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那個童年的那個家

平歌是個平凡的人，這裏不再強調，大家都知道了。

平歌的童年也很平凡。正如許多上世紀八十年代的農村孩子一樣，平歌家很貧窮，父母經常吵架，但是父母親都很有家庭責任，說了很多次離婚，卻不忍那兩個小孩沒有父母，都彼此忍了下來。這一忍，就忍了很多年，忍到兩個人年紀都大了，忍到孩子都長大離家，然後各有自己的工作。

這篇小說，就從平歌的小時候講起。

這是一個講述平凡人的平凡生活，雖然普通，卻不缺乏色彩。平凡的生活，才質樸和真實。

平歌小時候喜歡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裏，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和弟弟都不喜歡接觸陌生人，家裏來了外人，她倆就會往裏屋躲，要不躲櫃子後面，要不躲門背後。直到老娘拉他們了，他們才不情願的倚在爸媽身邊，怯怯地看着老家裏拜訪的人。

那時，懵懂的平歌，自私，貪玩，卻又對新世界充滿好奇。除了陌生人。

農村缺生活設施，缺錢，卻只有一樣東西不缺，那就是豐富多彩的自然環境。

平歌家屋前院後，長了許多桃樹，李樹，櫻桃樹。圍牆邊還長了金銀花，仙人掌，狗尾巴草。她父親喜歡這些花花草草，在自己家門前的那塊小院前，種了好多松樹，杉樹，還有冬青樹，石榴樹。牡丹，水仙，十三太保，美人蕉，也在門前衆了好多棵。

平歌家住在一座大山下的小丘上，與她家為鄰的，是也是那座山下，長了好幾棵高大的核桃樹的人家。

那座山下，也就他們兩家人。與平家關系比較好的，就是十分鐘路程的馬路對面，也是一座山下的人家。那家屋前長滿了許多泡桐樹。

當時，自然條件最好的是平家，山上山下都有他們的土地不說，用石頭圍起來的，把他家的院子擴大到有小個公園那麽大。那裏面長滿了竹林，枇杷，洋槐，還有好多何首烏，野櫻桃，蘭草，藥草。

一般閑暇的時候，其他兩家人，都喜歡來平家來坐坐，聊聊天，喝喝酒，看看院子前遠處的田野和青山。

所以盡管小時候平歌和弟弟幾個月很難吃到一頓肉，玩具什麽的也沒有當時的有錢人家的小孩那麽多，但是當時他們的童年生活卻是多姿多彩的。當然，這美好的回憶得除去每天因為不聽話，被老爸一頓頓的打。還有就是，父母每天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觸發的争吵。

三歲的時候，平歌的父母就已經當着他們的面打起架來。而且打得很厲害，不是撕扯對方的衣服和頭發，就是彼此又罵又踢。每次都以平歌的媽媽，還有她和弟弟的哭泣聲收尾。那時的平歌弟弟，不像現在這麽木呆呆的，還會嚷着去幫媽媽，或者讓媽媽拿火鉗去打爸爸。其實姐弟倆出生的時候，平家就存在了許多家庭矛盾，那是，平歌的爸爸脾氣就很差。

除卻這些不好的記憶，童年的平歌最喜歡四季裏的夏天和秋天，因為一個那兩個季節，她和弟弟就可以吃上各種各樣的水果。整個夏天和秋天，在他們的印象裏，都是甜甜的，帶着果香。

自然環境豐富了，一年四季，造訪平歌家的各種生物也很多。有時是來他家叼走他父母喂養的小雞的老鷹，有時是迷路的蝴蝶，有時是紅色的和藍色的蜻蜓，當然蜘蛛和小老鼠也不少來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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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些來客中，讓平歌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些黑色或者像菜花一樣的蛇。

平歌家竹林那邊埋了好幾家墳，也不知道有了好多年。那些墳裏住着蛇，夏天一來，不知道它們是怎麽想，總是會來一兩只到平家屋裏逛逛。

其他幾次不說，平歌印象最深刻的是兩次，一次是她讀小學的時候，那天大概是晚上七八點，天上的星星還在屋外一閃一閃的。一般這個時候，他們都在父母的要求下睡覺了。她爸照例在這時來查看她和弟弟有沒有乖乖的睡覺，然而，就在她和弟弟假裝睡着的時候，他們在被窩縫裏，看到了老爸明顯吓了一跳的表情。他們順着老爸的眼神看去，看到了門背後，突然都從被窩裏鑽了出來，因為他們在門的上方看到了一條下垂的黑色的蛇。他們第一次看到出現在門後的蛇。這時，她家那只沒有見過蛇的黑狗正卧着在那條蛇的下方，這時，它也擡起頭，與那長長的身子小小的腦袋的家夥展開了對峙。後來，回過神來的孩子他爸，去竈房找來一把火鉗，弄走了那條蛇。

還有一次，是平歌讀六年級的時候，那時她下午剛放學，正一臉興高采烈地的趕回家吃飯。然而，在她推開門的時候，一只色彩鮮豔的菜花蛇就晃動着身子從她家門縫裏扭出來了。那瞬間，平歌吓得叫了一聲，急忙扭頭就往院子裏跑。她老爸聽到她的叫聲，才從屋裏走出來，也在那時，才發現了那條蛇。看到女兒吓得跑開的樣子，平老爸不知為何，居然哈哈笑了起來。

平歌的老爸腹黑不止這一次，這常常喜歡發脾氣的平老爸，有時又喜歡做一些惡作劇。據平媽媽講，平歌三歲的時候，她老爸大熱天騙她坐一塊曬得很熱的石板，她坐上去立馬被燙得站起來時，她老爸就在一邊笑了起來。

平歌的老爸不僅喜歡捉弄平歌，還喜歡捉弄她的弟弟平飛，說什麽來練武啊什麽的，就和她弟弟打起架來。小平飛自然打不過他老爸，每次都被他老爸弄得在空中飛來飛去。平媽媽也不管，這個時候就瞧着那爺倆傻不啦叽的玩。

其實，如果不貧窮，平歌一家還是挺和睦的。然而，有的事，不是想如果，就能改變的。

所以，平歌不會幻想自己是個富人家的孩子會怎麽怎麽樣，與其有那時間想那麽多沒意義的事情，倒不如去想想怎麽幫家裏兩個辛勤的父母減輕負擔。

平歌家那時養了很多豬和雞。還有幾頭牛和一只狗。

小時候的平歌，對那叫雞的生物記憶最深。

很小，小得只有淺淺記憶的時候，叫公雞的生物就出現在平歌的眼前。那時天上的雲一團一團的，比家裏的棉被還要輕柔。小平歌看着天上的那些乘着風的雲朵出神的時候，一只毛色豔麗，背寬又平的生物，晃着紅色的頭冠就走到了平歌的面前。那個生物一會兒擡頭看着平歌，一會兒啄着她腳邊的石頭，然後轉了一圈，在平歌打算坐到它的背上時，就離開了。

小小的平歌意識到要抓到那只生物時，那只漂亮的生物就尋不到蹤跡。那時平歌還不知道它是什麽，她幻想着，等她長大了，能抓住它了，一定要那它當自己的坐騎。然而等平歌長大了，知道了那種生物的名字，那個生物在她面前卻變得很小，當初大得可以承住的她的那一只，怎麽也找不到了。

在高中之前一段時間，平歌都以為她媽媽在騙她，她一直覺得，她遇到的那個生物不是叫雞，而是應該叫鳳凰。

這樣傻傻的認識，讓平歌對家裏的養的雞有了不一樣的感情。她一直以為，這些雞是那只鳳凰沒有帶走的孩子，她幻想着，有一天它們中間會有一只變成鳳凰，然後，她就可以乘坐它滿世界的跑，翻過山，穿過雲，去往那藏有許多寶藏的金山。

也就從這個時候開始，平歌抗拒吃雞肉。盡管雞肉比豬肉好吃，也比豬肉貴，平歌都會克制自己去吃雞肉。她擔心如果自己吃雞肉的話，那只鳳凰就再也不會飛回來。

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她到長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