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有蓮清淺相思濃(二)

? 祭拜的儀式很莊重。

張明軒跟着跪在了靈位前。

愛妻林婉婉。

林婉婉——他的岳母。

懷着很虔誠的心,上香、磕頭,禮節一絲不茍。

寄瑤望着他,內心極度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從來沒給人上過香,所以才入戲入得這麽起勁,好像,這牌位上,是他的母親似的。

寄香、端木磊,皆是妾室所出,一個才五歲,另一個男孩,也不過十三四歲,對這個死了的、沒見過的繼母,自然絲毫感情也沒有。

寄瑤上了香之後,深深地磕了幾個頭。

這才領着弟妹們出去。

張明軒跟在後頭。

他頭一次發現,其實寄瑤身為長姐,只怕在家裏,也要盡心盡力的扮演一個母親的角色。

長姐如母——她才十五歲,就要承擔這些。

祭禮一直進行到下午。

本來以為磕個頭就沒什麽了。

端木楷捧着林婉婉的靈位,痛哭不已。

張明軒站在寄瑤的身邊,扶着她顫動不已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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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的身子挺嬌弱的。

女人嘛,或許都這樣。

可她,總是讓自己不自覺的想要保護。

午飯在廟裏随便吃了點清淡的,嚼着一點味道也沒有白飯,張明軒卻覺得,這頓飯吃的挺開心,因為寄瑤親自給他盛了飯、拿了筷子、遞了湯。

一直把她的弟妹們全部送回家,确保了家裏衷心地奴仆都在,這才放心的、執着寄瑤小小的手,一路漫步到太湖邊上。

一個人也沒有。

寄瑤有些奇怪,平日裏的太湖,總是會有許多的游人,泛舟、垂釣、游泳……

張明軒掏出一條粉色的繡着蓮花的絲巾。

她以為這是他說的生日禮物了,正準備接下時,他笑着說道:“別動。”

任由她的軒哥哥把絲巾系在眼睛上。

完全看不到路了。

“軒哥哥,你幹嘛?”

她有些害怕,怕她的軒哥哥、那個一直反感跟她在一起的軒哥哥,玩心大起,一伸手把她推到太湖裏去。

她倒是會游泳,只是她的身子有隐疾,碰不得冷水。

張明軒俯身在她耳邊悄聲道:“寄瑤,相信我。”

她點點頭,緊緊的握着他的手,一步一步的向前邁着步子。

搖搖晃晃的,是船嗎?

“來,當心腳下。”

耳邊傳來張明軒少有的、溫柔的聲音。

她被他扶着坐在了船上。

搖搖晃晃——船動了。

不一會兒,就有清甜的蓮香傳進鼻腔。

蓮花——真的是蓮花!

她沒有伸手拿下蒙在眼睛上的絲巾,深深地、貪婪的嗅着這大片的荷香。

蓮花——秋夜,他的袖口總是紋着蓮花,仿佛他這人就清雅寡淡的如同這花。

有多久沒見到秋夜了——整整兩個月了。

她唇邊帶起溫柔的笑意,除夕的時候,一行人坐着渡船游玩,只有秋夜,那麽耐心,願意聽自己說那些老掉牙的、羅裏吧嗦的、關于母親的回憶,渡船——那是她與母親僅剩的回憶。

陰郁的他,卻會給她最耐心的傾聽,最溫柔的安慰。

十年了,她是長女,許多有口難言的話,都要被無所謂僞裝起來,幸好他還願意聽。

他,是不是喜歡……喜歡我呢?

想到這,少女心中情窦初開的悸動再也停不下來。

她很緊張,也有些害怕。

這感覺折磨了她很久。

感覺絲巾被解開了,絲綢柔軟的滑過自己的臉龐,很舒适。

滿池的荷花,滿池的碧水、滿池的碧葉映襯着,不搽粉黛,自然白淨,就像暖玉一樣,絲毫沒有一絲人間煙火味。

張明軒望着她臉上的笑容,只覺得她比滿湖的荷花還要美上一番。

放下手中的槳,坐在了她的對面。

場景很靜谧,她滿眼深情的望着滿湖的荷花,因為是溫泉,有溫熱的霧氣在湖面萦繞,朦朦胧胧的圍繞着他們。

天地間,仿佛也只有他們。

他想吻她,吻一下那個嬌嫩的、微微上揚的唇瓣。

他準備探過頭,卻見她的目光越過了自己。

她在看什麽?

回過頭,順着她的目光,藕花深處飄至一葉扁舟。

朦胧的身影立在船頭,月白色的長衫與寄瑤很是映襯。

寄瑤上船的時候,不是小心翼翼的麽,怎麽現在這麽高興。

她站起來的時候,船身甚至搖晃了好幾下,張明軒不得不極力的穩着船身,才不至于翻船。

“秋夜,這裏!”她認出了薄霧下的那張帶着玩世笑意的俊臉,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像夜空裏,皎潔得如同上弦月。

聽她那樣的激動的、出乎尋常的、興奮着的音調,張明軒的身子有一瞬間的僵硬。

妒忌?惱怒?

全都有!

為什麽!明明把這裏清空了,他是怎麽進來的!

秋夜的船慢慢的飄到他們的船邊。

船身穩穩當當的停了下來,他修長的手指裏,有一支潔白如雪的荷花,翠綠的莖在他白皙的指間,如同沾染了塵世間不該有的東西。

他将手中白色的蓮花遞到寄瑤的面前,淺淺的笑道:“生日快樂。”

寄瑤伸手接過花時,不小心觸到他的指尖,當即像是被燙到似的縮回了手。

張明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着秋夜口氣不善的說道:“人家過生日,你送白花?”

秋夜望着他,笑着并為說話。

寄瑤怕張明軒跟他吵起來,趕忙出言解圍:“今天,怎麽也是我母親的忌日,白花——其實是很好的。”

白花好?張明軒聽着寄瑤的話,氣得把頭偏向一邊。

他送了她滿湖的荷香,卻比不上他漫不經心的、随手采下的一朵蓮花。

寄瑤這邊,因為收了他的花——他送的生日禮物,整個人高興的都要飄起來。

一顆心像懷揣着一只小鹿一般,“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她小心翼翼的探過身子,折了一支粉色的、半開半閉的、嬌蜷着的荷花,嫩綠的汁液沾染了白淨的手。

彌漫而來的溫泉水霧,其實人在裏面呆久了,衣服難免會潮濕,而且,這味道,有些讓人熾熱的喘不過氣來。

她面頰帶着薄薄的粉霞,伸手将蓮花遞到秋夜面前,終于鼓起勇氣,帶着女兒家的嬌羞與矜持,結結巴巴的說道:“這個,算,算我的回禮,你,你收下吧。”

秋夜眸子裏流轉過一絲嗤笑,他到底年紀還小,還不懂得如何把這笑掩飾的如尋常的溫柔一般,只是他這人模樣生的好,微微上揚的唇角,總會讓人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不經意似的偏過眸子,“溫泉上頭霧氣大,你身子有弱症,早些上岸去,免得受了涼氣。”

弱症……張明軒有些愣在那裏,他對她,為什麽什麽都不了解……

他的船從藕花深處來,又消失在白茫茫的霧氣中。

寄瑤收回了手,那朵粉色的心意,他沒接——他,只是沒看到,一定是這樣。

唇邊的嬌羞來自于他漫不經心的關心,原來,他竟記得關心她的身子。

感念他的溫柔與細心,寄瑤覺得自己現在幸福極了,以至于完全忽略了在一旁,臉色很不好的張明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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