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破戒(上架求首定) (1)

荀久去府醫處提了醫箱來到蘅蕪苑時,女帝正坐在一棵懸鈴木樹下,石桌上擺放着一個琉璃缸,缸裏兩尾紅色小魚游得歡快,魚尾擺動泛開層層水波。

女帝修長的手指搭在琉璃缸壁上,指腹來回勾勒着小魚的形狀。

夕陽給她完美的側顏鍍上一層淺金色,從荀久這個角度看去,就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對着琉璃缸憧憬未來。

心頭微微一動,荀久有些不忍心上前打擾,站在原地許久沒動。

花脂端了解暑的瓜果過來,見到荀久,身子福了福,喚了聲:“久姑娘。”

女帝聞聲收了動作側過身來掃了荀久一眼,吩咐已經将瓜果擺好的花脂退下去,用牙箸夾了一小塊寒瓜塞進嘴裏吃了才慢悠悠開口,“那天晚上,躲在殡宮冰床後面的人是你。”

這是一個肯定句。

荀久聽得很清楚,女帝并不是在以詢問的語氣跟她講話。

她沒吭聲,算是默認。

女帝從何得知的,荀久不知道,但她很清楚女帝的智商絕不比扶笙差多少,要查到這些輕而易舉。

“你是朕見過的……”女帝語氣停頓一瞬,接着道:“子楚願意親近的第一個女人。”

荀久心中直翻白眼,就魔王那冷冰冰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是個女人看見都提不起性趣好麽?誰願意親近誰還不一定哩。

沒聽見荀久的聲音,女帝緩緩擡眸,語氣冰寒了幾分,“子楚的事,朕不會幹涉,倘若他真的對你有意,朕也樂見其成,但有一點,倘若讓朕發現你接近他是為了報仇,那我一定會毫不猶豫,親手殺了你。”

得,遇到民主皇帝了。

荀久心中直唏噓,還以為女帝會破口大罵她狐貍精不要臉勾引秦王,順便再壕氣地甩一張巨額支票給她讓她離開秦王雲雲。

然而事實證明,是她看多了狗血劇情,連帶着思想也有點狗血。

等等……女帝不是有戀弟癖麽?為什麽對她和扶笙的事絲毫不在意?似乎臉上也并沒有吃醋的表情?

難道自己又狗血了一回?

荀久上前一步,壯着膽子問:“民女不過一介布衣,敢問陛下為何不阻止我與秦王殿下往來?”

女帝輕嗤一聲,“放眼天下,你還能找出與子楚門當戶對的名門閨秀來嗎?”

荀久歪着腦袋認真想了想。

扶笙的地位,說是與女帝并肩都不為過,既然位比江山之主,那麽除了女帝,便再沒有人家能與他門當戶對,也不敢與他門當戶對。

荀久扯了扯嘴角,答:“似乎……沒有。”

女帝輕笑:“既然沒有人能與子楚門當戶對,那麽這天下的名門閨秀和布衣女子還有什麽區別?”

這霸氣的字句,這傲嬌的語氣,簡直和扶笙如出一轍啊!

荀久忍不住在心中給這位美貌與智慧并存的女帝點了個贊。

女帝淡淡睨她,“能得子楚青睐,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你若敢用情傷他,朕定要你生不如死!”

荀久繼續翻白眼,确定女帝不再開口以後才扯着嘴角道:“陛下,其實您今日要是不說,民女都不知道秦王殿下對我有意思,所以實際上,我還沒有考慮清楚。”

女帝:“……”

敢當着女帝的面說要考慮是否接受秦王的感情,普天之下,恐怕只有荀久一人了。

眼見着女帝臉色沉下來,她趕緊賠笑道:“感情這種事嘛,必定得你情我願,一廂情願地強扭在一起多難受啊,您剛才不也警告了讓我不準用情傷他,我現在連情都沒有,豈不是更傷他?”

女帝眯了眯眸,“你不喜歡子楚?”

荀久故作為難道:“喜不喜歡也不是民女說了算。”

她承認,她是對那個毒舌讨人厭的魔王有那麽一丢丢好感,但也只是一丢丢,誰知道扶笙對她到底是個什麽想法,萬一人家根本沒有那種意思,那她現在就在女帝面前承認自己的感情豈不是會被他笑掉大牙?

女帝疑惑地看着荀久,“你爹娘如今都不在了,誰還有這麽大權力約束你?”

荀久心道我爹娘不在還不都拜你所賜麽!

女帝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收回眼低聲道:“死的不是你最重要的人,你當然覺得抄了你們家是朕殘忍,換個角度想想,倘若是我爹殺了你心愛的男人,你還能不能心平氣和地站在這裏同我讨論我與你兄長的風月之事?”

荀久一怔,這個問題,她的确沒有想過。

在她的認知中,女帝荒淫、暴政、性情乖戾、嗜血,是個十足的暴君,但今日女帝的話讓荀久突然覺得自己以前走進了思維盲區,她對于女帝的看法全都被禁锢在外人給女帝貼上的标簽範圍內。

簡單來說,她還沒接觸過女帝的時候,就在心中形成了“這個女人是暴君”的定論,以至于在一刻鐘前,她還在單方面認為女帝下旨抄了荀府簡直沒有人性。

可女帝剛才所說的,讓荀久陷入了沉思,不得不把腦海中對于女帝的認知重新洗牌,

其實女帝說得對,換個角度來,任何人殺了自己最重要的人,那個殺人犯都是不可饒恕的,荀謙也一樣,他親手殺了人,殺的還是女帝最寵愛的男妃,在這種以權為尊的封建社會,被抄家是完全合理的。

而女帝能在面對殺人犯的女兒時心平氣和地說話,就證明她并非傳言那般沒有人性。

倘若女帝真如同流言所傳那樣喜好殺人,那麽,一份小小的金書鐵券怎麽可能阻擋得了她殺光荀氏的決心。

所以……

荀久在心中總結,自己如今還能活生生站在這裏,是因為當初女帝存了一絲慈悲心。

荀久自然不會對女帝的手下留情感恩戴德,但從今以後,她對女帝的看法将會徹底改變。

起碼,眼前的年輕帝王只是個有血有肉有心髒的女人,并非傳言中嗜血的妖魔。

女帝眉眼間有些疲倦,也懶得再與她胡扯,伸手撩起袖子,将腕脈搭在石桌上,“既是來請脈,那便速度快些,朕乏了。”

荀久回過神來坐下,将指腹扣在女帝腕脈上。

良久,荀久縮回手,掃了一眼四周,見無人才神情凝重道:“陛下,您腹中的東西倘若再不盡快取出,只怕會危及性命。”

女帝并沒有應答荀久的話,收回手放下袖子,沉聲問:“這件事,你可跟子楚說過?”

荀久如實道:“秦王殿下只知道您并沒有懷孕,并不知道您究竟是哪裏不舒服。”

女帝明顯不信,狐疑地看向荀久,“那你進宮為朕請脈的那日是怎麽和子楚說的?”

荀久想了想,答:“我告訴你秦王殿下,每個女人都會有難以啓齒的病痛,後來,他就沒再問了。”

女帝了然地點點頭,輕哼,“算你識相!”

緩緩站起身,女帝就要回房。

荀久叫住她,“陛下,您就不問問民女是否有辦法幫你取出那東西嗎?”

畢竟,如今的女帝在她眼裏不過是一個病人而已,救死扶傷是醫者本分,她不忍心看着病人受到這樣的折磨。

女帝腳步一頓,并沒回頭,“朕不需要,也不會讓你動手取出那個東西,但你若是敢洩露半絲風聲,被開刀的人将會是你!”

荀久沒再出聲,卻陷入了疑惑。

她號的脈不會出錯,最多再過一個月,女帝小腹裏面的腫瘤就會開始惡化,屆時她必定痛苦萬分,陷入昏迷将會是常有的事,危及性命也是極有可能的。

可是,為什麽?

女帝明明知道自己小腹內有東西,卻依舊堅持不要她幫忙取出來?

這世上還真的有不怕死的人?

這個女人果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無奈地搖了搖頭,荀久讓花脂取來紙筆開了能暫時延緩病痛的藥方,整理了東西便走出蘅蕪苑。

恰巧羽義從游廊走過來。

老實說,今日之前,羽義給荀久的印象是文雅溫潤,但自從奚恒指證羽義與阿紫暗中有私情後,荀久再聯系羽義的身份,便開始覺得這個人才是五美裏面心思最為深沉,也最讓人難懂的。

此時碰面,荀久覺得自己和羽義并沒有什麽話題,特地往邊上走想就此錯開。

豈料羽義在經過她的時候停下了腳步,輕喚,“久姑娘。”

荀久心裏“咯噔”一聲,最終還是停了下來,偏頭尴尬一笑,“羽……”剛要喊出聲,荀久立即反應過來,改口道:“抱歉,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的封號,所以……”

“叫我羽義就好。”他微微一笑,“今日的事,多謝久姑娘出手相助,羽義無以為報,但你若有任何需要,盡管告知,我定全力幫你。”

“這倒不必。”荀久慷慨一笑,“你應該把報恩的心思花在如何過女帝那一關上。”

面色微僵,羽義似乎找不到應對的話語。

荀久挑眉拍拍他的肩,“好啦,我開玩笑的,你是秦王的人,女帝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總不會太過為難你的。”阿紫就不一定了。

後面半句話,荀久沒有說出來,也不能說。

“告辭。”荀久笑笑,揮揮手提着醫箱回了自己住處。

荀久剛踏進院門,就見到陶夭夭帶了兩個婢女等在她房門前。

荀久走上去,“女侯找我有事?”

陶夭夭猶豫片刻,屏退婢女後低聲問:“宮義的毒可解了?”

荀久心思一動,滿面惋惜道:“宮義是個鑽牛角尖的,剛才我送他回房的時候,死活不讓我給配解藥,說什麽他愧對秦王,還不如就這麽死了算了。”

“啊?!”陶夭夭吓得小臉一白,說話結結巴巴,“那……你就真的沒給他配解藥?”

荀久攤手,“人家不要,我何苦熱臉貼在冷屁股上?再說了,宮義又不是我老公,我沒必要為了他不想活而寝食難安。”

陶夭夭一懵,“什麽是……‘老公’?”

荀久走到門邊,一邊開門一邊道:“就是一個讓人聽了身心愉悅的特殊代名詞,如果你喜歡,也可以随時這麽稱呼他的。”反正宮義也聽不懂。

荀久默默補充完。

陶夭夭皺了皺眉,低聲嘀咕,“老公……?怎麽感覺怪怪的?”

荀久放下醫箱,倒了兩杯茶,遞一杯給陶夭夭,揚眉道:“一開始的時候的确是感覺怪怪的,但是多喊幾次就習慣了。”

陶夭夭狐疑地看着荀久,“你平時也是這麽稱呼秦王的?”

“噗——”

荀久沒忍住一口茶噴了出來,嗆得她咳了好半天才緩過氣來。

悄悄腦補了一下她對着扶笙那個高冷帝喊“老公”的樣子,荀久頃刻覺得全身一陣惡寒。

陶夭夭顯然沒那麽好糊弄,看她的眼神越發狐疑。

荀久不想自己打臉,于是笑眯眯道:“其實個人有個人的特殊稱呼,就比如你可以稱呼宮義為‘老公’,而我卻不可以這麽稱呼秦王。”

陶夭夭锲而不舍地追問精神很好,“那你怎麽稱呼秦王的?”

“唔……”荀久托着腮幫想了半天,突然目光一亮道:“我私下裏稱呼秦王為‘小指頭’。”

陶夭夭:“……宮義也沒比秦王大多少,為什麽他那個稱呼有個‘老’字,而你對秦王的稱呼裏面卻有個‘小’?”

荀久呵呵笑了兩聲,“不要在意細節。”

廢話!她難不成會告訴陶夭夭,“小指頭”的稱呼緣于她和季黎明共同懷疑扶笙那方面不行,再順帶懷疑了一下器官過小?

見陶夭夭還想發問,荀久趕緊先一步道:“你現在過去的話,估計還能見到宮義最後一面。”

陶夭夭耳根一燒,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淺飲了一口茶,随後輕哼,“誰告訴你我要去見他!”

荀久一臉受寵若驚,“哦,原來你老早就等在我房門前,開口第一句問候宮義的毒解沒解其實是在變相關心我?”

陶夭夭一噎,随後仰起下巴,“我……我自然是關心你,否則怎會一早就等在這兒?”

“咦……”荀久捏着下巴,眨眨眼,“若我沒記錯,昨天到現在,我們才剛好認識了十五個時辰,若非方才我去了前廳,你貌似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誰說的!”陶夭夭偏開頭,哼哼道:“我一早就看出你是女扮男裝,再随便一調查,想知道你的身份有何難?”

荀久扶額,掃了自己傲挺的胸前一眼,表示從此後對女扮男裝累覺不愛。

“對了……”陶夭夭突然嚴肅臉,問荀久,“我聽說你剛才還去了蘅蕪苑,女皇陛下有沒有說些什麽?”

荀久知曉陶夭夭問的是女帝對于這次懸棺墜落的事件還有沒有別的旨意,但她剛才去的時候,女帝只字未提,分明已經全然放心交給了澹臺家族。

搖搖頭,荀久道:“你就放寬心吧,女帝既然已經放言讓大祭司親自處理,必然不會再中途變卦降罪于陶府的。”

陶夭夭頓時松了一口氣。

荀久又道:“不過你可能會有些麻煩。”

陶夭夭才放下去的心再度一緊,“什麽意思?”

“畢竟死了那麽多僰人。”荀久道:“他們的家人安撫以及安置是個問題,這件事若是處理不妥當,極容易引起動亂,逃難到上庸的僰人雖然沒有多少,但切記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萬不可掉以輕心。”

陶夭夭贊同地點點頭,“這個不用你擔心,我早就讓人準備了豐厚的錢糧,等女皇陛下回京以後我就親自去安撫那幾個僰人的親眷。對了,阿貴恢複得如何?”

“放心吧!”荀久挑挑眉,“輕傷,我估摸着這兩日便能醒來。”

陶夭夭徹底放下心,擡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站起身來告辭道:“我還有事要處理,就先告辭了。”

陶夭夭走後,荀久又續了一杯清水,陶府仆從送了飯菜來,她難得的沒什麽胃口,匆匆吃了兩口就去錦葵園。

看守院門的禁衛軍見到來人是荀久,二話不說便讓她進去。

荀久一臉受寵若驚樣。

要知道,上一次她來給扶笙送花瓣的時候,看門這幾位可是阻攔了好半天才熬不住讓她進去的。

進了院門,四下掃了一眼,整個錦葵園的房間都是緊閉的,荀久沒見到扶笙,便上前去敲門。

敲了半天沒有反應,倒是角義從旁邊閃身出來,“小妖精,你來找誰?”

荀久瞅他一眼,“自然是來找老妖精。”

“殿下不在。”角義斜倚在柱子邊,饒有興致地盯着她,“看在你今日大展身手讓我刮目相看的份上,我決定聽一聽你來錦葵園的目的。”

荀久:“……”

這奇葩……好強悍的邏輯!

荀久不理他,轉身要走。

角義大為意外,高喊一聲,“小妖精,我可不記得哪裏得罪過你,你沒必要對我愛理不理罷?”

荀久冷哼,“我這個人對第一次見面印象不好的東西特別記仇。”

角義好笑地跟上她,挑眉問:“記赤棗烏雞湯的仇還是鹌子水晶脍的仇?”

荀久吞了吞口水,輕咳兩聲,改口道:“當然,在美食面前,仇恨也可以化為吃的動力。”

角義忍不住輕笑一聲,傲嬌道:“我就知道你的胃口已經被本大廚養刁了,吃不慣外面的東西,怎麽樣,晚飯是不是食不下咽?”

荀久撇撇嘴,她剛才的确是沒有吃多少東西來着,那也是因為白日裏親眼見到了奚恒自殺那一幕,再加上心中急于找到小劉權,所以沒什麽胃口。

不過,既然大廚親自開口了,那她也沒必要跟美食過不去。

點點頭,荀久偏頭對角義眨出星星眼,“大廚大廚我好崇拜你,你下廚的樣子最帥了,帥的不要不要的。”

“哎喲我的親娘咧……”角義伸手拂落全身的雞皮疙瘩,見鬼一樣自動離荀久遠了些。

有了角義親自下廚做的菜,荀久這次胃口大開,吃完飯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點了盞羊角風燈再度來到錦葵園,這次老遠就能見到院內房間燈火通明。

禁衛軍依舊不過問,直接讓她進了院子。

荀久輕手輕腳來到扶笙房門前,正準備偷聽,裏面突然傳來扶笙平靜的聲音,“我一個人不會自言自語,你沒必要那麽辛苦偷聽。”

荀久:“……”

重重咳一聲,荀久把風燈挂在門外的樹枝上,邁着步子走進去,義正言辭地指責道:“我只是一個剛及笄的美少女,你這樣暗示我房裏只有你一個人,是在變相勾、引,這樣很容易引起火災的,知不知道?”

扶笙站起身挑了挑燈芯,轉目望着她,眸中映了燭火亮光,微有暖色。

“我記得你曾經在秦王府說自己文武雙全,區區火災而已,你有的是辦法滅火,不是麽?”

荀久很确定,扶笙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非常正經,正經到她險些以為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所指的“火災”是什麽意思。

荀久覺得很無語。

扶笙瞧着她無言以對的樣子,片刻後,緩緩開口道:“劉權已經走了。”

“what!”荀久震驚過後轉化為震怒,她大步上前,二話不說就大力拽住他的胳膊,惡狠狠瞪着他,胸前因為氣極而劇烈起伏,“你言而無信!明明說好了只要懸棺事件一結束你就讓我見他的!”

扶笙清俊的面色頃刻沉了下來,緊緊盯着她,一步步逼近她,“怎麽,想他了?”

“不……”荀久第一次得見這樣的扶笙,不免有些心虛,搖着頭,身子不由自主往後退。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沒……”荀久再退一步。

“那你張口閉口就是他的名字,喊着好玩麽?”荀久繼續退,後背已經撞上堅硬的牆壁,退無可退。

“我……”荀久心跳如雷,這經典的壁咚姿勢,她再熟悉不過,只是不管前世今生,都沒有親身體驗過而已,如今輪到自己,饒是她平素喜歡插科打诨,也架不住眼前這個男人的強大氣場,冷竹香才剛入鼻便讓她頭腦發懵,失去思考能力,甚至是語無倫次。

“惹火我了,你準備怎麽滅,嗯?”扶笙在她身前停下,一只手撐在牆壁上,順便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用得有些大,痛得荀久龇牙咧嘴。

她抖索着牙齒,“你,你最好別亂來,我這兩天脾氣火爆,待會兒把氣全撒在你身上可別怪我。”

“拭目以待。”扶笙嘴裏說着,手上毫不費力地連她另外一只手也禁锢住。

他身上依舊是仿若添了霜寒的冷竹清香,呼吸卻不像平時那般安靜,灼熱得快要将她整個人都給燃燒起來。

荀久整個身子都被扶笙死死壓住,分毫動彈不得,頓時覺得胸悶氣短。

雖然第一夜在秦王府她和他也有過這個姿勢,但那個時候的情況根本不同,明顯是誤打誤撞。

而此時此刻,遠在上庸,又在別人家裏,扶笙不知抽的哪門子瘋一言不合就玩壁咚,這種刺激的感覺偏偏又燃燒着荀久身上的每一寸肌膚,羞赧和刺激兩種矛盾的感覺來回交織,讓她心亂如麻,不知所措。

荀久欣賞各式美男,尤其是扶笙這種禁欲類型的,對她來說,是種挑戰,她也曾幻想過親手剝落他禁欲的外衣,接觸到他薄而精致卻不知味道如何的唇,甚至接觸更多。

她卻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主動。

在荀久的認知裏,扶笙是那種矜貴自持、冷淡如霜、自制力強悍的人,能讓他失控至此,想必方才真的氣得不輕吧?

難道他是……吃醋了?

思及此,荀久顫顫擡眸,強忍住狂亂的心跳,不敢看他近在咫尺的絕美容顏,稍稍偏開頭,“你是不是吃……”

“秦王府養了你這麽長時間,讨點利息。”他冷言打斷她的話,腦袋一偏,唇便往她一張一合的小嘴邊送。

荀久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麽詞彙來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只知道心跳得飛快,仿佛下一秒就要飛出身體。

扶笙精致的唇瓣每遞近一寸,她就窒息一瞬,胸口因為微微喘息而急劇起伏,摩擦在他胸膛上。

扶笙全身都好像着了火,原本還殘存着最後一絲理智的雙眸在瞬息之間燃起熊熊欲、火,一手扳正她的腦袋,找準唇瓣便要覆上去。

“殿下,有情況!”門外突然傳來角義欠揍的聲音。

荀久大驚,掙紮着身子想要逃脫扶笙的禁锢,一拉一扯之下,她腦袋狠狠一歪,撞在牆壁上,荀久痛呼一聲。

扶笙已經落下來的唇不偏不倚含住了她的耳垂。

荀久全身僵住。

時間仿佛在這一霎靜止,聽不到外面角義的聲音,聽不到屋內燈芯噼啪聲,聽不到扶笙近在耳畔的灼熱呼吸聲。

只能感覺到耳垂上有電流自上而下貫穿了她的身體,讓她分毫動不了。

仿佛沉寂了多年的雪山終于有了裂縫最終導致崩塌。

仿佛星星之火被狂風刮起燎原之勢。

他的唇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樣冰涼,反而帶了淡淡的溫,一如他此時探出來品嘗她耳垂的舌尖。

他似乎并不懂得下一步該如何做,只貪婪地吮着她已經紅若雲霞且滾燙的耳垂。

荀久心中最後的抗拒已經被他熱情卻懵懂生澀的動作沖走,只剩下全身的綿軟無力。

再次深吸一口氣,鼻腔裏還是他身上的清淡冷竹香。

這一刻,荀久覺得,她是不抗拒甚至是貪戀這個氣息的。

或者說,她在第一次進秦王府的時候就已經熟悉了這個味道,以至于後來每次見他總有久違的感覺。

有那麽一刻,荀久突然想把這個男人從身到心再到每一寸氣息都占為己有。

既然他今夜想瘋一瘋,那就一起瘋吧!

荀久擡起得空的那只手,想去勾住扶笙的脖子。

門外角義的音量又加大了些,“殿下,探子已經順着八十一個孩童的蹤跡找到了楚國加工玉石的地方,後日一早便有一批貨要出海。”

荀久剛要搭上扶笙脖子的那只手,默默收了回來。

對于外面掃興的那個家夥,她很想沖出去踩扁他。

扶笙顯然比荀久還想殺人,不甘心地松開她,站直身子理了理衣袍推開門走出去,冷冷望着角義,“說完了沒?”

角義不解地擡眼看了看自家主子,天色太暗看不清楚表情,但能感覺得到主子周身比以往更冰冷的氣息。

抖了抖身子,角義斟酌着道:“說完了,殿下可有何指示?”

“有。”扶笙緊繃着臉色,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角義:“……”

角義糾結了,殿下到底是讓他滾出去還是滾過去?

顯然,扶笙對于自家這個護衛的脾性了解至深,蹙眉道:“你再敢數葉子我就把你扔出去!”

角義更糾結了,“殿下,您到底是要我留下來還是出去啊?”

“滾!”扶笙冷聲呵斥。

平白無故被吼的角義頂着一臉的茫然出了錦葵園。

角義百思不得其解,覺得自己冤枉得很,于是他又頂着一臉茫然去了宮義處。

宮義還沒睡,盤坐在床榻上翻看上次帶回來的楚國海上走私路線。

聽到敲門聲,他迅速将圖紙收起來,下床推開門,看清楚門外站的是角義後,有些訝異,“這麽晚了,你來做什麽?”

角義沒答話,氣哼哼走進去坐下給自己灌了一大杯茶才不情願地嘟囔,“我被殿下趕出來了!”

宮義面皮抽了抽,關上門轉過來淡淡看他一眼,“為何?”

角義沒好氣地道:“我若是知道原因,就不會來你這裏了。”

宮義坐下來,聽角義把剛才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後擡起眼角斜他一眼,“我猜,剛才殿下并不是一個人在房裏。”

“不可能吧?”角義有些不确定,放低了語氣,“就算是房裏還有人,那我也沒做什麽殺人放火的龌龊事兒,殿下怎麽會不分青紅皂白趕我出來?”

宮義無語瞟他,“你還是自己回去數葉子琢磨去,我要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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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義走後,終于得到解脫的荀久捂着胸口大口喘息,同時又有些憤懑,倘若角義不出現的話,她或許早已嘗到了扶笙的味道。

可轉念一想,她這兩日姨媽造訪,若是真勾出天雷地火來,到時候便是想滅都滅不了。

喟嘆一聲,荀久理了理有些淩亂的鬓發,準備趁機溜出去。

由于剛才扶笙的破戒行為讓她到現在還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因此腳步更加快了些,只想着趕緊回房平複平複去。

剛走到桂樹底下,迎面就見扶笙走過來。

荀久心中一慌,趕緊仰起脖子假裝看星星,“那什麽,夜深了,我就不打擾你歇息了,晚安!”

悶頭要逃,卻不想手腕被扶笙一把抓住,用力一拽。

荀久沒站穩,一個趔趄撞進他的胸膛。

才剛退下去的燥熱頃刻又湧上心頭,荀久暗自深吸一口氣,胳膊被他抓得生痛,她深深皺眉,怒吼:“混蛋!你抓我做什麽?”

荀久因為年歲的關系,與扶笙有身高差,她仰起頭,下巴才勉強能到他肩膀。

身高處于劣勢,荀久更加沒信心能震懾住他了,頓時心中洩了氣。

但她此時的樣子,踮着腳尖,小嘴不滿地嘟起,白日裏波光潋滟的眸子在月色映照下水汪汪的瞪着他,說不出的魅惑人。

扶笙喉結上下滑了滑,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并沒有松動,聲音低沉而壓抑,“你不就是特地挑在深夜來打擾我的麽?”

“放屁!”荀久頓時暴跳,她好歹也生了張禍國傾城的臉,能這麽沒底線大半夜的來勾引人?

扶笙看她怒得漲紅了小臉的樣子,嘴角不着痕跡地勾了勾,聲音卻有涼意,“你已經成功打擾我了,不準備補償?”

這句話,讓荀久怔愣住,她突然想到剛才在房間裏,他含住她耳垂時那樣生澀懵懂的動作,仿佛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進行。

“噗嗤”一聲,荀久終究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扶笙眉頭一皺,有些不悅,“你笑什麽?”

荀久不答話,另外那只手捂着肚子繼續笑,笑夠了才調侃他,“禁欲的人想破戒,卻不知破戒的正确方法?哎喲秦王殿下,你怎麽這麽萌?”

扶笙俊臉一黑。

荀久趁機掙脫他的手,站直身子,好笑地道:“來來來,我教你。”

她嘴裏說着,一只手便伸到他腰間的騰雲紋碎金腰帶上,小指一勾,卻不急着解開,只順着他的腰腹來回摩挲。

這個動作,荀久做着沒什麽,扶笙卻覺得她那只手像是帶了魔力的火焰,讓他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間沸騰了起來。

那些堅守了二十年的準則,似乎都在叫嚣着要沖出禁锢線。

荀久見他明明已經被勾起火,卻還僵着身子,保持着硬邦邦表情的樣子,不由得輕笑開,眉眼彎彎,“你知道白日裏我去蘅蕪苑的時候女帝同我說了什麽嗎?”

扶笙真切地感受到她不安分的手指在他腰腹上輕輕掐了一把,呼吸緊了緊,趕緊移開目光,語氣中明顯因為荀久的挑逗而有了局促之意,沉聲問:“說了什麽?”

荀久慢慢松開勾住他腰帶的那只手,一副“楚楚可憐”、“泫然欲泣”的樣子。

扶笙眉頭深皺,“到底說了什麽?”

荀久吸了吸鼻子,委屈道:“女帝說我是狐貍精,還說我不要臉勾引你。”

扶笙狐疑地眯了眯眸,緊盯着她,“然後?”

荀久繼續“哭喪着臉”,“然後她說可以給我一大筆錢,讓我離開你,有多遠滾多遠。”

扶笙狹眸眯成一條線,“再然後?”

“我果斷拒絕了。”荀久仰起頭,一臉堅定,神情認真。

“為何拒絕?”扶笙心知女帝并非世俗之人,更不會說出這種話,荀久說的這些,八成是她自己編出來的,但他還是想知道原因,心裏似乎在期待她能說出一句打破目前兩人暧昧不清關系、讓距離更近一步的話來。

荀久擡袖抹了抹原就沒有的眼淚,忿忿道:“太欺負人了!她怎麽能那樣說我,還用錢砸我讓我離開你!”

扶笙愉悅地翹了翹唇,安靜等着下文。

荀久繼續忿忿然,“最氣人的是,給的銀子那麽少,我離開你以後要買衣服,要買化妝品,要養小白臉,還要請大廚,那點錢根本就不夠用!”

扶笙:“……”

被人潑冷水的感覺,他覺得自己此時此刻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閉了閉眼睛,壓下心中的抑郁之氣,扶笙重新看向荀久,語氣恢複冷然,“所以,你之所以深夜來找我就是為了跟我要銀子?”

“不然你以為呢?”荀久眨眨眼,一臉無辜,“殿下您位高權重,哪能只值女帝給的那點銀子,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麽?所以,我覺得你應該自己掏腰包把銀子補齊,這樣的話,我走得有面子,你也不丢臉。”

“荀、久!”扶笙咬着牙,一字一頓,“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麽?”

“知道啊!”荀久再度眨眨眼,“女帝不同意我跟在你身邊,說要拿銀子砸我讓我滾蛋,剛好我手頭緊得很,想要銀子,可是又覺得她給的銀子太少,所以過來找你要。”

扶笙聲音越發低沉,“我且問你,你以什麽身份來要這個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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