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大哥

他想要給她一切。

他說只要她想要的，他都給得起。

霍青梅看着他的衣擺漸漸與夕陽虹光交織在一起，再也分不清了，眉眼情不自禁地彎起，她将自己的額頭抵在他的脖子後，軟綿綿地磨蹭着。

“我不需要。”

嬴長安沉默地看着霍青梅，眼中也被那染透朱砂的天際所沾，他仿佛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麽。

他的手指插~進她的手指中，緊緊地扣在一起，正對着夕陽餘晖。

“我明白你的心意，我既然向你承諾，便是一生，我求了你這麽多年，怎麽可能會輕易放開你呢？”他認認真真地數落着自己，“我雖然為人有些桀骜不馴、猖狂無章，其中半是不得不這麽做，半是本性使然，想必當初也讓你吃了不少苦頭吧？”

“你還說呢！”霍青梅嬌嗔一聲，便錘了他一下，他笑眯眯道：“都是我的錯，才讓我們彼此錯過這麽多年。”

“也有我……”

“好吧，就怨你吧。”他壞笑着道。

霍青梅一愣，立刻便明白過來，不由得咬了他後頸肉一口，“你可真壞呀，居然連我都騙！”

“哦！哦——娘子大人不要再咬了啊，雖然為夫很想挂着你的牙印給他們看看，可是禦史又會吃飽了撐的彈劾我的。”

霍青梅嘟着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被咬出深深牙印的地方，低聲道：“你也不早說。”

“嘿，沒事兒的，我只是跟你說着玩的。”

霍青梅卻不再言語，只是乖乖地趴在他的背後，摟緊了他的脖子，嬴長安眉眼柔和，輕聲道：“為了你，我可以改變，若是你有不喜歡，看不過眼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說，不要一個人悶聲不吭生悶氣，也不要一聲不吭的認為我不好就離開我……”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沙啞，似乎一直有什麽沉甸甸的挂在心頭，不吐不快，“其實，我發現，你接受不了很多我們習以為常的東西，我不知道為什麽你會有這些想法，你若不想說我也不會追究，但是……”嬴長安沉沉嘆了口氣，“你跟你姐姐的談話我都聽到了，我不想知道你的秘密，但是我想知道你讨厭我什麽，我一定會改的，只有一點，不許離開我！”

他反反複複說了好多遍不許離開他的話，霍青梅不知道這是因為他太過緊張，還是他在焦慮什麽。

可是喜歡一個人，不是把他所有的行為都看成可愛嗎？而不喜歡一個人，即便他再怎麽改變，優點也會變成缺點的，所以改有什麽用……可惜，她不能直接告訴他，但她覺得自己對他的愛情可能會保留很久，久到滄海桑田……

“好……”他要的答案，她給他。

嬴長安灑滿陽光的臉龐，迎着最後一縷陽光滿意地笑了。

回去的時候，嬴長安依舊背着她從各種亭臺樓閣上穿梭，或者攥緊環境優美的庭院裏蹦跶幾下，奇怪的是不論他怎麽做都不會招來禁衛軍，仿佛他早已經知道皇宮內防備空虛的路線，可是，他知道這個是為了什麽？

霍青梅不由得越想越心驚。

嬴長安中途甚至還跑到一個禁衛軍面前，拿到了一張紙條，那禁衛軍對他極為尊敬，一副恨不得要吻他鞋底的樣子，他卻看都沒看那人一眼，拿到紙條就走，離開了些距離，便低聲嘀咕道：“白堅手底下的人可越來越糟糕了。”

霍青梅驀地瞪圓了眼睛，白堅這個名字她可不陌生，那人是皇宮內的禁軍統領，可以說是天子近臣，皇帝特別信任的存在。上輩子，嬴敏正是通過白堅這條線殺進了皇宮，以致一夜之間江山換主，皇上成了太上皇，廢太子則成了新皇。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低聲試探道：“難道說白堅也是你的人？”

嬴長安哼了一聲，“他倒是想得美，還上趕着巴結我，不過這種牆頭倒的小人我可是最看不上的了。”

霍青梅放心地吐出一口氣。

斜陽晚照，漢白玉石階映着霞光，就像是鋪滿了一地春紅，他将她放了下來，霍青梅紅着臉用手帕去拭他頭上的汗珠，他卻朝着她傻笑着。

“你笑什麽？”

“自然是覺得我家青梅對我好。”

霍青梅的面容越發豔若桃李了，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直接将帕子塞進他的懷裏，轉身就跑，卻被嬴長安一把從後面抓住，他的氣息噴在她的後脖頸上，讓她止不住的打顫，腿都軟了。

“嗯哼，還想要跑嗎？”他緩慢地用自己的唇磨蹭着，聲音甜膩誘人。

霍青梅簡直羞得沒法兒見人了，眼前便是朱色宮門，禁衛軍來來回回地巡邏還不都被看見了，可嬴長安一興奮起來就完全不管不顧了。

兩人正黏黏糊糊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一陣猛烈的咳嗽聲，霍青梅身子一僵，擡頭一看，霍嘉正斜着眼瞅着他們兩個。

霍青梅恨不得地面立時裂出一道縫隙，自己幹脆跳進去得了，她紅着臉，眼神躲閃着，卻期期艾艾地喊了聲“兄長……”

霍嘉向利箭似的眼神齊刷刷地就往嬴長安身上射去，他收緊下巴，眼中似乎壓抑着什麽，冷聲道：“淮山王殿下也該注意一些影響才是。”

糟糕，兄長生氣了。

霍青梅立刻手忙腳亂地就把幾乎黏在她身上的嬴長安拼命往下扯，就像是在撕狗皮膏藥似的。

霍嘉眼角抽了抽，對嬴長安道：“請殿下先回，我與小妹這就回府。”

嬴長安眉眼彎彎，一副貪婪餍足的模樣用自己的臉頰蹭了蹭霍青梅的臉頰，才在霍嘉的灼灼目光裏站直了身子，“大哥你不必客氣，我們是一家人啊。”

霍嘉眉毛一豎，似乎在說“誰跟你是一家人”，而後，他立刻像是明白了什麽，将探尋的目光投向霍青梅。

霍青梅捏着衣袖，羞羞答答地低着頭，間或擡眼，又立刻垂下來。

這還有什麽好說的。

霍嘉緩緩吐出一口氣，便道：“小妹回府後我有事情要問你，至于殿下……您什麽時候娶了小妹，再來說一家人的話吧……”

嬴長安摸着鼻子，立刻順着杆子往上爬，“既然大哥允許了，那我即刻就挑個好日子請媒下聘了。”

霍嘉一噎，甩着袖子就往馬車處走，霍青梅捂着嘴跟在他的身後，回頭朝嬴長安眨了一下眼睛，嬴長安滿臉甜蜜笑意，兩只手指并攏輕輕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霍青梅遮着臉，羞答答地跟上了霍嘉的腳步。

他看着她坐着馬車慢慢消失在長街盡頭才收回視線，看了一眼剛剛遞過來的紙條。

“哥，你在幹嘛呢？”霍青梅歪着腦袋，一臉莫名其妙地盯着似乎有些恍惚不安、心神不寧的霍嘉。

霍嘉兩手搭在一起抵在額頭處，似乎在專注地想些什麽，連霍青梅呼喚他都沒有聽到。

她撓了撓自己的臉頰，深深覺得哥哥對于自己要出嫁這事兒，反應的比自己還要激烈。

霍嘉好像想到了什麽，激動地一下子跳了起來，卻“咚”的一聲，撞到了馬車頂，把霍青梅吓了一跳。

“嘶——”他小口小口的吸着氣，硬板着一張臉裝作不痛的模樣。

“你……咳，你姐姐都跟你說了些什麽？”

霍青梅的眸光蒙上了一層陰霾，乖巧地将霍展顏說的事情告訴給哥哥。

霍嘉輕輕嘆了口氣，似乎在為霍展顏感到苦惱，一轉眼看到霍青梅正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便柔和了眉眼，輕聲道：“沒關系的，你姐姐會照顧好自己的，你這樣子多考慮到的事情，沒有道理她會想象不到。”

“哥！”

霍嘉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腦袋，“而且現在也算是背靠着淮山王這棵大樹了，你姐姐的步子只會走的更穩，更沒有人敢輕易挑釁。”

“這下子你該放心了吧？”他平靜溫柔的目光慢慢撫平了她的焦慮，霍青梅輕輕“嗯”了一聲。

“現在該擔心的是你自己才對。”

“我？”

霍嘉往後倒去，倚着車壁，目光下視，“雖然，我一直希望你能夠找到自己喜歡的另一半，能有一個真心喜歡你的人将你放在手心疼寵……可事到如今，果然還是舍不得啊。”

“哥哥……”霍青梅目光閃閃，呆呆地望着他，似乎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他則避開她的視線，手裏撩開車簾向外望去，輕聲道：“依着嬴長安的性子，說不得他明天就會來納采問名……”他的聲音澀澀的，聽到霍青梅耳中也止不住地難過起來。

她努力地想要轉移話題，突然想起了西水一事，不由得道：“西水……”

霍嘉驀然回過頭來，“這事兒哥哥跟嬴長安會安排好，你不用太廢心力。”

“可是……我想知道……”她吞吞吐吐道：“西水的下場會是什麽？”

他并不忙着回答，而是仔細瞧着她的神色，待看清她眼中的不舍與懇求之意，才緩緩綻放出雅致溫柔的笑容。

“你擔心的都不會發生，你就好好等着出嫁就好了。”他語氣輕松，仿佛不會對西水做出太過分的事情，手指卻慢慢縮緊成拳。

她永遠也不會知道，此時，西水正走在黃泉的路上，有些事情他們替她阻擋住，她只要一直這樣幸福開心就好。畢竟，看到她幸福的微笑，是他們最大的心願。

作者有話要說： 喜事将近，大事快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