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仇秀珍讓兩個小孩子先爬下去,一次性不可能都下去,那木板的浮力也承受不住。

“祁因,你先下去!”仇秀珍說道。

王建國在污濁的水中撲騰了一下,抹掉臉上的雨水,喊:“快點兒!”祁因猶豫不決,仇秀珍推了王昱童一把:“不然小童你先下去。”

“好!”王昱童迅速爬到窗臺上,仇秀珍拉着她的手生怕她掉下去,王昱童手長腿長膽子不小,腳踩窗臺手攀水管,仇秀珍一個沒拉住她就滑下去了,跳到了門板上。

門板被她這麽一砸狠狠晃蕩了兩下,刮着王建國的胸口,王建國差點兒被彈飛了。

“你慢點兒!”仇秀珍着急,“吓死我了!建國你沒事吧!”這一下其實王建國挺疼,但他得撐住,兩家老小都指望着他呢。

他重新游了回去穩穩抓住門板:“沒事!祁因,快點下來!”

王昱童擡頭看,肮髒的窗臺上祁因臉色蒼白。

雨水不停拍打在王昱童的臉上,很快模糊了她的視線,而祁因還站在那裏,不時往屋裏看。

王昱童心裏被蟄了一下,急了,大聲喊道:“祁因,你快點下來啊!”

祁因轉身對仇秀珍說:“阿姨,你先下去吧。

我一會兒跟我媽媽一起走。”

“祁因!”王昱童心裏升出特別不好的預感,越來越着急。

王建國撐了一把站到門板上,向祁因伸手:“你下來,叔叔接着你。”

祁因反而回屋去了。

王昱童被雨澆了個通透,內心卻似着了大火,一個勁叫祁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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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王昱童感覺第一次和祁因被分隔在世界的兩邊,她過不去,祁因也不願過來,無論她多麽聲嘶力竭地喊祁因的名字,她也不做任何回應。

可能會失去祁因的恐懼感讓王昱童極度害怕,她想要爬回去,被王建國阻止。

“你別添亂!”一向好脾氣的爸爸也急了,對她吼道。

王昱童不敢動了,仇秀珍爬了下來和她一起趴在門板上,王建國重新跳入水中,游泳推着木板艱難地前進,将她們推到了對面的居民樓。

那邊早有二樓的同事在窗口等着她們,又拉又推将母女送到了二樓。

“沒事吧?”大半夜的整個廠的人都醒了,緊繃着神經。

同事家屋裏開着瓦數不大的燈,照得陌生的屋內潮濕陰暗。

同事拿來幹燥的浴巾和熱茶水給她們喝,王昱童握着熱騰騰的茶杯還在禁不住地顫抖。

她無法從陽臺上離開,就算媽媽喊她進屋她也沒動,一直望向衛生所的方向。

“你別擔心了。”

仇秀珍過來将她的頭發擦幹淨,“你和我一起進屋來,一會兒你爸爸和其他同事會去把祁因媽媽擡下來的,肯定會沒事的,好不好?”

王昱童埋在浴巾裏的小腦袋點了點,仇秀珍又開心又心疼。

同事拿來些幹淨的衣服讓她們倆換上,同事家裏沒有小孩,自然沒有适合王昱童的款式,一件花襯衣和西裝褲,整個人看上去憑空長了十歲。

王昱童有些不好意思,想着如果一會兒祁因看見她穿成這樣,不知道會不會被她笑話。

王建國沒時間休息又出去了。

這回幾個同事弄來大輪胎和一個大木箱,都是從車間裏沖出來的。

他們用繩子和鐵絲将木箱和輪胎捆在一起,做成簡易的船,再從家裏抽來柴刀,把之前的門板劈開做成船槳,去接更多的人從危樓轉移。

“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仇秀珍趴在窗口叫道。

“知道了!你帶着小童先睡吧!”王昱童喊:“爸爸!救祁因!”王建國:“知道了!”王昱童自然是睡不着的。

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床,大雨還在繼續下着,就算天際間出現了一絲光亮,也不足以讓她安心。

她不想從窗邊走開,仇秀珍也沒逼她。

王昱童看着那艘醜陋的小船搖到了祁因家樓下,幾個男人從窗戶爬進去協力把楊素托了出來。

楊素全身癱瘓沒有一點力氣,臉上也是茫然不知的表情,臃腫的身體讓幾個年輕的男子也很費勁。

王建國把祁因的被子都卷了起來擰成繩子,結在一起,繞着她的大腿又在腰間纏了一圈,測試一番足夠結實,邊準備往下放。

“我喊一二三就往下放,下面的人接着點!”“來吧!”“一二三!”“接着了!放心!把那個小孩子也抱下來!”剛才拖着楊素下去的年輕男子回頭看祁因,卻不想祁因根本就不是對方口中說的“小孩子”,分明就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年輕男子猶豫了一會兒沒好意思馬上上去抱祁因,祁因迅速回應:“沒關系,我能自己下去。”

男子讓出路讓祁因自己走,等她爬上窗臺時握住她的手,囑咐她往下爬要小心。

祁因雖然一副發育不良的樣子,可她的确是學校的運動健将,讓王昱童沒了半條命的八百米考試她是班裏第一名,校運會跳遠輕松奪冠,這點高度對她來說不構成威脅。

看祁因和她媽媽一同獲救,坐在小船上緩緩地朝這邊來,王昱童的心才算是從高處落定。

總算是有驚無險……今天應該不用上學了吧。

王昱童和祁因坐在陽臺上,睜眼看天明。

等到上午八點多,大雨已經漸緩,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零星小雨。

天際灰沉沉的,廠區浸泡在黃色肮髒的泥水之中,不斷有沙發、木門、衣服和廠裏的零件從遠處飄出來。

王昱童靠在祁因的肩膀上沒了氣力,很困,但卻不能去睡覺,總怕睡着的時候又會發生什麽事,她又要和祁因分開。

“這水要什麽時候才能退啊?”王昱童的眼睛都腫了,特別酸澀。

“現在雨不怎麽下了,看水裏那些東西都往一個地方飄去,應該是已經在退水了。”

王昱童的手覆蓋在祁因的手上:“你怕嗎?之前?”祁因搖頭。

“為什麽你不怕?”“你是說死麽?沒什麽好怕的。”

王昱童奇怪:“你不怕死?”“死了之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不用擔心不用失望,也不會難過。

就害怕也是死之前的事,死之後一切都不存在,有什麽好怕,反而覺得輕松吧,挺好……“王昱童那麽害怕的死亡在祁因面前卻是不值一提,甚至覺得那是一件快樂的事。

祁因的悲觀情緒讓王昱童很不舒服:“死了之後就見不到我了,也可以嗎?”雨停了,但天還是陰沉沉的。

鉛雲一片一片壓着,沒有一絲縫隙留給藍天。

6.22特大洪災對于日光小鎮來說是一次重大的沖擊,經濟損失巨大,死傷人數尚在統計。

王昱童家全數被淹,幸好當時仇秀珍留了個心眼把最值錢的家當都拿了出來,而且将門口堵上了棉被,之後湧進家裏的水也算是被過濾了一道,不算太毒。

電器之類的東西被泡壞還算是小事,一些珍貴的照片都被泡爛才是最大的損失。

仇秀珍搶救了一批彩色照片,晾幹後照片上斑斑點點。

她年輕時候和王昱童嬰兒時期拍的黑白照一泡水就糊了,算是全部玩完。

“哎。”

仇秀珍可真難受。

“照片再照嘛。”

王昱童安慰她,“媽媽別難過。”

仇秀珍說:“照片是可以再照,但是過去的珍貴記憶只有這一份,沒了就真沒了。”

那段時間王建國和仇秀珍在飯桌上最常聊起的都是這次洪水的事。

說不僅日光城,全省乃至全國很多地方都發了大水,死了好多人。

“別說全國了,就咱們廠裏也死了好幾個。”

王建國一邊喝酒一邊對舅舅說,“我開車把秀珍和小童送到祁先軍家再往外開沒幾步就熄火了,水瘋了一樣往上漲,我蹚水走了一段路聽見一樓有人砸門,有個老太太困在家裏了。”

王昱童問:“哪個老太太?”“你媽媽一個車間同事,林叔叔他母親。”

“林叔叔呢?”“林叔叔那時候不在家。”

王建國模棱兩可道,“然後我想把門打開,結果門口堵了一大堆亂七八糟沖過來的垃圾和石頭,正巧你陳兵叔叔住在樓上,他馬上爬下來和我一起把門卸了。”

舅母道:“門都卸得掉?”仇秀珍:“那棟樓年齡比我都大,建廠第一批建起來的,一拽就掉。”

王建國接着道:“把門卸掉之後見老太太一個人在家,那時候水就到胸口了,一樓馬上就要被淹,我和陳兵一起推着門板進去想讓老太太坐到門板上帶她出來,結果她還不出來。”

“為什麽啊?”王昱童又問,“她不想活了嗎?”王建國嘆了口氣,看了仇秀珍一眼,把剛才沒說的話說了:“老太太90多歲了,腿腳眼睛都不好使,那個林叔叔帶着老婆孩子和狗跑了,說一會兒來接她,結果被大水困住了沒來。

老太太估計心裏也難受吧。”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仇秀珍憤慨,“媽媽都不要,抱着狗走了?”“這種人放在過去要砍頭的。”

舅媽說道。

“後來呢?”舅舅問,“人救出來了麽?”“嗯,我和陳兵直接把她扛起來丢門板上,老太太還尋死覓活的。”

王昱童“哼”一聲說:“林叔叔那麽大人了都不如祁因。

看祁因多孝順,她媽媽不走她也不走。”

當時在飯桌上誰也沒接她的話,後來上廁所出來時王昱童偶然聽見爸媽的談話。

仇秀珍說:“……當時多危險啊,如果不是你們幾個,楊素和祁因也不知道會怎麽樣。

楊素這輩子估計是沒指望了,可祁因還小,學習還那麽好。

哎,可惜了這孩子。”

王建國道:“咱們能幫就多幫點吧,看咱們家小童多喜歡祁因。

難得的好孩子。”

正值期末,王昱童的書本和筆記自然是全部犧牲,家裏也不能住,只好暫時住在同城的舅舅家。

班主任知道了王昱童家的情況,號召同學們捐出作業本、筆記和練習冊給她,弄得王昱童很尴尬。

她不覺得自己需要這些,沒了讓爸媽再買就是,捐這些東西搞得她很悲慘似的。

祁因傳來紙條:你就收下吧,畢竟是大家的一番好意。

不過,好煩哦。

王昱童回複:我總算知道你之前為什麽不高興了。

大災能奪走很多東西,卻也能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

祁因說王昱童一家是她和她媽媽的救命恩人。

在洪水的沖擊下,最後衛生所整個樓都變形了,徹底成了危樓不再使用,廠裏計劃着推倒再建。

若當時她們沒有被及時疏散,真不知道最後會不會有危險。

祁因一家也轉移到她表姑那邊去住。

她們兩人住在日光城的兩端,分隔甚遠,無法一起上學放學,每天在學校裏見到面都像久別重逢的戰友,無論上課下課都形影不離,做個實驗都要擠在一起。

祁因更是主動提出給王昱童抄筆記,輔導她英語,讓她能好好地度過這次期末考試。

王昱童實在不喜歡英語,對于英語的認知還停留在小學時教的26個字母,除此之外只會最最簡單的hello、how are you、fine,and you之類的句子,甚至連student這種稍微長一點的單詞都記不住,更何況語法了。

她覺得她和英語天生不合,彼此誰也不喜歡誰,沒辦法互相交流。

英語成績常年墊底。

說也奇怪,英語老師上課說的那些王昱童一點都聽不進,但由祁因來教她情況就很不相同了。

單詞背得快,語法說了幾次就記下,祁因誇她聰明。

祁因還把她的政治課本送給王昱童複習用,王昱童問:“你給我了你怎麽辦?”祁因說:“我早就背完了。”

王昱童把她的政治課本打開,裏面用多色筆畫出了主次重點。

“紅筆畫的是一定要背下來的,綠筆是最好要背下來的,藍筆是看完之後能用自己的話說出來就行的。

沒畫線的部分可以不看,也丢不了多少分。”

祁因小老師跟她解釋。

那次期末考說來也奇怪,王昱童在舅舅家忍受着不到四歲的小表妹又哭又鬧居然還能心無旁骛地好好複習迎接期末考,而最後期末考的成績出來也是吓了她一大跳。

政治得了92分,全班唯二上90分的人之一就是她,另外一位就是祁因。

而英語有生以來第一次考到80分以上。

語文本就是她的強項,數學一般算是中游,初二新增設的學科物理暫時比較簡單,拉不出什麽差距,最後總分一排,王昱童在班上排名第十一,在年段裏也擠進了百名。

“真神奇啊……”王昱童拿到成績單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作為“受災戶”還取得了如此大的進步,班主任老姚自然是當着全班人的面表揚了王昱童,這是王昱童人生中第一次因為考試成績好而被表揚。

祁因更是一舉擠到了年級前五名,老姚在班會上三句不離祁因,讓大家都好好跟她學習。

“你們現在的任務就是學習。”

老姚說,“你們這代孩子在蜜罐裏長大,什麽都不用想也不用做,只有學習這一項任務還做不好,怎麽對得起你們爸媽?看看祁因,她家裏那麽困難還要照顧癱瘓的媽媽,依舊考了全班第一,年段裏也沖進了前五,重點高中十拿九穩。

上了重點高中意味着一只腳已經踩進重點大學裏,這是個知識經濟的年代,會讀書以後就能找到好工作,就能有出息。

不會讀書能幹什麽?只能掃大街。

以下我要點名批評一些退步的同學,點到名的同學上來拿成績單,記得回去讓家長簽字。”

……“又要請我吃飯?為什麽?”對于王昱童的邀請,祁因明明已經露出了了然的笑容,卻還含笑問一句。

“你知道是為什麽啊,都是因為你幫我,我才能考這麽好,我媽都不相信我英語能考到80分。”

王昱童挑眉,“把我爸媽高興的,獎勵了我一百塊錢,不吃白不吃啊!”“那也是你努力才有這成績啊,不用請我,你不是喜歡看漫畫嗎?拿錢買漫畫吧,我對那些吃啊喝的沒什麽興趣。”

“可是……”“暑假又要到了。”

祁因轉移話題,突然說,“現在我媽媽在我表姑家,我表姑也會幫忙照顧一下,所以……暑假的時候,能陪我出去走走嗎?”“好啊!別說走了,就算跑就算跳就算游着泳我都陪着你。”

一個狹窄的隧道,腳下深深淺淺什麽也看不清,只能憑着感覺,壓着恐懼,一步步地往前走。

她不能怯步,只要她怯步身後的人就會追上,會罵她會打她會把她抓回去摁在她癱瘓的媽媽身邊,對她說,你要照顧你媽媽,她就你這麽一個女兒!祁因一直跑,用盡全力地跑,大汗淋漓。

有個聲音在她身後喚她。

祁因,回來祁因。

她害怕,回頭喊道:別過來!讓我走!我要走!一句話之後,她醒了。

“祁因?沒事吧!”坐在床頭梳頭發的王昱童突然聽見祁因說了句清晰的夢話,覺得她有點異狀,趕緊走過來問她怎麽了。

“沒事……做了個夢而已。”

祁因從夢中緩了過來,抹了一下,從來不容易出汗的她額頭上竟然都是汗。

她想起昨晚她在王昱童舅舅家過的夜,今天一早王昱童爸爸媽媽和舅舅舅媽要帶她們去下鄉玩。

昨晚她們睡在一起,聊天聊到很遲,不知什麽時候睡了過去。

睡前她們聊了什麽會讓祁因做了那個夢?祁因回憶起王昱童問了一句:祁因,你想考哪一所大學?祁因當時沒有思索回答說,她沒有想要考大學。

日光城太小,沒有大學,整個省只有在沿海省會那邊才有大學,是離家最近的高校了。

祁因說她不可能抛下媽媽獨自去外地。

王昱童覺得不可思議:祁因,難道你真的不上大學?老姚都說了,未來是知識經濟的社會,如果你只有高中文化你能做什麽?而且你這麽聰明……不上大學有多可惜!祁因不說話,只是對着王昱童笑。

王昱童第一次不喜歡祁因的笑,總覺得那笑裏藏了很多她不知道的東西,覺得她在拼命争取的常相伴,祁因并不真的在乎。

只是天真如13歲的王昱童一直相信未來很遙遠,正因為遙遠所以一切都可以改變。

她們都還年少。

她告訴自己将來只會越來越好,而祁因也一定會改變主意跟她一起上大學,生活會永遠像現在這樣,按照她習慣的形式繼續下去。

王昱童一家人帶祁因去鄉下踏青。

已經是夏季時分,但連日暴雨之後難得的好天氣是不能錯過的。

日光小鎮的鄉下有個當地人非常熟悉的景點,寶塔山。

寶塔山上有個寶塔寺,寶塔寺裏其實沒一個活人,只是一座荒廢了的小塔。

因為這塔有些年頭且和國外著名的比薩斜塔有異曲同工之妙——塔身有些傾斜而聞名周邊的城鎮,此處是沒錢往大城市旅游的周邊城鎮鄉親們熱門旅游景點。

王昱童那時腦子裏還沒什麽大城市的概念,只想着能去寶塔山上玩就很開心了。

何況還有祁因陪在她身邊,一起拉着小手爬山,洪水的陰影很快抛到腦後。

那天天氣非常炎熱,王昱童的舅舅不知道從哪裏弄了一輛面包車,拉着這群老老少少往鄉下開。

雖說是面包車好歹也算是輛車,一路颠簸王昱童也覺得很有趣,一直在祁因的耳邊說話。

連續降雨之後山路頗為濕滑。

王昱童被她爸爸拉着走,不時回頭看看祁因。

仇秀珍跟在祁因身邊防止她摔倒,不過一路上來都是祁因自己行動,身手矯健得很。

不多時便爬上了寶塔山,山上已經有先行到達的游客。

王昱童擡頭看着破舊的寶塔,塔身上長滿了青苔,傾斜着,背景是緩緩流動的浮雲,就這樣安靜地立于天地之間,莊嚴巍峨,讓王昱童有些驚呆了,嘴裏忍不住“哇”了一聲。

“這麽喜歡?”祁因站在她身後,凝視着凝視寶塔的王昱童。

“嗯,是啊,你不覺得很有一種歷史沉澱的渾厚感嗎?”“還不錯的樣子。”

“什麽啊,果然喜歡理科的人就是死氣沉沉。”

王昱童拉着她往塔裏走,她舅舅已經率先爬到了塔的二層,兩個小朋友跟了上去。

“要注意安全!”爸媽站在塔下看着兩個小孩子,忍不住囑咐。

“放心吧,不往上爬了!”舅舅回應道。

祁因還想再往上爬兩層看看,舅舅說再往上沒有扶手了,這臺階也有點舊,別去了。

王昱童不想讓祁因失望,也一直游說舅舅。

舅舅苦笑,妥協道:“那咱們就往上再去一層吧,更高可不行了。”

果然,往上攀登的臺階變得更高,更不規則,也更濕滑。

舅舅走在最前面拉着王昱童,王昱童簡直是手腳并用才能往上走,祁因還在後面托着她的屁股。

這第三層爬着艱難,但上來之後舉目遠眺的感覺的确不凡。

微風徐徐有些涼爽的感覺,站在塔裏小小的窗口邊,王昱童和祁因都能感覺到微風把她們臉龐上的汗水吹幹了。

舅舅跟着她們在這裏站了一會兒,看兩個小姑娘這指指那指指說這是鐵路,這是國道的,這點小事也被她們說得有來有趣,不免覺得無聊,說先下去了,一會兒她們要下來打聲招呼。

舅舅走了就剩她們兩人了。

王昱童趴在窗口在還望遠,看見遠處正在建設的傳說中的機場,心情莫名有些激動,跟祁因說:“那邊是要建機場了吧,離我們城裏真不算遠!有了機場以後出去就方便啦!聽說坐飛機很快的,到北京到上海也不過一兩個小時。”

祁因站在她身後,突然:“你很喜歡外面的世界嗎?”“當然喜歡了。”

王昱童的聲音克制不住地興奮,“我一定要好好學習,考到大城市去,見電影裏的高樓大廈。

我要坐飛機,我要自己開汽車,我要去長城游故宮,我要去香港去澳門,去日本去美國……“王昱童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忽然身後一熱,祁因靠了過來,腦袋依着她的脖子。

“怎麽了?”王昱童對于祁因突然的親密有點兒不解,又有些害羞。

“沒什麽,有點累,讓我靠靠。”

“嗯,嗯……”王昱童不敢動了,就讓祁因這樣依靠着她,讓她覺得特別有使命感。

親愛的寶塔山,請你見證這一刻,多年之後我和祁因友誼長存,還會再回到這裏來,溫故我們美好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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