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有蓮清淺相思濃（一）

? 第二天天一亮，溫泉處——不，整個太湖都被清空了。

張明軒早早的就等在端木府的門口。

端木家的管家一大早出門辦事的時候，見到他當真吓了一跳。

他拍着自己的胸口，“我的小祖宗哎，您在這，是要吓死我啊！”

張明軒也不管他，開口就問道：“寄瑤呢，起來了嗎？”

“大小姐？”管家是頭一次見到張明軒來找他家小姐，在他的印象裏，這個偏偏少年郎，謹遵着家訓，對待大戶人家的女孩子，要溫柔！

然而每次他送小姐回來，都是一臉的不耐煩……

平時更是能不見她就不見，能避着不來她家就不來。

實在想不通，他怎麽突然就來了，一開口竟是要找小姐……

“對，寄瑤呢？”

管家“呃”了一會，這才道：“小姐今天要陪着老爺去廟裏上香。”

“上香？”張明軒不解，怎麽她家過生日的傳統，是上香？

管家解釋道：“是這樣的，夫人，是在小姐生日這一日仙去的，所以……”

“哦……”張明軒有些尴尬，他原本興致沖沖的想給她過個生日，沒想到，她的生日，遇到了這樣悲傷的事情。

原來，她從五歲的時候，就沒有母親了。

原來，她之所以喜歡坐渡船，是因為，她關于母親唯一的印象，就是她牽着她的手，乘着渡船，從這頭，到那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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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的許多不耐煩，曾經的許多無視，曾經的一切，都讓他心疼。

那時候的她，那麽高興，他非要用冷漠、不耐煩掃興。

新年那會，秋夜帶她坐過一次渡船，很耐心的聽她說着，然後，溫和的跟她說了什麽。

怨不得，她會那麽高興。

當時他們說了什麽呢？

他不記得了。

那時候，他只覺得無趣，一直想着怎麽擺脫這個煩人的丫頭。

或許，她說的是關于她記憶裏的母親，而自己，從來不曾認真的傾聽過。

其實秋夜很少提及他的母親。

他是私生子，在風雨，他過的并不好。

張明軒站在門口，接受了管家是在不好意思讓他等在門口，所以邀請他進去坐坐的客套話。

全是蓮花燈盞……

仿佛是新換不久的，因為第一次到她家的時候，見到的都是紅木雕花籠。

寄瑤——她已經起來了。

她起得好早。

起這麽早，怎麽不來他家，順便吃頓早飯呢？

張明軒站在門口，望着早起的寄瑤伸着懶腰。

他覺得奇怪，怎麽她一個大小姐還要做那些侍弄花草、下人做的活。

“軒哥哥！”寄瑤看到他了。

他反應過來：“寄瑤。”

她迎了上來，很奇怪的問道：“你怎麽來了？”

我不能來嗎？張明軒尋了個由頭：“哦，路過。”

她點了點頭，然後笑着拉過他的袖口，“軒哥哥，你看，這是我種的。”

張明軒望着遍地而開的、杯盞大小的花朵，各色嬌粉，相比于蓮的清雅寡淡，她其實更适合這大簇的嬌妍。

“這是什麽花？”

“這個啊，是月見草。”她笑眯眯的解釋道：“這花傍晚見月而開，且天亮即調謝，所以叫月見草，我可喜歡這花了，軒哥哥，你看，這花很特別，是不是？”

她總是喜歡把自己知道的、喜歡的解釋一遍。

從前，他會覺得很煩，現在——她的聲音清雅恬谧，聽她說話，居然成了一種享受。

“那，蓮花呢？”他看着她素色的裙擺上繡着的大團白蓮，“你仿佛很喜歡蓮花。”

提及蓮花，她的面頰微微泛着淺粉，眼睛裏不經意流露出許多的柔情：“我，愛着蓮花。”

愛？愛一朵花？

張明軒只想着，女孩子嘛，都是喜歡這些花花草草的。

他想着她的生日，也是她母親的忌日，頗有些小心翼翼的開了口：“聽聞，今日是伯母的忌日……”

她點點頭，“過會，要去廟裏給母親上香。”

“我陪你去吧！”

“啊？”她奇怪的王者張明軒：“不用了吧，而且，好像不太好吧。”畢竟，他們兩家只是有某些生意上的往來，又不是世交。

“回來，我帶你去看看蓮花。”

“蓮花！”聽到蓮花她當即來了精神，都已經是秋季了，蓮花早就殘盡了，到哪裏還能再見到這花？

他握過她抓着他袖口的手，将那小小的、軟軟的手放在掌心：“今日，是你的生日，我給你準備了禮物。”

她內心也期待起來，過生日還是次要的，如果能見到蓮花，秋夜又是那麽喜歡這花，說不定，能在那見到他。

她笑着點頭道：“那，軒哥哥一起來吧，嗯——然後帶我去看蓮花。”

張明軒見她答應了，心下自然也高興起來。

本來打算今日趁着她的生日，跟端木楷提一下兩家聯姻的事情，可今天是人家夫人的生日——這紅白喜事最忌諱湊到一塊了。

只能等過一陣子了……

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把她娶回來。

端木楷在這一日，仿佛特別悲傷。

眼底的陰郁消散不開。

他的妻子，十年前，被逼死在蘇州。

蘇長凜！

他恨極了這個名字！

卻又不得不借助他的手，把自己的孩子保全下來。

所以，蘇長凜一死，他當即拒絕了新任樓主蘇伽藍的手。

威逼也好，利誘也罷！不過一份殘軀而已。

孩子們漸漸長大，這些年，他手裏的勢力，讓他不用再像從前那樣，懼怕着夕決樓，而且，他已經無所謂了。

對于堅持要跟過來的張明軒，他沒說什麽。

張家延跟他提過兩家聯姻的事情，他想，或許，把自己的女兒托付給張家，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張家——風雨，總是互相庇佑的。

一路上都是悲傷嚴肅的氛圍。

張明軒看着寄瑤眼中的極力掩飾的悲戚，目光觸及她白色素淨的長裙，仿佛無論她的哪一件衣裳，都無一例外的繡着蓮花。

不對，不是這樣！

第一次在端木家見到她，她的紅衣綠裙，上頭明明什麽都沒有，只是料子很貴而已。

怎麽好像是突然……

或許不突然，只是自己一直都忽略了。

他如是安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