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車子已經啓動了，車窗外面的風景正在不斷倒退。

夏空認知裏的家庭教師，應該是指那些被請上門給學生上課的老師。不過一個自稱殺手的小小孩說這話，怎麽想怎麽令人覺得奇怪。

可是Reborn并沒有理會她的疑惑，壓低帽檐，不一會兒便發出咻咻的聲音。

夏空偏頭，盯着他看了一會兒以後，才猜測這位小殺手先生一定是睡着了。不然，該怎麽解釋他鼻尖上呼出的透明泡泡？只不過睜着眼睛睡覺的樣子稍微有些詭異，像魚一樣。

然後她又看向那只安靜的待在他帽子上的綠色蜥蜴。

先前的确是這只蜥蜴變成了手qiang，唔，真是方便的寵物啊。要是能養一只類似的就好了，而且一定要萌萌噠，最好像皮卡丘那樣！

想到皮卡丘，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到剛才它所說的要告別的事情。

夏空拿出手機，先給山本武的家裏打了一個電話。

接電話的人是山本武的爸爸，她講述了現在正和大人一起去意大利的事，只不過含糊了一下接她去的人是什麽身份，并提出希望幫忙向山本武說明一下，也表達以後可以通過電話來聯系。

解決了這一邊，夏空輕聲喊着坐在副駕駛的澤田家光：“叔叔，走得太急我沒來得及和阿綱告別，能請你把阿姨的電話給我嗎？”

“可以。”澤田家光流暢的報出電話號碼。

同樣的說辭用在這邊也相當合适，澤田阿姨比較溫柔，還交代道：“那麽，夏空在那邊要好好照顧自己哦。有大人照顧就不要總是吃面包和杯面了，注意營養均衡。等一下阿綱到家我讓他再跟你聯系，一路順風~”

“恩，我會的，謝謝阿姨。”對于澤田阿姨平時的關照，夏空是真心實意的在道謝。

只是，夜鬥卻依然沒有任何消息。

夏空忍不住又撥了個電話過去，明明是通了的，可是直到鈴聲響完，裏面傳來柔和的人工聲音，也沒有人接。

[夜鬥先生，你生氣了？]

意識到問題，她趕快發送短信過去。

[要和我一起去意大利麽？]

[真的不打算理我了？]

[我……]

第四條短信才打出一個字，來自于夜鬥的電話便撥打過來。

夏空趕快按下接聽鍵，電話那邊只傳來沉重的呼吸聲，接着，夜鬥飽含忍耐的與壓抑的在說：“曜音、曜音，時化了……他正在找你，夏空，聽好了！要是看到他，絕對不能讓他觸碰到你！”

話音未落，電話已經被挂斷了。

時化？！

……曜音，怎麽會時化？簡直太糟糕了！

可是……可是，神器時化，會變成什麽樣子？

這想法初步呈現在腦子裏，便讓夏空一激靈，狠狠的打了個寒顫。仿佛與她的心情相呼應，汽車吱嘎一聲來了個急剎車。猝不及防，她被這股慣力給甩得撞到前座的靠背，雖然是軟的，鼻子仍然被撞得有些發酸。

“怎麽了？”reborn鼻尖的泡泡啪的一聲破掉，沉穩的發問。

司機趕快解釋：“好像撞到了什麽，忽然沖過來的。”

這時的天已經開始發暗，車子還在居民區內的過道上行駛，車窗外面的一切都灰蒙蒙的。

“是野貓野狗之類的吧？”澤田家光說着，打開車門就要下車，“如果不小心被軋死，也是很可憐的，我下去看看就好。”

事情發生的時候沒有看前面，夏空害怕撞到的是時化的曜音。拿不準時化過後他會做什麽，只能預料到是危險的事情，她趕快趁着澤田家光沒有下車時說：“等等。”

前面的澤田家光扭過頭，詫異的看着她。

“我們一起下去……”一時半會不好說明原因，夏空只好偏過頭，看着一旁的小小孩。

reborn也正看着她，黑亮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情緒波動，但那張可愛的臉蛋卻顯得很嚴肅。幾個呼吸間，他确定了什麽一般，輕巧的跳上夏空的肩膀，帽子上的蜥蜴剎那間又變成了手qiang的樣子。

這回答不言而喻，夏空打開車門，和澤田家光一起下車。

路上沒有行人，也沒有到路燈開始工作的時候，但這一段路卻陰暗得不成樣子，就連呼進呼吸道的空氣都令人感到壓抑。

“好香的味道啊……”

“香，香……”

只是站了一會兒就聽見與夢裏類似的聲音，夏空迅速環顧四周。

她的動作立刻引起reborn的警覺，倒不如說，其實他一直都在警惕着什麽。現在，更是直接跳到夏空的腦袋上，用qiang指着某一個地方，勾勾唇帶着笑意說：“看來日本這邊也不是很太平呢家光。”

“哦哦？又是殺手的直覺？”澤田家光偏頭看了一眼reborn，閑适的走到車子前面，從懷裏掏出個小手電筒，打開蹲下來往車子底下看。

左前輪底下血肉模糊的一灘，完全看不出原形是什麽小動物。

澤田家光頓時皺起眉頭，嘆息一聲：“啧，可憐的小家夥。”

在周圍什麽都沒發現的夏空走到他身邊，彎下腰看了一眼。

曜音的個子小是小，還沒到這種程度。除非時化後他會異變成小小只，否則不會只有這麽一點點。

這不是他。

心裏稍微松了一點點，夏空皺着眉頭，往那些不斷響起的聲音來源處看。

“好香啊。”

一開始只有一個方向有，但很快的，周圍都圍繞起這樣的聲音來。它們由遠及近，顯示着正在不斷靠近的事實。

明明知道妖怪正在靠近，卻看不見它們的這種感覺，令夏空心煩極了。

是真的很煩躁，特別是大腦裏，隐隐約約的傳來和周圍一樣的說話聲。喑啞陰沉，刺得耳朵生疼。

先前不是沒有過這樣的體驗，可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要來勢洶洶。經受不住的夏空按住太陽穴，大幅度的呼吸着。

同樣的呼吸聲還從路口前方傳過來，那是男人的喘息，沉重又壓抑。

夏空順着聲音看去，發現夜鬥的身影出現在那裏，他正扶着牆從一側的小巷子邊往這邊挪動，每一步都很緩慢，顯得吃力極了。

“白……白癡！”那位狼狽不堪的神明忽然擡頭，恨鐵不成鋼的大喊，“還不快跑，你愣在那個地方，難道是想成為妖怪的美食？快，朝我這邊跑！跑！”

那個跑字好像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夏空下意識的聽從了他的話，拔腿便往他身邊跑去。

與此同時，一道qiang聲突兀的響起。

是reborn開qiang了！

夏空不敢回頭，一直跑到夜鬥身邊才停下來，伸手去扶他：“夜鬥先生，你受傷了？”

然而，夜鬥身體一矮，脫力般的從牆邊滑落。周圍很暗，可他那雙冰藍色的眸子卻像會發光一樣，讓人看得一清二楚。

可那裏面，卻全是指責。

“不要碰我！恙會傳染給你！”夜鬥厲聲喝道，捂住胸口，“小看他了啊，明明是個小鬼頭，執念一旦爆發卻可怕成這樣。善惡分得太清也不是好事……”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看向右側，刻意壓低聲音：“如果你的內心有一點點在乎他，就用那一點點的真心去回應！夏空……你，能夠辦到的吧？”

——一點點的真心？

心底的某個地方好像被這句話給刺了一下，夏空怔了怔，還沒來得及就這個問題做出回答，夜鬥已經起身，喊了一聲：“曜器。”

那把由曜音化成的刀立刻出現在他手中，随後他踉跄着往車輛停的地方走去。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他揮刀的動作十分遲緩，可又确确實實在砍着什麽東西。

因為，那些詭異的說話聲正逐漸消失。

看不到那邊澤田家光與reborn是何種表情，夏空也沒太在意。她咬着舌尖，承受着疼痛，好讓大腦稍微鎮靜一些。

不久之後，重新變成小男孩模樣的曜音，和夜鬥一前一後的走過來，站立在她面前。

松開咬合的牙齒，夏空垂眸，看着身高只到她肚皮的栗發小男孩。此時，他正低着頭，劉海擋住了他的眼睛，神色也晦暗莫名。

“曜音？”他不說話，于是她只好主動開口，“曜音。”

曜音緩緩擡起頭，輕聲回應：“恩，姐姐，我在這裏。”

他是在笑的。

夏空卻微微吸了一口涼氣，要不是夜鬥投過來的視線有着冰涼的質感，她想她一定會後退一步，因為看到的一幕太吓人。

曜音本來幹淨清秀的臉上，多出了三只大小各不一樣的紫色圓眼睛，就像夢裏曾經見過的那些眼睛一樣。

它們正與曜音的雙眼一同看過來，發出“吱吱”的叫聲。

一直以來都看到一個人正常的模樣，如果哪一天陡然見到這個人不同以往的可怕形态，任誰都會無法接受。

這就是神器的時化？代表的意思，不正是神器會往妖怪轉變嗎？

曾經會甜甜微笑着的小孩子，慢慢被這紫色的眼睛侵蝕吞噬，最後不複原樣，甚至連原本的意識都會失去。

……

“曜音，我……”

“姐姐決定不走了是嗎？你會留下來和我還有大叔在一起吧？我們住在一起那麽久，就像一家人一樣。大叔雖然不說，但我知道，能夠認識你，被你需要，他心底是高興的。我也很高興，姐姐那麽好，身上那麽暖，一直讓我很想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