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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粥、蝦仁燒麥、玫瑰卷兒……香氣四溢的幾樣小食擺滿了桌案。許是因為身份不同,元夕這次回府格外受到重視,夏明遠特地吩咐管事嬷嬷讓廚房做了許多拿手的吃食送來。

元夕卻覺得再精致的點心到她嘴中也嚼不出味兒來,只随意挑了兩樣吃下,就自顧自地發起呆來。

七姨娘擡頭看見她黯然的神情,在心中悄悄嘆了口氣,替她添了碗粥推到她面前,柔聲道:“就算發生了天大的事也要吃飯,你這樣子,姨娘看了心疼。”

元夕怔怔地轉眸望她,突然發現不到一年的光景,七姨娘的鬓發竟白了大半。一輩子的光陰,就這麽消磨在了相府,消耗在無數次獨守的空閨裏,她可曾怨過恨過。

元夕于是乖巧地接過那碗粥小口地吃了起來,過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輕聲地問道:“七姨娘,你愛爹爹嗎?”

七姨娘執箸的手抖了抖,她好似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也許曾是愛着的吧。到底也曾是懷春年紀,雖明知卑微,卻忍不住生出些不該有的祈盼,渴望着那天神一樣的人能多看自己一眼,只要一眼就能在心中開出歡喜的花來。然而,日子久了,這些悸動終于都風幹在漫長的歲月裏,經歷的磨難多了,許多執念就這麽忘了也淡了,再想起那人,竟連面目都模糊了起來。

她于是露出一個疲倦的笑容,眼角的皺紋因此越發明顯起來,擱下銀箸,不鹹不淡地回道:“不記得了。再說,像我這樣的身份,又有什麽資格說這些。”她突然想起了什麽,深深地望了元夕一眼,道:“夕兒,你爹爹并不是一個好人。但是……這裏到底是你的家。”

元夕心中一突,不知她為何突然說這話。而七姨娘那雙仿佛看盡一切的眸中竟然噙了淚,盯着她道:“你若真得覺得艱難,就回來吧,陪在姨娘身邊,我們還過回以前那種安安穩穩的日子。”

元夕沒想到七姨娘竟是要勸她留下,雖不明所以,卻被她的話中的情緒所感染,竟也不自覺地落下淚來。她走到七姨娘身邊,蹲下身子将頭靠在她膝蓋上,輕聲道:“姨娘,我也舍不得離開你,可我更舍不得他,該怎麽辦呢?”

人便是如此貪心不足的動物,因為心曾經被人塞得滿滿,就再也回不到那些自得其樂的日子。掙不脫又放不下,如果從未遇見過那人該多好,就不必如此地煎熬折磨,連沒有他的每一刻都變得格外難熬。

七姨娘正準備安撫她的手,就這麽硬硬地僵在了半空:原來她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嗎!待她回過神來,裙擺已經被哭濕了一大片,顫抖着的手終于落下,輕輕扶住元夕聳動的肩膀,七姨娘心頭閃過無數驚懼與歉疚,終于閉上眼重重地嘆息了一聲。

一陣秋風吹起,将滿地的枯葉卷着打起旋兒,又卷着這聲嘆息飄散在深秋寂寂的長空之外。

落葉在石板上堆積又被掃去,轉眼又換了晝夜。這兩日,相府的總管杜廣平感到十分苦惱,自夏明遠任左相以來,府裏迎來送往,上趕着巴結送禮之人不計其數,可從未像這兩日一般,幾乎每過一個時辰都有禮送進府裏來。

來送禮得偏偏還是宣遠侯府叫得出名字的管事,于是接待禮數、奉茶打點樣樣都要做足,生怕底下的人不小心怠慢了會惹來話柄。

他本指望自己親自出馬,就能應付得游刃有餘,誰知那些人也不知哪來得閑工夫,各個都扯着他閑聊,又是感嘆跑腿不易,又是托他勸夫人回家,直說得他用盡借口幾乎要落荒而逃,他們才舍得告辭。

然而好不容易把人送走,消停不了一刻,新來的一撥又會準時出現在大門口。照例是大管事帶着數名小厮,大喇喇地站在鎏金漆門前,熱熱鬧鬧念完一串禮單,還必須逼着在門口拆開清點完才肯擡進院子。鬧得周圍都以為相府又要辦什麽喜事,連隔了幾條街的百姓都紛紛趕來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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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廣平擦了擦汗,不得不感嘆這侯府家大業大,送起禮來也是毫不手軟,大到绫羅綢緞小到首飾妝奁,東西又多又雜,害他每次都得派人一樣樣清點清楚,再一樣不差地搬到夕小姐的房裏。相府裏倒是不差使喚下人,但是也經不起這麽從早到晚地瞎折騰啊。

杜廣平扶額長嘆,再這麽下去可不得不找相爺求救了,再不勸夕小姐回侯府,他們只怕都要被玩死了。他搖了搖頭,正端起杯茶準備潤潤喉嚨,一個小厮又急急忙忙跑進來,道:“杜總管,侯府……侯府又送東西來了!”

只聽“噗”的一聲,杜廣平還未咽下的那口茶就這麽噴了出來,他實在忍受不了這麽無休無止的折磨了,站起身一拍桌案,面容扭曲地吼道:“這次又送得什麽鳥玩意兒!”

那小厮的表情有些抽搐,終于咽了口口水,苦着臉道:“這次送來得,真是一只鳥!”

肥肥的身子、尖尖的紅喙,身披三色羽翎,頭頂一簇絨毛,一只金剛鹦鹉兩腳勾在吊環上,小眼珠正朝四處提溜亂轉,看起來煞是可愛。安荷與幾個小丫鬟越看越喜歡,忍不住伸手不斷逗弄着它,只逗得那鹦鹉豎起翎毛驚恐地在吊環上撲棱亂跳。

元夕蹙着眉盯着眼前這只可憐的鹦鹉,禁不住有些好氣又好笑。這兩日她房裏已經堆滿了侯府送來各種物事,就在她不堪其擾,等着看蕭渡到底還能玩出什麽花樣時,想不到他竟真能獨辟新徑,居然開始送起活物來了。

安荷到底年紀小,見着這有趣的鳥兒便覺得愛不釋手,她饒有興致地逗玩一陣,才開心地回頭對元夕笑道:“小姐,這鹦鹉生得愣頭愣腦,也不知會不會說話,你猜它會說些什麽?”

鹦鹉好似明白自己的能力受到了質疑,于是頸毛一豎,張着嘴哇哇大叫起來:“娘老子,鬼來了!娘老子,鬼來了!”

周圍的丫鬟們頓時聽傻了眼,幾人面面相觑,都覺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元夕也驚訝地瞪大了眼,沒聽明白這鹦鹉到底在胡亂叫喚什麽。幾人于是好奇地圍着那鹦鹉一直逗它說話,那鹦鹉就昂着頭不停念着,翻來覆去卻總是這兩句。

安荷突然臉色一變,怯怯地将元夕的衣袖一扯,道:“小姐,你說這鹦鹉該不會是能看見那些不幹不淨的東西吧……”

元夕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道:“亂想什麽,這鹦鹉說得話全是人教得,就算它真見了鬼也是喊不出來得。”她卻又覺得納悶起來,歪着頭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蕭渡幹嘛要教它這麽句沒頭沒腦的話。

就在這時,李嬷嬷正安排好了中午的飯走了出來,一見衆人都圍在游廊上,好奇地擠進來問道:“出了什麽事?”

安荷一指那鹦鹉道:“李嬷嬷你來得正好,快來聽聽這鹦鹉到底在說什麽?怎麽好像在說什麽有鬼有鬼的,聽起來怪吓人得。”

李嬷嬷瞅着那只活蹦亂跳的鹦鹉,聚精會神地聽了許久,到底是年紀大見識多,她突然大笑起來,拍着大腿道:“它說得是:娘子,回來吧!估計是教得時間短了,這鹦鹉又口齒不清,才會說成這個鬼樣子。”

那鹦鹉一見遇上了知己,小眼睛泛出精光,蹦噠着說得更歡快起來:“娘老子,鬼來吧!娘老子,鬼來吧!”,衆人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拿眼神偷偷瞟着元夕。

元夕臉上飛紅起來,故意板起臉道:“笑什麽笑,把它給我拎回房去,一只蠢鳥,也不嫌丢人!”說完轉身朝房中走去,但那鹦鹉粗啞的滑稽話語再聽在耳中,竟莫名攪得胸口一陣悸動,于是憤憤在心中想到:“無恥之徒,果然教不出什麽好鳥。”

而此刻那個無辜被一只鳥拖累的人,正屏氣凝神,提筆在一張紙箋上寫着什麽。

才寫了幾句,他額上就浸出細汗,翻來覆去再讀幾遍,怎麽看怎麽覺得別扭。他于是懊惱地将筆擱下,想不到這情話說起來順溜,要寫出來還不顯做作竟是這麽困難。也怪他這些年除了軍報就從未寫過什麽信,更何況是一封哄媳婦兒回家的情信。

他于是哀怨地長嘆一聲,也不知那駱淵是不是故意整自己,竟給他出了這麽個主意。

若不是實在走投無路,他也不會拉下面子去問這位曾經百般提防的情敵。可他就算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認,駱淵認識她比他久,也更能了解她的喜好。

這麽想着他便愈發心煩意亂起來,瞪着眼将眼前這張紙揉成一團,最終卻還是不得不乖乖坐回去又一筆一劃地寫起來。

就在這時,有人敲門報道:“侯爺,三小姐來了。”

蕭渡連忙放下筆,将那張紙小心收好,才吩咐那人将蕭芷萱領進來。

蕭芷萱穿了一身素服,曾經生氣勃勃的雙眸變得黯淡無光,下巴更是尖的吓人。蕭渡看得心疼不已,柔聲勸慰道:“大哥知道你傷心,但也不能這麽不注重自己的身子。今日又沒好好吃飯嗎?”

蕭芷萱望着這個曾經最疼愛自己的大哥,眼中突然升起霧氣,竟“噗通”一聲跪下哭着道:“大哥!姨娘不是自殺得,她是被人害死得,你一定不能讓她就這麽枉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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