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寒水坐在床沿,仔細的替仍在昏迷中的公孫梅擦拭臉頰,一見逍遙子進來,連忙開口。

“都五天了,他怎麽還不醒來?”她很着急。

逍遙子在桌子旁邊坐下,“快了。”

是嗎?

“從三天前你就這麽說了。”

她越來越質疑,若不是看見公孫梅的氣色一天比一天好,幾乎要認定被他騙了。

逍遙子倒了杯水,“有我在,這家夥絕不會有事。”

連自己的徒弟都救不活,他的臉往哪裏放啊?

“倒是你,五天了,連眼睛都沒合上,我反而比較擔心你。來,喝口水吧!”他将杯子遞到她的面前。

寒水沒多想,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我怎麽睡得着……”因為擔心,她根本睡不着。

逍遙子伸手指向床鋪上的人,“你看,他這不是醒了!”

她轉頭,果然看見公孫梅正緩緩的睜開眼睑,心中一喜,握住他的手,“公孫梅……”

公孫梅困難的睜開沉重的眼皮,“水兒?”他只想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在他身邊。

“我在這裏,在這裏。”她激動的回應,卻也開心的笑了。

“水……”他覺得口幹舌燥。

逍遙子又倒了杯水,吩咐道:“沾沾唇即可,別讓他喝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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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水點頭,扶起公孫梅,喂他喝兩口水。

此時,公孫梅總算是完全清醒了,朝寒水露出笑容,“真的是水兒,你真的在我身邊……”

如果他不是病人,她一定用力打他兩拳。

“你知道嗎?我快被你吓死了。”她邊說邊扶他躺好,淚水又在眼眶中打轉,但此時是因為歡欣。

“對不起。”他輕聲道歉。

她的淚水不禁滑落臉頰,“以後不許你再說對不起,聽到了沒?我再也不要看見這種事情發生了……”

“嗯。”他點頭。

他也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了,既然知道自己不是一相情願,那麽他再也不會讓任何事将他們分開。

“我……”寒水突然覺得頭昏,眼皮沉重得幾乎睜不開,“怎麽回……”身子一軟,倒在公孫梅的身邊。

“水兒。”公孫梅原本要接住她,卻發現自己毫無力氣。

好在逍遙子眼明手快,上前接住她,然後讓她在公孫梅的身邊躺下。

“放心,她沒事,我在她喝的水裏下了點藥,要讓她好好的休息。”不然這麽多天沒合眼,任誰都挺不住。

在這種時候下藥?

公孫梅雖然虛弱,還是用不諒解的眼神望着逍遙子。

他才剛醒來,和寒水有好多話要說,這也是他們培養感情最好的時機,能說說肉麻話,沒想到逍遙子竟然……

“別瞪我,這可是為了你們好。”他怎麽知道這小子醒得這麽是時候,“她為了照顧你,已經五天五夜沒合上眼了,再不休息一下,你康複了,卻換成她病倒,我可不想這麽忙。”

“你老人家每次都把時間控制得正好,是想整我吧?”逍遙子可是個神醫,怎麽會不知道他何時醒來?雖然知道他是好意,但整人的成分絕對占多數。

“你這小子,讓我一堆事情沒做,趕回山谷救人,醒來沒說聲謝,反而怪我這個師父多事,唉,心酸啊!”孽徒!“算了,是我多事。”逍遙子氣得差點跳腳,真是好心沒好報。

又來裝可憐這一套。公孫梅面無表情的看着。

“這一次要不是我趕來,你和那女娃還真的要在地府相會了。”逍遙子從袖子裏拿出一支銀簪,丢給他,“我找到你時,正好看見她拿着這支銀簪要刺進自己的胸口……唉!兩個傻瓜。”

人生自是有情癡,這兩個小兒女看似癡傻,卻是最真摯的情感,他也曾經歷過這樣深刻的愛戀,不是嗎?

緊握着銀簪,公孫梅五味雜陳,沒想到她是真的想陪他,她向來聰明,怎麽只有在這時候傻了?

“不想理會你們了,我出去陪小白。”反正他在這裏也只是占空間。

說完,逍遙子轉身,朝門口走去。

“老頭。”床上的公孫梅望着他的背影,出聲喚道。

逍遙子轉身,吹胡子瞪眼睛,“又怎麽了?”

“謝謝你,師父。”虛弱的公孫梅面帶笑意和感激。

這才像人話!

“不必客氣,誰教我收了你這個孽徒呢!”

除了自認倒黴,還能說什麽?

不過這聲謝,讓他心理平衡多了。

公孫梅的笑容更加擴大。

逍遙子再次轉身想離去,卻又像是想到什麽,轉頭,“喂,別說我沒提醒你……”他望着公孫梅身旁的寒水,語帶暧昧的說:“想做些什麽,得再等個三、五天,等力氣足了再來,別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知道嗎?”

公孫梅的笑容瞬間變得僵硬,卻不忘回應,“謝謝師父關心,徒兒謹記在心。”

逍遙子點頭,走出房間,然後逸出不客氣的笑聲。

這裏好黑……

寒水發現自己走在沒有燈火的荒野中,冷風呼嘯而過。

她很害怕,卻不得不往前走。

走了好久,終于看見前頭有一絲光亮,她疾步走上前,然後看見一個人影。

“公孫梅!”

她驚喜不已,加快步伐奔向前,跑了很久才發現,不論自己跑得多快,公孫梅依舊離她好遠,但是她可以清楚的看見他深情的望着她,露出微笑。

“公孫梅,你等等我好嗎?”她繼續加快步伐,一心只想追上他,“你聽到了沒?等我……”

她跑得好急,眼見終于要追上他了,卻在觸碰到他之際狠狠的跌了一跤,等到她起身擡頭,發現他已經不見了。

“公孫梅……”她無助的望着四周,卻看不見他的蹤影,淚水不斷的溢出眼眶,“別丢下我!公孫梅,你聽到了沒……”

“水兒。”公孫梅知道身旁的人兒作了惡夢,着急的喚着她。

睡夢中的寒水仍然淚水直流,“公孫梅,你不能丢下我,不能……”她在夢境裏不斷的掙紮、找尋。

“水兒,我在這裏……”他輕拍她的臉頰,試圖叫醒她。

終于,她停止掙紮,緩緩的睜開眼睛,“公孫梅。”淚水仍然不停的滑落。

“別怕,我沒有離開你。”他感覺到她的脆弱,心疼她的無助。

聽見他的聲音,她頭兒一轉,發現他就躺在自己身旁。

“你躲到哪裏去了?我找不到你……”

她伸手緊緊的抱着他,臉埋入他的胸膛,淚流不止。

“你作惡夢了。”

而他竟成了她惡夢裏的主角。

她變得好愛哭,是因為差點失去他讓她感到害怕,她從來不曾如此,那麽擔心、受怕。

“那個夢好真實。”她真的吓到了。

他抱着懷中的小女人,“別怕,我就在這裏,你擡頭看看。”他在她身邊,不會再離開了。

她擡頭,與他對望,“都是你,要不是你害我以為會失去你,我才不會作惡夢。”好在夢與現實相反。

公孫梅替她拭去淚珠,“你從來不曾說過,我怎麽會知道?”

她忘了嗎?他不聰明的。

那她現在說,總來得及吧?

“公孫梅,不許你離開我,聽見了沒?”這仿佛命令的口吻,卻有萬千依賴。

他點頭,笑說:“有人已經在夢裏喊了千次、萬次了,我已經聽得夠清楚,記得夠牢了。”

這時候看見他這抹傻傻的笑容,好像已經隔了千年之久,恍若隔世,她現在只想抱緊他,好好的感覺他的存在。

“公孫梅。”她喚他一聲。

“嗯。”他回應。

她望着他,“我哭成這樣,會不會很醜?”

“會。”他也很老實的回答。

聽到他的答案,她的神情轉為不悅。

不妙!

“我只是老實說,如果下次你要我說謊,可不可以先知會我?”這樣他才不會拿捏不當,惹她生氣。

“聽着,我哭得這麽醜都是因為你。”要不是他讓她着急、難過、傷心,她也不會哭。

“嗯?”全怪他?

“所以……”寒水認真的瞪着他,“以後你不能再惹我哭,就算你不要命,也要問清楚,直到我同意,絕對不能語焉不詳的帶過,更不能以自己的感覺去決定我的意思,聽清楚了沒?”就這一次,已經吓死她了。

要不是她的表情認真,他真的會捧腹大笑。

他不要命,也要經過她同意?

好難懂的意思。

她依然瞪着他,“你有什麽意見,可以提出來,我會參考看看。”看他一臉忍住笑意的表情,她就想扁人。

這一次要不是逍遙子及時出現,她現在可能真的在地府找他了。

公孫梅搖頭,不敢表示意見,從懷中拿出一支銀簪,溫柔的插進她的頭發裏。

他望着她,“以後別這麽傻了,沒有我,你依然可以找到一個疼愛你的人,用不着執着。”他感動于她願意陪他共死的勇氣,卻不忍她這般的傻勁。

“那你呢?”她反問,“你也能找到比我更好上千倍的女子,你又在執着什麽呢?”

“因為你是水兒啊!”他露出傻笑,這個問題真好回答。

這個呆子!

她忍不住,吻住他的唇,宣告自己對這份感情至死不渝,對這個男人永遠深情不變。

他回應她的熱情,享受她主動獻吻的愉悅,讓兩顆交纏的心進一步的感覺着彼此,讓心底的依戀化為行動,成為無語的呢喃,他們好不容易找到可以眷戀、依賴的彼此,就讓這份眷戀加熱、蔓延吧……

他激情的擁抱着她,狂戀着她嘴裏的甜蜜,那原始的欲望一觸即發,旋繞在兩顆真心之間,慫恿他火熱的放肆。

他居于主導的地位,漸漸游移至她美麗的頸項,嗅聞着熟悉貪戀的氣味,身心瞬間獲得解放,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好好愛身下的女人。

“咕嚕……咕嚕……”寒水的腹部發出一陣殺風景的聲響。

霎時,激情的兩人傻眼。

公孫梅正打算扯下她身上衣物的動作就這樣停擺了,不知道是否應該繼續。

“我……餓了。”寒水不想打斷他的動作,但肚子的抗議也不能置之不理。

他一咬牙,還是動手扯去了她腰間的衣帶,“可以等等嗎?”他停不了,能請她忍一下嗎?

她都已經餓得咕嚕叫了,他還要她等?就為了成全他的獸欲?

“公孫梅,你是禽獸嗎?我都說肚子餓了,還要我等什麽?”她就是等不下去。

“噓……”他連忙要她噤聲,因為外頭……

“禽獸?”

逍遙子撫着小白身上白亮的毛皮,樂不可支。

“這小子恐怕連禽獸都不如吧?禽獸也不會在肚子餓的時候想那檔子事,對吧?”

小白只是看看他,然後又低頭打盹。

“交代過他得休息個三、五天,怎麽就這麽迫不及待?唉,我怎麽會收這種徒弟呢?”

“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寒水坐在門口,對着小白念着,一遍不夠,再一遍,“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

這時,公孫梅從屋裏出來,笑看着她。經過幾天調養,他的身子已經痊愈得差不多了。

“你什麽時候愛上這首詩?”他記得她只讀過一次,這樣就記下來了,她真有天分。

她一笑,算是回應他。

因為她愛上了一枝淩寒獨自開的梅花──公孫梅。

他一個人在這幽幽山谷等着她這個愛梅之人的到來,而她是否是因為聞到這枝梅花遠遠飄來的暗香,迷戀不已?

小白走過去,在他身邊蹲下。

公孫梅伸出手,輕撫着它的額頭,然後露出迷人的笑容。

寒水看見這一幕,忍不住問道:“你的醫術這麽高明,當時真的不知道小白的血就是解毒的藥引?”越想越不對勁。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望了望四周,“師父呢?”

寒水眼眸微眯,“他離開了,說是有重要的事。”然後露出詭谲的笑意,令現場的空氣變得冷凝。

“怎麽了?”他感覺到不對勁。

如果認識他這麽久,還不了解他,那他真的太小看她寒水的功力了。

“你每次只要遇到不想回答或是得逼你說謊的問題,總會顧左右而言他。”

他擠出不協調的笑容,聲音顫抖的說:“是嗎?”

大事不妙。

“你說呢?”他自己,應該是他自身最了解的吧?

這……

“我怎麽會知道呢?水兒了解我,知道我不說謊……”

“閉上嘴。”她不想聽這些廢話,“你只要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你到底知不知道小白的血其實可以解毒?”

如果是的話,那他跟袁行天換血,之後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不就都很可疑?

“你說過,不會再叫我閉嘴。”他一時之間找不到話堵住她的問題。

他不說還好,一聽,她不禁頭頂冒火。

“公孫梅,你那時候不是昏死了嗎?怎麽會記得這句話呢?”

很好,這個公孫梅不但不笨,可能還是個聰明人,她完全在他的設計之中……

他真是太好套話了!

“水兒說的話,每一句都很重要,就算我意識不清,還是會把它記下來。”谄媚再谄媚,撒嬌再撒嬌。

他以為這樣就能博得她的感動嗎?

休想!

“你到底要不要老實說?”她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唉!又栽在她的手上了。

“其實我有猜測過。”從逍遙子開的藥方裏,他能察覺蛛絲馬跡,不過因為從來沒想過,所以自然忘了這回事。“但是在救袁行天的時候,我還真的沒想到,況且那只是我的猜測,沒有十分把握,如果真的不是我所猜的,那豈不是害了袁行天,到時候你會恨死我。”要是真的如此,那不如他拿自己的生命來交換,想到她會恨他一輩子,他便真的傻了。

其實他也不曾想過要拿自己的性命來開玩笑,那時候失落的情緒讓他無法想太多,一聽到她要陪袁行天死,他便無法思考,以為自己的付出,她永遠感覺不到,他消極的想着,如此能讓她永遠記得他,那也好,有點賭氣,也有點傷心。

既然他當傻瓜當上了瘾,那麽再傻一次又如何呢?

他說的是有點道理……

“公孫梅,你真的不聰明嗎?”她總覺得被他設計了很多事情。

“誰說的?!我很聰明的。”他突然露出堅定的神情。

寒水不客氣的笑了。他那神情,根本就是笨呆子才會出現。

“公孫梅……”她想再問些什麽。

他忍不住出聲抗議,“水兒,能不能別再連名帶姓的叫我?這樣我會很讨厭自己的名字。”一點都不親切。

“不叫你公孫梅?那要叫什麽?”她偏頭想了想。

呼,終于轉移了話題。

“總之,就別這麽喚我。”他不喜歡。

“那叫你……笨梅?”很貼切。

他皺起眉頭。

“傻梅?”很順口。

皺眉頭的人臉色更難看了。

“呆梅?”很适合。

臉色難看的人已經頭頂冒煙了。

“你真的很麻煩,我以後都不叫了,就叫你喂!”怎樣?這樣好了吧?

這樣更慘。公孫梅暗自哀號。

“算了,你愛怎麽叫就怎麽叫,別叫我喂就行了。”他退而求其次,真委屈。

她之前真的以為他是裝傻的,可是現在看來,又好像不是那麽一回事。

“既然你都不喜歡,那……”她再想了想,“我以後叫你相公,如何?”

既然都選擇一輩子跟定他了,那麽遲早得這麽叫他。

相公?

“水兒……”他笑了,笑得好傻、好呆,卻很幸福。

“怎麽?不要?”她作勢的說,不要拉倒。

他連忙點頭,“要!”

“那你還叫我水兒?”

“娘子。”

公孫梅興奮的抱起寒水,兩個人相擁着,笑聲回蕩整個山谷。

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

從此這朵寒梅再也不會獨自盛開了,因為伴着他的,還有不怕冷的寒水,深深的戀着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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