳小三郎等人更是要上來搏命,鬧得不可開交,連柳大郎都勸不住,董曉悅不得不叫來侍衛,将激動的村民們控制住,好說歹說,一再承諾三日之內必定找出真兇,告慰他們母子在天之靈。柳家莊衆人論武力不是僵屍們的對手,心裏不甘也沒什麽法子,鬧了半日也便回去了。
董曉悅原地站了會兒,若有所思地看着太監宮人忙着擦洗血跡。
這柳娘子的種種表現怎麽看怎麽怪,她在阿寶之前生過一男一女兩個孩子,都在不到三歲時夭折了,古代的生産和醫療水平之下,嬰幼兒夭折的比例很高,尤其是不到一歲的嬰兒,幾乎不被當作人看,即便阿寶是死于非命,柳娘子也不至于自尋短見。
正思忖着,梁王派了太監來請她過去,董曉悅便暫時将此事擱置,前往梁王的墓室。
敘過禮,寒暄畢,梁王欲言又止道:“小王聽聞方才柳家莊來人了?”
董曉悅知道他肯定是為了這事,也沒打算瞞他,把事情的始末簡略講了一遍,末了道:“這件事肯定有蹊跷,我答應三天之內找出真兇,給他們一個交代,很多事情還得勞駕殿下。”
“陛下太見外了,能替陛下效勞是小王的福分,”梁王觑着她的臉色道,“不過......小王有句話,實在是不敢說......”
董曉悅大致猜得到他要說什麽,心裏翻了個白眼,臉上依舊客客氣氣:“殿下直說無妨。”
“小王也知道那......陸家小公子是陛下心尖上的人,本不該說這話,”梁王措辭十分謹慎,“只是陛下想必也知道,這小公子沒有靈智,美則美矣,終究是個空殼,世間未必尋不到可與之媲美的小郎君,只要陛下想要,小王就是将這大夏國翻個底朝天,也替陛下尋摸來,找個秀外慧中溫柔解語的,豈不是好過一具空殼?既然那些村夫認定了他是兇犯......”
他怎麽變成的空殼你心裏沒點數嗎?董曉悅涼飕飕地看了他一眼:“殿下,這話你不必再提了,我就喜歡這個,別的再好也與我無關,這是其一。其二,這件事處處透着古怪,要是圖省事這麽糊塗過去,不把幕後搗鬼的人挖出來,咱們都得涼,再涼一次。”
說着拍拍他肩膀:“屍妖再涼一次是什麽下場,不用我提醒殿下吧?”
根據這個世界的設定,普通人死了還可以入輪回轉世投胎,可僵屍死了就是徹底消亡,梁王被她這麽一說,不由打了個寒顫:“陛下英明,是小王鼠目寸光了。”
“殿下不必自謙,”董曉悅掄完大棒,又塞了根胡蘿蔔給他,“誰不喜歡安逸呢,不過樹欲靜而風不止,我們本就是不為世人所容的異類,占着這座山頭,早晚會有人看不過眼,以後是非只會多不會少,這大梁還得殿下您挑起來。”
“陛下您這麽說是......”
董曉悅語重心長地道:“殿下,此處是梁王陵,我只是暫時替你管着,早晚要離開,往後陵中衆人還得仰仗您。”
梁王一聽這話慌了神,這梁王陵有日天王管着,天塌下來也有日天王頂着,他小日子過得別提多舒坦,想想生前殚精竭慮,搞得自己英年早逝,實在是想不開。
誰知道他這邊想開了,人家卻要撂挑子。
董曉悅忍不住笑起來:“放心,一時半會兒還走不了,先把隐患給你除掉。”她倒是想走,可那燕王殿下還不知在哪裏。
安撫完情緒低落的梁王,董曉悅回到墓室中,當着小太監的面,把美少年從床上一把拽起來扔在榻上,動作是前所未有的粗暴。
“我知道你聽不懂人話,”董曉悅臉色陰沉得能滴下水,“這些話就算是說給我自己聽的吧。我知道你昨晚去了柳家莊,我也知道阿寶是你掐死的,我騙柳家莊的人,不肯把你交出去,不是舍不得你,只是不喜歡被人要挾,不喜歡有人下我臉,我也不喜歡玩過的東西被人糟踐,不過你殺了人,我是不會留你在身邊了。”
董曉悅獨角戲似地罵完,叫來兩個侍衛,吩咐道:“你們把他帶到後山上,扔林子裏讓他自生自滅,別再讓我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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