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公孫梅!”寒水走進充滿藥味的矮房子。

“怎麽了?”一直埋首于藥堆中的公孫梅,擡頭看了她一眼。

望着一屋子草藥,又看見他正在煎藥,她忍不住皺眉,“你整天顧着這些草藥,別的事都不做嗎?”

他站起身,笑了笑,“我偶爾還會帶小白出去散散步。”這算是別的事吧?

無聊!

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他無視那對白眼,“對了,已經快到午時了,你肚子餓了吧?我去弄些東西給你吃。”他還沒有忘記自己的“工作”。

以前只有他一人,都是餓了才想到要弄些吃的,現在多了寒水這個客人,他當然不能讓她跟着他餓肚子。

又要吃他弄的東西?!幹脆殺了她好了。

“這附近應該有野菜可以拔吧?”她想想,還是自己來好了。

“有。”他笑說,沒有多想,“你今天想吃野菜嗎?”那他得花點時間拔些回來。

寒水搖頭,“我自己下廚好了,我再也不想吃那些難吃的東西。”

“可是你的傷還沒康複……”

“再吃你弄的東西,我可能還沒康複就先自殺了。”她的胃再也禁不起折磨了,那挑食的味蕾也不能再忍受那些難吃的東西。

“這樣啊!”為了她的生命着想,公孫梅決定順從她。“好吧,那我帶你去拔些野菜,看你喜歡吃什麽,就自己弄。”反正對烹調之事,他本來就不會,沒什麽好逞強的。

他站起身,拍了拍沾滿藥屑的衣物,然後走到她的身邊,伸手想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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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卻一手将他的好意拍掉,“我可以自己走,別雞婆。”

她真的好難親近喔!

“那你小心點。”他只能收回手,率先往前走。

他帶着她走到山邊,一旁有着小瀑布,他用手接住水,喝了幾口。

“這裏的水很清澈甘甜,你要不要試試?”

她搖了搖頭,迳自走到一旁,蹲下身子,尋找野菜。

公孫梅走到她的身邊,“你會分辨哪些是能食用的嗎?”

她沒理會他,只是采了幾株植物,拿到鼻子前面聞了聞,有些放進籃子裏,有些則随手丢棄。

她是寒風堡的二小姐,從小在毒物堆中長大,有沒有毒性,她聞了便知道,但好不好吃,她可就分辨不出來了,不過沒有差別,再難吃的菜,跟公孫梅做的食物相比,都是人間美味。

看着她的舉動,他又忍不住開口,“你真厲害,是誰教你的啊?”他花了好些時間分辨這些野菜的可食性,有時候差點把自己毒死,但她卻只是聞了味道,就分得出哪些是有毒性的,真棒。

她終于忍不住擡起頭,“你很吵。”

一直這樣啐碎念,他不煩嗎?

他卻是呵呵笑着,“好久沒有人說我吵了。”這感覺真好。

她快受不了了,“你最好閉上嘴,否則在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我把你殺了,也不會有人發現。”

做掉他,圖個清靜也好。

“水兒真有趣。”他喜歡。

連要殺了他這種威脅的話都出籠了,還阻止不了他的愚蠢,那她再也沒有辦法了。

“你走遠一些,我們分開采,會比較快。”把他支開吧!

他卻搖頭,“這裏野菜很多,我們一塊拔。”他也拔了幾株,放入籃子內,“這樣也可以作伴,聊聊天。”

寒水,你聽不到……聽不到……她開始催眠自己,試着別理會他。

因為她發現,不管她的态度與口氣好或壞,只要她一開口,他便會源源不絕的說下去。

“水兒,你待會兒除了這些野菜,還想吃些什麽嗎?要不要讓小白去獵些野味?”他繼續問。

聽不見……聽不見……她默念着。

“說到小白,今天怎麽一整天都沒看到它?”他還是不停的說話,“對了,水兒,你想吃魚嗎?等會兒我們去捉魚好嗎?這附近溪裏的魚,條條肥美,小白也愛吃……”

“閉上嘴!”

“閉上嘴怎麽說話?”

“就是要你別說話……”

“可是你還沒回答我剛才問的……”

她真的還得繼續和他相處下去嗎?

她的頭好疼啊!

這天,寒水将采來的野菜放在屋子旁邊。現在她對周邊的環境越來越熟悉了,自己去采野菜已不是難事,況且在這山裏無事可做,采野菜倒成了她每天必做的事情。

她轉頭,遠遠的就看見公孫梅正在喂小白吃奇怪的藥。

“你給它胡亂吃些什麽?”她提高音調問道。

公孫梅擡頭,“你回來了?”

将最後一顆藥丸塞進小白的口中,他站起身,朝她走近。

她站在這裏,當然是回來了,問什麽蠢問題?

“你到底給它吃了什麽?”

他露齒一笑,“你這麽關心小白啊?”

“公孫梅,請你回答我問的問題。”每次都扯一堆廢話,很讨人厭。

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那是我師父交代的,每日給它服用。”

“你師父?”這裏除了他,還有別人嗎?

他點頭,“我撿到小白時,它才出生不到七天,就被它的父母遺棄了,那時它身上傷痕累累,還一度失溫,是我師父救它的,它雖然活了下來,但是大病一場後身體也特別虛弱,所以必須長期服用我師父替它開的藥物,才能長命百歲。”

當初師父是這樣交代的,不過到底長期服用是多長,他沒問清楚,只知道師父在離開前囑咐過他,只要他在山谷裏的一天,就不許中斷,他也很聽話,一日都沒中斷過。

聽他這麽解釋,她倒不是關心小白坎坷的命運,而是……

“你是說,這裏除了你之外,還有你師父?”

他沒多想就開口,“嗯,原本師父和我一塊住在山谷中,後來他因為有要事,兩年前離開這……”等等,好像被套話了。

“離開這裏?”她指了指這個山谷。

這麽說,是有辦法離開了?

“呃……”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公孫梅!”這個騙子!“你師父是怎麽離開這裏?用飛的嗎?”飛上天,然後飛出山谷。

“這個……”真是該死,簡單幾句就讓人把話套出來。“這個重要嗎?”

“你說呢?”她已經頭頂冒煙了。

他退後兩步,決定走為上策。

“站住!”想逃?!她大喝一聲,“你最好老實一點,乖乖告訴我怎麽走出這裏。”

“你這些日子住在這裏不是挺好的,幹嘛一定要出去?”這裏山明水秀,夜晚還有蟲鳴蛙叫陪伴入眠,很不錯,不是嗎?

“你想待在這裏終老,我可不想陪着你浪費生命。”每天做的都是同樣的事情,看着日出日落,漸漸忘了要數日子。

對啊!他憑什麽要人家陪他浪費生命呢?

“你說得沒錯,我不該将你強留在這裏。”

他只想多個人陪,能夠關心一人和被人關心,那感覺多好!只不過這一相情願的做法,沒有人能接受的。

聽見他失落的語氣,她可不會因此心軟,而不離開。

“你少裝可憐喔!”

公孫梅收斂可憐兮兮的神情,“那你離開後會去哪裏呢?”

去哪裏?

這問題,她沒想過。

“你管那麽多做什麽?”

她還有哪裏能去嗎?離開了這裏,她還能去哪裏呢?

看見她面露猶豫,他笑說:“如果你不知道要去哪裏,不如留下來陪我……”

“休想!”就算沒有地方去,她也不會留下來的。

“可是……”他一個人,又要重新過以前那種只能對着小白自言自語的日子了。

“既然怕寂寞,為什麽不幹脆離開這裏?”外頭的世界雖亂,但至少很熱鬧。

離開這裏?

“不行。”他毅然決然的說。

“為什麽不行?”

“我師父幫我算過,我今年絕對不能離開這個山谷,否則會有性命安危。”他還想陪小白久一些。

“你師父?”不也是個大夫嗎?“你師父不是大夫嗎?難道他還會算命?”

公孫梅點頭,“他老人家厲害得很,我還有個師兄,他跟着師父學蔔算之事,聽說……”

“好了,停!”她不想聽他說故事,“既然你不想出去,我也不勉強你,只要告訴我怎麽走出這裏就行了,其餘的廢話就別多說。”

“外頭的世界是很危險的……”

“這裏有老虎,更危險。”看,他身邊不就坐着一頭?

“小白它……”

“還不說?!”寒水的耐性快被他磨光了。

“這……”他望了望放在一旁的野菜,“那些野菜,你不趁新鮮入鍋,老了、黃了就不好吃……”

“公、孫、梅!”她的語調非常不耐煩。

知道她要離開,他還真是舍不得。

“你不能多留幾天嗎?”

“不行。”一刻鐘都不行。

“那……”

“別跟我說廢話。”

“那我跟你一塊出谷吧!”

這一刻,他真的不知道着了什麽魔……

不敢相信!

她真的把公孫梅帶出山谷了。

原來山谷的出口就在一個岩洞裏,進入漫天荒草覆蓋的岩洞後,就會看見一排直通山谷外的長梯,順着階梯上去,便會看見出口,乍看之下簡單,不過若不是熟人帶路,可能找個幾天幾夜都找不到那入口與出口。

不過,這一刻她後悔帶着他了。

所有路過他們身邊的人全都望向有張絕美容顏的公孫梅,這一路,好像每個人都恨不得把眼睛貼在他那張臉上一樣。

再也無法忍受別人投射過來的目光,寒水伸手往牆上一抹,再把髒灰往他的臉上塗去。

“你做什麽?”他頓時變成了一張“灰頭土臉”。

“一個大男人長得這麽漂亮幹嘛?”美麗的女人她看多了,但像他這麽漂亮的男人,她頭一回遇到。

他的眉頭微蹙,隐含着哀戚,但沒讓她發覺。

“如果能夠選擇,我也不想生得這樣的面容。”若能長得平平凡凡,該多好。

她沒注意聽他說些什麽,只是拉着他走進一家當鋪。

“你進當鋪做什麽?”他跟在後頭,不明白的問。

他真的是太久沒接觸外頭的世界了,寒水不得不稍作說明,“你不知道嗎?在這裏沒有野味能獵、沒有野菜可拔,無論吃、穿,全要用上銀子。”

然後她往當鋪的窗口走去,從頭上拔下一根金簪,交給當鋪老板估價。

“你那金簪看起來挺漂亮的,典當了不可惜嗎?”他又忍不住問。

“不典當的話,就沒飯吃,肚子與簪子,哪個重要?”當然是以吃飽為重。

公孫梅無言。

從當鋪老板手中拿了十兩紋銀後,她拿出一個繡工精美的荷包,将銀子放進去。

“這荷包好精致。”他光看那繡工,就知道耗費不少工夫。

她緊緊握住荷包,“你廢話這麽多幹嘛?”這是她娘繡給她的,唯一一個。

又說錯話了?他趕忙解釋,“我只是……”那荷包對她而言明明就很重要,從她的表情便看得出來。

“少廢話。”

她打斷他的話,拉着他到附近的客棧用餐,看着剛上桌的各道菜肴,她的口水差點流了出來。

“這才是美味,懂嗎?”她夾起蜜汁魚酥往嘴裏放,“好吃。”

他也跟着吃了幾口,“嗯,果然有別于我烹調的那些野味。”

“豈止是有別,簡直是差多了。”她毫不客氣的說。“你吃了那些東西八年,身子沒吃出異樣嗎?”至少胃腸總會有問題吧?

公孫梅沒生氣,倒是笑了,“你忘了我是大夫嗎?”總是有幾次吃錯東西鬧肚子疼,不過服幾帖草藥就沒事了。

“也對。”她差點忘了他的醫術不差。

接着,兩人自顧自的填飽肚子。

半晌,寒水看着他優雅的吃相,忍不住開口,“現在已經出谷了,你準備上哪裏?”

他停下動作,“你上哪,我便上哪呀!”他是跟着她出谷的,沒理由把他丢下。

他要跟着她?她沒聽錯吧?

“我自顧不暇,哪還能帶着你?你總有家可回吧?”不像她,有家不想回。

家?家對他而言只是個遙遠的記憶,他不願回想。

“沒有。那你呢?有家可回嗎?”

“你少管。”關他什麽事?!

“原來我們是同一種人,對于家這個地方,有着陌生與恐懼。”又找到相同之處了,可喜可賀。

“誰跟你是同一種人!”他是怪人,她可不是。

“我們……”

正聊着,突然一個紅色人影鑽到他們的桌子底下。

寒水和公孫梅互望一眼,一同朝桌下望去。

“噓……”有一個漂亮的小女娃擡頭望着他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你幹嘛躲在我們桌下?”寒水沒理會她,迳自問道。

小女娃雙手合十做懇求狀,“有壞人在追我,好心的大哥哥、大姊姊,你們幫幫我,把桌下借我躲一下。”

壞人?他們又一塊擡頭望了望四周,果然看見客棧外頭有幾個人像是在找人,從遠處慢慢的走近。

接着,他們有默契的緩緩移動椅子,藉以擋住躲在桌下的小女娃,直到那幾個人走遠。

小女娃馬上從桌下爬出來,“謝謝大哥哥、大姊姊,你們人真好。”

寒水發現她是個笑容甜美可人的女娃娃,于是問道:“他們為什麽要抓你?”

“呃……”小女娃低頭,“我爹病得很重,聽說同源藥坊有朵千年靈芝可以讓我爹補身子,但藥坊裏的文大夫和我爹是死對頭,不論我們出多高的價錢,他都不願賣,所以我才想說……”

“你該不會是想偷吧?”寒水不等她說完,也知道她要做什麽了。

“不,不是偷,我有帶好多銀子,準備跟他換。”小女娃拍了拍腰間那沉甸甸的荷包。

“那有什麽不同?!不告而取謂之賊,人家不肯割愛,你這麽做就不對了。”寒水忍不住訓話。

“水兒,她只是擔心她爹……”公孫梅想出聲替小女娃說話。

她卻給他一對白眼,“擔心她爹就能使壞嗎?”

嗯……他還是噤聲好了。

“可是我爹病得很重,坊間的大夫都束手無策,說我爹是積勞成疾,加上長年抑郁,沒有千年靈芝當藥引,就沒救了,我不想爹死啊!”小女娃說着,幹脆哭給他們看。

寒水一聽,也心軟了,拍了拍小女娃的肩膀,“別聽他們胡說,沒有珍貴的藥材,病就好不了?哪有這個說法!”她看了看身邊的人,“你是大夫,去幫她爹看看吧!憑你的醫術,說不定有辦法。”

他終于可以開口了?

“好。”

小女娃一聽,淚水馬上收幹,面露欣喜,“大哥哥也是大夫啊!不過很多大夫都說爹病得太重了,沒救了……”

“別灰心,我們先去看看再說。”寒水不想見她失望。

公孫梅點點頭,“是啊!你家住哪裏?先帶我們過去看看吧!”說不定他救得了她爹。

小女娃伸手遙指城西方向,“嗯,我家就在那邊,城西的向陽侯府。”

公孫梅臉色大變,“向陽侯府?”

一切就這麽巧合?

“你怎麽了?”寒水注意到他的臉色不對。

他看着小女娃,輕聲的問:“你是羽兒吧?”都長這麽大了。

小女娃眨了眨大眼,“大哥哥認識我?”她怎麽不記得自己認識過這麽漂亮的大哥哥?

何止是認識?!公孫梅的神情複雜,不知該喜或是該憂。

“你得改口叫我叔叔。”

叔叔?寒水聽得一頭霧水,“小女娃,你叫什麽名字?”

“公孫羽。”

“那你爹是?”她終于明白發生什麽事了,兩人都姓公孫,這應當不是巧合。

“我爹是向陽侯公孫柏。”

這下子不只是同姓,連名字都相像,難道……

寒水震驚的望着他,“你是向陽侯府的人,而且還是侯爺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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