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番外二

祝鈞以為,再過兩天,冷心一準兒便會從哪個犄角旮旯裏冒出來,許是小院裏,許是教書先生那,亦有可能是那床底下。

然後像以前那樣,微眯着眼,一臉得意地與他道,“在地願為連理枝。”

如此這般,他們便算是表過白了。

可沒成想,冷心屢屢受敗,心道再一再二不再三,此次走了,定要學得個學富五車,才高八鬥的結果,定不能再被紹弘考倒。

于是他這一學,便是十年。

可待十年光景過了,他再去尋祝鈞,卻得知他被附近的仙門收走,做門徒去了。

冷心頓時不悅。

他的徒兒難道要給別人磕一百個響頭,叫一百聲“祖師爺爺萬福金安”了?

他當即便上了那仙山,靈識散開,尋到了那做掃灑童子的祝鈞。

十年過去了,祝鈞長大了,眉眼更像紹弘了幾分,更別說那如出一轍的骨相,冷心瞧他掃了會地,幸災樂禍了幾句天族皇子也有今天,才飄飄然地落到他面前來。

祝鈞拿着掃把的手一頓,“你是何人?”

冷心本就一頭白發,此時手中化出一柄拂塵來,衣袂飄飄,不染纖塵,更是一副仙人之姿。心道,自己如今與和祝鈞初見時大不相同,祝鈞沒有認出也是情有可原。

又過了近乎半柱香的時間,他終于覺得派頭足夠,才學着那話本裏道,“小友,我看你天賦異禀、骨骼驚奇、根骨奇佳,想來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修仙奇才,你可願拜于我門下?”

祝鈞道,“可我已經拜到望京門下了。”

冷心一笑,“無妨的,本座神隐多年,向來不拘那些世俗小節。”

祝鈞又道,“可我并不知曉您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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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心頓時氣場全開,半仙之體積蓄的法力差點将祝鈞沖倒在地上。

“可我不知道拜你有何好處。”

冷心看他磨磨蹭蹭猶豫不定,心中着急,從乾坤袋裏掏出個圓潤的金丹來,“這是築基丹,你服下去便可立即度過築基,升到練氣修為。如若拜我門下……”

“可我……”

“咻!”冷心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一顆金丹直接打入了祝鈞腹中,讓他沒了拒絕了理由。

至于響頭,不磕也罷!

祝鈞就這麽強買強賣地拜了冷心當師父。

但這師父除了第一日給了他那顆丹藥之後,竟然就不管他了,他每每去問冷心,冷心也只會道:“你這身子實在差得很,這麽小一顆丹藥還化解不了。”

不是你說的天賦異禀、骨骼驚奇、根骨奇佳、百年難得一見麽?

他一連去問了七日,終是把冷心問得煩了,一掌打到他腹間,幫他把那藥力化了,他的修為也一瞬提到了練氣期。

望京門裏傳開了,外門弟子祝鈞僅十六歲便依靠自己修煉到了煉氣期,天資之卓絕,衆長老為之震驚,當即商議将他接進內門,挂在了掌門名下。

祝鈞的修習上了正軌,不到兩年竟到了分神期,冷心十分滿意,開始着手部署下一步。

他只要“為非作歹”個十年八年,等妖魔出世的消息傳開,人間大亂,修真界定當出人圍剿,祝鈞那時應該已是仙門主力,他再曝出天妖皇的居住位置。祝鈞即便不想來,也會被人推着來“為民除害”。

屆時,他再讓他知道他的師父是個為禍人間的妖怪,将他穿心而過地殺了,一定萬般有趣。

他想着,化名天妖皇,去人間殺了幾個沉迷聲色的痨鬼,又去仙門殺了幾個以大欺小持強淩弱的修真者。

看了看腳下斷了氣兒的屍體,冷心又不禁有些唾棄自己。

雖然恨極了那薄涼的紹弘,但畢竟自己剛出生一年便一直跟在他身邊,早就被他那套“不可随意殺生”的迂腐話浸了個透,讓他對付那垂髫小兒,還真下不去手。

“天妖皇”的名氣漸漸響了起來,一些見不得人的蛀蟲們渾水摸魚,打着天妖皇的名號,把自己做的歹全都推在了他頭上。

倒省得自己出手了。冷心樂得清閑。

祝鈞雖已到了分神期,卻仍日日來冷心這裏報道,且自打他發現冷心鐘情吃雞後,定日日都會拎着只雞來。

今日也不例外。

冷心念及自己為人師表,祝鈞來時,總是在蒲團上假模假式地打着坐,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等他走了才吃雞。卻沒想今日祝鈞與他念叨了許久,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師父。”他道,“你可知今日人間是七夕佳節?”

“知曉,女子過得乞巧節罷了。”冷心擡了擡眼皮,目光不由得朝那雞飄去。

“是了,除了乞巧外,有些人也說是情人節。”

“你又沒有情人。”

祝鈞神色暗沉,瞧着“我有的。”

“哦,所為何人?”

“驚鴻姐姐。”

冷心差點一頭從蒲團上栽下來,他擦了擦冷汗,暗暗後悔自己當時沒有糾正自己的性別,面上古井無波,“那你便去尋她罷。”

祝鈞站起身來,将帶來的烤雞拿到懷裏,一副打算撕着吃的架勢,嘴裏念叨着:“黃初三年,餘朝京師,還濟洛川。”

冷心一心撲在雞上,條件反射,背完了《洛神賦》全文。

祝鈞将雞腿扯了下來,剔出了骨頭,擺弄了一下,又道,“那你可知,落霞與孤鹜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下一題是什麽?”

冷心盯着那沒了骨頭的雞,想也未想,“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祝鈞将手裏剔了骨頭的雞腿遞到冷心嘴邊,看他下意識地咬住,才幽幽地道,“驚鴻姐姐我尋得你好苦。”

原來他一早就認出來了,竟敢耍他多年!

冷心嘴裏的雞腿掉到了衣服上,印了個大大的油花。

計劃得提前。

明日,明日就把天妖皇的住處散播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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