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轉學

四年級的時光，對于平歌來說，雖然也有不愉快的時候，但是也沒壞到不能完全接受。

所以當媽媽在五年級開學的時候告訴她，她報名的地方不在C校，而是另外一個學校時，平歌感覺有些意外。

“我要轉學嗎？”

“恩。不止是你，你和你弟弟都要轉學。”

“為什麽要轉學？”

“你爸爸聽別人說，那個學校的借讀費比C校便宜一百，我們家的這個情況你也知道，一直都是借錢給你們兩個讀書，所以，你爸爸和我商量，開學不送你們去C校報名了，把你和你弟轉到S校去讀書。雖然教學條件沒有C校好，但是你幹爺爺說了，只要認真學習，在哪個學校上學都是一樣的。你們去S學校不要想其他的，只要好好讀書就可以了。”

平歌聽到爸媽這是從他們家境做出的選擇，雖然不适應，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又一次因為家境做出無奈選擇。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是不是只要自己沒有長大，它就會一直持續。

轉眼間就到了開學報名的時候。

這天，不是和藹的平媽媽帶着小平歌和小平飛去報名，而是讓他們倆敬畏的爸爸。

不過平爸爸當天表現很溫和，從說要帶他們去報名開始，他對自己的兩個孩子态度都相當好。平歌他們要走将近C校兩倍的路，才能到S校。走過C校的時候，看着還有好長距離的那個學校，平歌和平飛都小聲的抱怨起來。如果在平時，平爸爸聽到他倆這樣小聲的嘀咕，肯定要訓斥他倆又不是嬌貴的身份，幹嘛裝成一副嬌氣樣。但是今天平爸爸只是笑了笑，看着貼在自己左邊的兩個孩子，“不遠了，不遠了，再堅持一下就走到了。”

平歌和平飛在抱怨的時候，其實心裏已經做好被罵的準備。當意料中的話語沒有出現時，倆小孩都是一陣意外。當然，沒有被罵是最好的結果。所以也沒有介意老爸的變化。只是心裏會纖小的疑問，為什麽老爸一到外面，脾氣都會變好。

這樣的疑問很快倆小孩都各自想到了答案。在爸媽吵架的時候，平歌和平飛會聽到媽媽這樣責怪爸爸，“你平時曉得對家裏人兇，那你怎麽沒出息去兇外面的人？只知道欺負家裏面的人，算什麽本事？恩？有本事你去外面狂啊！家裏叫你做點事你就嫌麻煩，外面一有人叫你幫忙，你跑得命都不要。到底在你心裏，外面和家裏，哪個重要點？”

大人們的事，小孩管不了。所以，平歌姐弟只是想了想，嘴裏沒說什麽。在小孩眼裏，現在爸爸開心就好，至少此刻比兇他倆還好。

C校很快從他們身邊過去。在回頭看向那個紅磚黑瓦的學校時，平歌的莫名的有些不舍。那時她不是個性鮮明的人，她不會說，自己曾在那裏有過不好的遭遇，就會不喜歡那裏。那時，她容易對自己曾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産生眷戀。

她恍惚在C校熱鬧的人聲裏，聽到了自己幾個同學的聲音，有她在學校的時候曾想加入的幾個女生圈子的，有那個一直欺負他的男孩的。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但她知道，他們一如往常的坐在教室裏，等待新一學期的開始。而她，卻不能和他們一樣一如往常，而是将要去一個路途遙遠，且學校等級比C校低的學校。

這傻丫頭，有一瞬間，開始想念那在自己身後，被甩得越來越遠的學校，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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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她将要去的地方有個弟弟陪着，否則，這一刻她不知道一個人怎麽面對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同學，還有陌生的老師。

弟弟比姐姐想得開。向來聰明的人，從來就不懂得糾結為何物。

“爸爸，那個S學校那麽遠，每天中午放學，我們走路回家還來得及吃飯嗎？”

平飛讨論的問題向來很在點，很實際。

“這個，我和你媽商量了。我們的決定是，中午不讓你們走路回家了。”

“爸爸要騎嘉陵車來接我們嗎？”

“沒得，我們要在土裏面做事情，沒得時間來接你們。到時候你們早上去讀書的時候，你媽會每人給你們炒一份飯，讓你們兩個帶到學校吃。這樣你們中午就不用回家吃飯了。”

從家裏帶飯？平歌還在小小惆悵的眼睛忽然發光。這不就像野炊的時候嗎？這時，平歌的大腦很快聯想起了一個有關卻又與此無關的東西。她想起了之前在語文課本裏讀到的，陳毅年輕時，給學校家貧的同學分自己從家裏帶的飯的畫面。她這時并沒有想去做偉人曾做過的不平凡的事，而是想起了自己看到那個分飯的插圖時，自己肚子餓的感覺。

只是，那時她去S校，還要用碗用塑料袋套着裝進書包裏，帶着去學校嗎？

“我和你媽媽商量了，準備給你和小桃（平爸爸從來不會在姐弟倆面前說你姐，或你弟的話），一人買一個飯盒，給你裝去學校吃。因為我們想到，冬天的時候，你們好用那飯盒在學校裏熱飯吃。”平老爸不知道此時平歌心裏的小心思，但他卻恰到時機的回答了平歌心裏小小擔憂的問題。

“爸，買飯盒會花很多錢嗎？”這是平歌在問，雖然平歌到了在意面子的年紀，但是她卻也知道體諒家人。

“花不了多少錢。但是你們兩個到時候得到了不要給我随便弄壞，因為家裏沒有多少錢，只給你們買一次。”

“哦。”“不會的，不會的。”小平歌和小平飛急忙表白自己好孩子的态度。

平家三人這樣說話的時候，他們已經在往那條通往S校的大路走了一段距離。但擡頭看看那被槐樹掩映的兩層建築，他們的路還有二十分鐘将近半個小時。

平爸爸話不多，該說的說完了，他就會安靜的看着遠方，除非倆小孩給他搭話，否則他可以沉默一路。

和爸爸出門一向無聊，如果不是媽媽今天要去馬場辦點的事的話，小平歌和小平飛一定會要求老媽陪他們報名的。

安安靜靜地走了一路，他們倆在父親身邊看了看天上的蜻蜓和雲朵，又看了看立在馬路兩邊的向日葵和玉米地，最後姐弟倆在你瞪我我瞪你，最終敵不過無聊，弟弟小聲的對姐姐說，“我們編故事吧。”

平歌馬上響應，“好啊，你起頭。”

于是兩人有意的慢看着遠處風景的老爸半步，悄悄進入二人奇思妙想世界的模式。

“有一天，毛老林他們來到一個星球……”上了幾年學，他倆的故事範圍已經跑出地球，可以銀河系了。“這個星球的是氣态的，他們落地的時候腳踩不了地，只能一直在表面飄着。”

平歌對于這個設定不感冒，她眉毛一擡，“那就重新坐回飛船，離開這裏，去其他的星球看看。”

平飛才不會讓自己的設定輕易被忽略，“他們來到這個星球的時候，飛行器壞了，他們現在離不開這裏。

除非他們能修好飛船。”

平歌實在不喜歡這個星球，“那他們就想盡辦法的去修這個飛船。”

“但是他們找不到這個維修飛船的東西，這個星球是氣體的。”平飛接着又補充道。

“那他們怎麽辦？”平歌實在不喜歡這個設定。如果在平時，遇到她喜歡的設定的話，她會讓故事裏的“毛老林”他們在那星球去盡情的冒險。現在，她想盡快結束這個星球之旅。

平飛看出姐姐有些無聊了，他于是緩和一下氣氛，說道，“他們可以在這個星球上找吃嘛。”

“找吃的？”在全是氣體的星球找吃的？怎麽可能，平歌忽然來了興趣。

“對。這個星球雖然所有的東西飄在星球表面。不過上面還是居住這人，居住着一些外星人。他們的家在風裏，随時都可以跟着風一起移動。有時候風向亂的時候，居住這個星球上的有些人，房子會相互撞上。”平飛說道。

飄在風裏的房子？平歌一聽心裏就有些向往。“那麽這個時候老K他們就向最近的那戶人家走去，向他們求救。”老K是平歌喜歡的一只雞的名字。小孩們取名字都很随意，平歌喜歡的雞裏面，還有取名叫開心果的，因為那只雞的毛很像她看的一個動畫片裏，那朵會說話的叫開心果的花。具體來說，是那雞的羽毛像那一瓣瓣的花瓣。總之，很漂亮。有段時間他們看電視裏放古惑仔的片子，曾想給自己的雞取名“醜得哭”，“死得快”之類的。老K得名，是因為小時候有段時間少二頻道在放加菲貓。加菲貓的主人叫“焦恩阿布庫”，平歌看了，覺得這個名字很搞笑，于是就給自己的一只雞娶了這名。開始她還能焦恩，焦恩的叫，後來嫌麻煩，直接取庫的聲，K。

“他們去的時候，看到那家人正在喝西北風。喝了又嚼一嚼。”說完，平飛還張嘴做了個喝風和嚼風的動作。做完這個動作，然後看着平歌，意思是讓姐姐故事裏的那些冒險者們趕緊去詢問。

平歌此時也正有此意，“老K見狀，就好奇的問他們，你們在吃什麽？”

“那個家裏的大人看到了他們，眼神不屑的說，我們在吃午飯。”平飛說完，眼睛做了個動作，表達故事裏人物的不屑。

“可是，你們嘴裏什麽也沒有啊？你們明明只是在喝西北風。老K說。”平歌接。

“那是你們看不到。我們吃的東西就是在風裏面。我們朝西北，就是吃肉吃雞腿；我們朝東南就是喝飲料，喝果汁；我們朝東北方向就是吃水果，吃巧克力。你們這些外來的，懂什麽？不信？你們自己張嘴試試。”這是平飛接。

“老K給老毛說，我們試試，反正飛船壞了，我們也要找吃的。然後他們就照着那個人說的話做了。這個時候老K他們餓了，他們想吃肉，于是一起往西北方向喝西北風。”平歌接。

“然後，他們真的在嘴巴裏感覺到了肉的存在，然後他們啊唔一大口，在風裏吃了好多。”平歌接。

他們的故事真是天馬行空，荒謬至極。但是小孩們就喜歡這樣不着天不着地的故事說着說着，平歌他們什麽時候到的S學校，自己都忘了。

只知道老爸手以指，低頭告訴他們，“那個就是S學校了。我們現在可以去報名了。”

随着老爸一出聲，他倆很快就默契的閉了嘴，一起乖乖的看向那個被槐樹掩映的，不時從窗裏飛出好幾只紙飛機的學校。

小孩子的他們很快就對那飛在天空的白色紙飛機吸引，身子在跟着老爸往校門口走的同時，心裏在想着那是誰折的紙飛機？比他們折的飛得還高還遠。

很快，他們就踏進了新學校的校門。

在還沒有來得及對簡樸的校門進行評判時，他們就被一堆野孩子的身影所吸引了。那些野孩子都還他們差不多一樣大，但是衣服和褲子總有一塊是髒的，性子什麽的，都與平飛姐弟倆在家的時候沒有什麽區別。

這個學校的規模明顯小于C校，而且學生的穿着舉至明顯不如C校的那些幹部子弟。似乎，來這裏上學的，都是和他倆一樣的孩子。

按理說，找到了一個屬于自己的地方，應該開心才對。

但平歌眼裏卻流露着一些不屑。這種感覺，就像是曾經在豪宅裏做過保姆的人，就算她只是一個保姆，但當她看到自己所住的貧民窟時，她還會瞧不起那個貧民窟一樣。

不過，有這種想法也無可厚非，這是人類的天性，長大以後接受更多教育，經歷更多事，這種想法就會漸漸的消失。

平歌雖然在C校自學了一些不良習慣，但本性不壞的她，很快就在調節了這樣的情緒。當然，是在她老爸的一句話的推動下。否則，她這種莫名的優越感會陪着她持續一個學期左右。

當時她随口說了一句，“這個地方好破，還沒有C校好。”

她老爸本來在和平飛說話的，聽她這一說忽然扭頭看着她，“你以為你高檔的很啊？能來這個地方就很不錯了，你還嫌它破？你知道周邊那些寨子裏，有幾個娃娃像你那麽有機會來學校裏讀書。”

被老爸批評，而且還如此的不委婉。平歌那點莫名的優越感很快就消失到不知哪個國家。她羞得低下了頭，輕輕咬着嘴唇。

弟弟這時也雪裏加霜的附和了一句，“是的嘛。你以為你高檔的很啊。”

自己給自己找羞，新學校報到的第一天，平歌過得有些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