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城門

天還黑的時候各府要跟去春圍的馬車便已經準備好，挨個排在城門口，人員嘈雜聲直往馬車裏頭鑽。

霍青梅雙手堵着耳朵，困倦地趴在馬車裏的一條短榻上，“好吵……唔……想睡覺……”

西水蹲在榻下的毯子上，輕柔道：“小姐再忍忍，等到路上再睡。”

“路上晃得厲害，睡不着的。”她耷拉着頭，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說實話坐這古代的馬車可真是一件遭罪的活兒，這時候有沒有什麽有效的減震措施，颠來颠去的就算是不暈車也要颠暈了。

“要不你把那條獵犬牽來我逗逗？”霍青梅面前打起精神商量道。

西水的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那可是老爺的命根子，老爺早早的就牽着獵犬去尋朝陽侯了。”

又去找朝陽侯了啊……

霍青梅失望地将臉扭到裏側，嘟囔着：“算了，我先睡一覺。”

早膳也是着急忙慌吃的，一點也沒吃飽。

見自家小姐難受的樣子，西水扭身出了馬車，不久便拎着一個大食盒走了進來。

背對着車門的霍青梅吸了吸鼻子，肚子不受控制地響起“咕嚕”一聲。

西水柔聲笑道：“小姐快來吃吧！”

霍青梅迅速地爬了起來，探着頭往食盒裏面望去。

“哎？哎哎？這些都是我愛吃的糕點！西水最好了，最體貼了！”她高高興興地就要去拿，卻被西水閃身躲開。

“西水……”霍青梅看到十五眼睛亮晶晶的，對着西水卻扁扁嘴，別提多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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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水見怪不怪道：“可別誇奴婢了，奴婢可沒這本事兒在這兒堵成一團的人群裏去給您尋吃的去。”她打開嵌在車廂壁上小櫃，從裏面拿出一條細軟的帕子，用水囊裏的水小心地把帕子打濕，伸出手道：“把您的手遞來。”

霍青梅眨眨眼，手遞了過去，眼睛卻粘着那些糕點不放。

西水細心地将她的手指擦了一遍，才道：“這是長公子臨出門前吩咐下人去您最愛吃的糕餅鋪裏買的，怕您在路上餓了吃的。”

“可是，現在這天……糕餅鋪應該還沒有開門吧？”霍青梅疑惑地問。

西水收拾起帕子，又将糕點一盤盤擺在她的面前，“長公子頭天就吩咐了他們早些起來做，還多給了好幾倍的錢。”

那家糕餅鋪那麽有名，哪裏是錢就能支使動的？

雖然不知道哥哥是怎麽辦到的，霍青梅的心卻像是陽光下的糖一樣軟軟地化掉了，那感覺甜甜的，暖暖的。

有這麽好的哥哥還嫁人幹嘛，哪個男人能比的上自己的哥哥！

霍青梅捧着糕點小口小口地咬着，也這樣想着，窗外卻模模糊糊傳來哥哥的聲音。

霍青梅囫囵地将糕點塞進嘴裏，掀開簾子看去。

霍嘉一身竹青色的騎裝，噙着抹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溫柔地看着她，柔聲指責道：“着什麽急，哥哥多等一會兒怎麽了，下次不要再這樣一口吃掉了，小心噎到。”

霍青梅艱難地将口中的糕點咽了下去，接過西水遞來的水猛灌了一口，才說道：“這不是想早點看到哥哥嘛！”說着便送給他一個甜甜的笑容。

霍嘉無可奈何地瞪着她，“就你會找借口，知道你無聊……”他将一直在手上拎着的包袱遞了過去。

她眨眨眼，笑嘻嘻道：“一定是好東西了？”

“鬼機靈，這裏面是話本，你要是閑的無聊就看看。”霍嘉看着霍青梅接過這個包裹，才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又使勁将她按了進去。

霍青梅“哎呦”一聲倒進了車廂裏。

“小姐？”西水不明所以地扶起她，“長公子這是又給小姐送什麽東西了嗎？”

“嗯，哥哥給我路上打發時間用的。”

“就說長公子待小姐真是好，這玉京的哪家公子能比得上？”西水輕聲道。

霍青梅只是随口應了一聲，便忙着打開包袱。

又在馬車中磋磨了片刻，遠遠似乎傳來了鑼聲，堵在城門口的人漸漸安靜下來。

當城門口的空氣都快凝結在一起的時候，城門發出蒼老的聲音慢慢打開了，一群淩亂的馬蹄聲随着鑼聲接近。

霍青梅耳邊聽着聲響，手指偷偷地掀開了車簾的一角，朝外看去。

真可謂是：車辚辚，馬蕭蕭，龍旗招展，銀甲映紅纓。

浩浩蕩蕩的禦駕終于走過，她正準備放下車簾的時候，卻驚訝的發現，嬴長安居然騎着一匹通體黝黑的高大駿馬，就綴在禦駕身後，炎色衣角飛舞着，面容肅然，完全沒有了平日裏在她面前的憊懶模樣。

真是奇怪了？為什麽她記憶中完全沒有他嚴肅時的樣子，好像上輩子她就只見到他笑着，即便最生氣、對着她怒吼的時候，也會冷笑的……

霍青梅突然覺得這樣子的嬴長安很陌生，冰冷無波的神情，鋒利滲人的氣勢，黑馬紅衣，就像是鮮血包裹着生鐵……淮山王嬴長安，令無數敵人膽寒的桀骜王爺。

突然間，他似乎覺察到了什麽，拉住缰繩的手臂微微縮緊，扭頭朝她看去。

隔着人群，就在晨曦第一縷陽光落在他身上的時候，他眼中的黑夜也仿佛散去，與她的視線糾纏着，霍青梅想收回視線，卻像是被牽扯的，無法輕易動彈。

霍青梅看着他的身影在晨光中散開一層光暈，卻不知道她在他的眼中閃閃發光，照亮了整片天空。

仿佛只過了一瞬，又像是過了很久，她的手輕輕一抖，車幔自她手中飄下，阻攔住了兩人的視線。

西水湊到她的身邊笑着道：“原本大家都說淮山王俊，奴婢卻一定都沒有發現，可今日一見，怨不得多少閨秀明明知道淮山王脾氣不好還争着搶着要去嫁他。”

“是嗎？還有人要嫁給他？”霍青梅倚着車壁不屑地撇撇嘴，眼中卻有些失神。

西水透過車簾的縫隙向外面瞅着，朝霍青梅彙報道：“哦，淮山王走過後緊接着就是大皇子、二皇子和太子殿下了。”

“太子殿下？”霍青梅皺着眉，确認道：“你說的是他們經過的順序？”

“是的。”

奇怪了，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太子殿下跟在皇上身後嗎？嬴長安因為輩分在那裏也就罷了，可大皇子、二皇子怎麽也會走在他的前面，難不成嬴敏他不受待見了？

啧啧，該！

霍青梅在心底裏暗搓搓地偷樂，老天終于要收了這妖孽了。

不對，上輩子他也不受待見，最後還不是成了大贏家？只不過，這回皇上對太子的不喜展現的早了些。

這樣想着的霍青梅不知不覺間占據了西水的位置，看着一長串的車隊駛出玉京高大的城門。

明明快要出城的嬴敏卻在馬上扭過身子，朝她燦爛一笑，又使勁揮了揮手，霍青梅幾乎可以清楚的聽見周圍人嗡嗡的小聲議論。

跟在後面的南陽郡主随着嬴敏的視線找到了霍青梅，她嘴角上揚，丢給她一個挑釁的微笑，帶着高高在上的驕傲神态像是一朵盛開的玫瑰。

莫名的，霍青梅突然扭過頭問西水：“你覺得我好看嗎？”

西水平靜地看向她，應對着自家小姐的抽風，“小姐好看，在某些人眼中簡直就是天仙。”

“騙我的吧？”霍青梅偏過臉做出不相信的模樣，心底裏卻在暗暗偷樂。

“小姐聰明，是不是騙您的，您肯定知道。”

“西水你太壞了……”她不滿地瞪着西水，西水卻朝她微微一笑。

不久，霍家的馬車也動了起來。

“小姐，你快來看！”西水掀起簾子，朝霍青梅眨了眨眼睛，“您最想見的人，來了。”

霍青梅聽後一愣，整張臉立刻染了一層紅暈，她捏着衣角羞羞答答地靠了過去，眼睛大睜，仔細地朝外面看去。

顧崇文用銀冠抒發，穿着一身象牙白顏色為底的騎裝，紫棠色文飾簡單勾勒，即便是策馬奔騰，眉宇間依然流露出屬于文人的雅致。

他與霍嘉并騎，似乎在讨論些什麽，他搖了搖頭，霍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霍青梅咬着裙角，唔唔……人家也想要碰碰男神。

霍嘉又不知道說了什麽，顧崇文一愣，随後輕輕笑了起來，雖然看上去少了哥哥的幾分溫柔，卻多了一種讓人驚豔的氣質。

她正在偷偷意淫的時候，顧崇文猛地回過頭來，神色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朝她微微點頭，笑容不失禮數卻顯得有些疏離。

明明剛才還跟哥哥那麽熱絡，男神你可千萬別逼我站你的CP！

随意在腦海中想象着，霍青梅在馬車的搖晃中睡了過去。

“別說你什麽都沒發現。”霍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卻仿佛挾裹着雷霆氣勢。

早已經被磨練的習慣了的顧崇文，神色未變，輕聲道：“皇上可對太子越來越不滿意了。”

霍嘉擡起頭，滿足地笑了笑：“那顧家會站在那一邊？”

站在勝利者一邊……

顧崇文亦對着他淺淺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霍嘉簡直拉高了女主找男主的條件，為男主點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