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秦澤遠到醫院時,嘴唇抿的緊緊的如同刀刃一般,步伐急促,行走的如疾風。

喬芒還在手術室裏。他擡首望着手術室的大門,臉色沉得讓人不敢靠近。

喬荀走到他的身旁,“姐夫——”

秦澤遠眸子轉向他,眸光閃過一瞬的冷冽,“怎麽回事?”話語毫無溫度。

景誠靠在牆上,左手的傷口剛剛處理過,綁着白色的繃帶,他握了握指頭。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看秦澤遠一眼。“和喬荀無關,她是因為我才受傷的。”他慢慢看向他。

四目相視,卻無多言。

景誠和秦澤遠已經有許久都沒有見過面了,他們曾是同學,一起打過球,一起上過興趣班,可是卻如同陌生人一般。

喬荀眼圈紅紅的,心裏忐忑不安。這些年喬芒不僅是她的姐姐,更是起着家長的作用。“手術已經很久了,醫生怎麽還沒有出來。”

秦澤遠拍拍他的肩頭,“你姐會沒事的。”

“姐夫——”他低着頭,一米八幾的人,竟然悄悄落淚了,“都怪我,要不是我喊我姐去酒吧,我姐就不會有事的。”他滿是自責。

“這是意外。”秦澤遠這時候也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來。

景誠擰着眉眼,大腦不時浮過,那一刻的光景,喬芒沖過來替他擋了那一下。他嗤笑,她以為她是金剛嗎?有沒有想過後果……

可是他的心卻無以複加的疼,那一下似乎是狠狠地敲着他。

他逼着自己放手,可是卻再也放不下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當手術門終于打開,喬芒從裏面出來,衆人才有了重生的感覺。

喬荀撲上去,“姐——姐——醫生,我姐怎麽了?她怎麽不說話啊!”

主刀醫生和後面的人交待了幾句,喬芒被推到了病房。

“病人後腦勺被重物擊打,傷口已經縫上了,現在還在昏迷,情況要等這次醒過來才能知曉。”

秦澤遠雙手垂在兩側,“到底怎麽樣?”他重重地問道。

“等她醒來再說吧,注意不要讓她撓傷口。”

醫生匆匆走後,秦澤遠去了病房。

喬芒挂着點滴,安靜地熟睡着。他站在病床邊上,凝視着她。“芒芒,你讓我說你什麽呢?”

即使不是景誠,她也會沖上去的。

景誠在病房外,喬荀和他站在一起。

“景誠哥,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你也受傷了。”喬荀其實是怕秦澤遠誤會,姐夫的臉色那麽難看,畢竟姐姐是為了別的男人才受傷的。

“我沒事,等你姐醒來我再走。”景誠嘴角幹澀。現在他沒有立場走進去,裏面的那個人是她的丈夫,而他只是她的朋友,普通朋友而已。

喬芒是在晚上八點才醒來的,迷迷糊糊睜開眼,前方有個人影,她眨眨眼,輕輕喊了一聲。

秦澤遠上前,“喬芒——”

喬芒遲疑了一會兒,“澤遠,是你啊。”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別亂動!”語氣有些硬,喬芒聽出來了。

頭雖然很痛,但她的大腦沒有停止思考。

“天好像黑了,幾點了啊?”芒芒聲音很輕,有氣無力,像剛剛出生的小貓咪。

秦澤遠瞅着她,豎起了手指,“這是幾?”

“1。”

“這呢?”

“2。”喬芒老老實實地回答。

“還好,沒被敲笨。”他沉吟道,沒再說什麽。

喬芒瞅着他,悶悶地問道,“你生氣了?”

秦澤遠看着她蒼白的臉,嘆了一口氣,“芒芒,那種情況,你為什麽不走?”

喬芒垂着頭,修長白皙的脖頸露出來,她的後腦勺一塊頭發已經被剃光,貼着繃帶,從秦澤遠的角度看過去,很醜。

“我當時沒有多想。”現在回想起來真的後怕了,她剛動了一下手臂,一股鑽心的疼傳到五髒六腑了。“哎呦——”

秦澤遠終是硬不下心來,抓住她的手,掀開袖子,小手臂上的皮膚已經一片深紫。

喬芒想要抽回手,可他卻不讓。“藏什麽?都這樣了。”

“不疼的。”喬芒舔着臉說道。

秦澤遠冷哼一聲,“這次先記着,等你好了之後再說,回去寫一千字反思。”

喬芒長着嘴角,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他們在外面,要不要見見他們。”秦澤遠平靜地說道。

喬芒點點頭。

景誠和喬荀走進來,喬荀叽叽喳喳的,“姐,我都擔心死了。”

“我沒事。”喬芒咧了咧嘴角,又板着臉看向景誠,“景誠,都怪你!我差點被你害死了。”

景誠緊繃的心剛剛終于松了,聽着她的抱怨,他突然笑了,“怪我,都怪我。”他沉沉地說道。

喬芒擺擺手,“這回算了。以後你可千萬別在和人打架了。要是讓你爸知道,他非得打斷你的腿。”

景誠心裏念道,這一次他爸要是打斷他的腿也好。“你好好養傷,我先過去了,酒吧那裏還要處理一下。”

喬芒點點頭。

景誠大步離開了病房。

病房又陷入沉默中,喬荀也遲鈍地感覺到氣氛異常。“姐夫,你晚飯還沒有吃吧,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喬芒開口,“我也餓了。”

“你能吃嗎?”喬荀皺着眉,“剛剛動過手術能吃嗎?”

秦澤遠輕呼一口氣,“我已經給阿姨打過電話了,讓她弄點湯,一會兒送過來。你就餓一會兒吧。”

雖然今天的事是意外,可是為什麽喬芒覺得都是她的錯一樣?

秦家那裏也知道喬芒受傷住院了,不過自始至終,秦家人都沒有露面,甚至連一個電話都沒有。

喬芒沒有什麽太難受的,只是還是有點失望。她很想把他們都當做是自己的親人。可是她沒有想到,季一言會來看她。

寧城已經進入秋季了,天氣越來越冷。季一言穿着咖啡色的風衣,長發簡單的紮成一束,風姿綽綽。

“季醫生,你怎麽來了?”

季一言笑笑,“昨天碰到澤遠才知道你住院了,現在怎麽樣了?”

“好多了。”喬芒不要意思地抓了抓頭發,“就是有點醜。”

“頭發還會長出來的。”季一言安慰道,見她旁邊放着很多書,她有些訝然,“喬芒,你怎麽要看這麽多醫學方面的書?”

她眨眨眼,“因為我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同事他們都會很多。”

“你很努力,慢慢來。”季一言輕聲說道。“不過你受傷了,最近還是要多休息。不然澤遠要擔心了。”

喬芒點點頭,“季醫生,你和澤遠是不是認識很就了?”就像她和景誠那樣,不,他們的關系好像比她和景誠還要好。

“我和他啊,我們兩家人是世交,從爺爺那輩起就是朋友了,比親人還親。我和他從小就一起玩,小學到初中都是一個學校,不過高中分開了。”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秦母那麽喜歡她。

“喬芒,我以前去過你們寧中的。寧中運動會,澤遠參加1500米長跑比賽。”

喬芒有些印象,季一言說話時眸光裏閃爍的光彩,喬芒有片刻的凝滞。

“喬芒——”季一言喊着她的名字。

喬芒晃過神來,“不好意思,季醫生,我最近老是走神,不知道是不是被打的緣故,有時候我感覺到眼前有些模糊。”

“可能要恢複一段時間,你不要擔心,回頭再做一次徹底的檢查。”

喬芒點點頭,“聽你這麽一說,我心裏就踏實了,醫生真好。”

“其實澤遠以前是想做醫生的,不過,他家裏不同意。”季一言的眼底看不見一絲波瀾,“高考分數出來後,他報了經濟專業,我報了醫學。人生就是這樣的無奈。高考前吧,秦實也出了一些事——”

喬芒下意識地問道,“怎麽了?”

季一言聳聳肩,眸色深遠,“也沒什麽,秦叔和一個人合夥做生意不知道怎麽回事那人跑了,秦實那段時間股票大跌,澤遠不得不放棄理想。合夥人叫什麽的,喬——”

喬芒臉色一緊,指尖下意識的掐緊。

“喬什麽——好久了,我都想不起了。”季一言想了想,“喬之用,好像是這個名字,秦伯伯當時提過,我記得那人的名字很像《喬家大院》裏的喬致庸。”

喬芒哆嗦了一下,綿綿不斷的冷意襲過來。

喬之用,她的爸爸啊!

高三那年,喬之用和朋友合作,莫名的出了事,後來她的家沒了。父親跑了,誰也不知道他去哪裏了。

爸爸怎麽會和秦家有聯系呢?

喬芒感覺傷口疼,想在灼燒一般。

“喬芒,你怎麽了?你的臉色很不好看。”季一言一臉的擔憂。

喬芒搖搖頭,“季醫生,我有點累了,我想睡一會兒。”

“那好,我先回去了,改天再來看你。”

“嗯——”喬芒躺下來,她閉上了眼睛,她蜷縮在被子裏,身體控制不住的顫抖。

秦澤遠知道嗎?他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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