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小葉,一個被命運選中的無辜路人,抱着這份文件顫顫巍巍走到二樓江準的辦公室門前,沒有立刻進去,她在門外盤算待會進去後,該怎麽規劃路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放下文件就逃,她感覺現在的自己活脫脫像一只報信的烏鴉。

辦公室內,陸祺正坐在沙發上,雙手一攤展靠在沙發背。

江準百忙之中抽出空來埋汰他:“我辦公室,你第二個家?”

陸祺探出頭,好死不死:“放屁,我第二個家明明是‘人間煙火’。”一家著名夜店的名字。

江準呵呵一笑而過,很遺憾地告訴陸祺:“我辦公室有錄音,或許你剛剛的話可以讓陸伯母聽聽。”

“……”陸祺連忙收起痞樣,換成一臉讨好樣,“別別別,我,我才不是沒地方去來尋你麻煩好吧,別着急趕我走啊,我只不過是想關心關心剛辦完終身大事的兄弟!”

陸祺笑得臭屁:“聽說你下午要去公證處,我來看看你需不需要公證人。”

江準放下筆,稀奇了:“陸祺,你是丐幫的?”

“?”

“消息來那麽快?”

江準要做婚前協議公證的事情沒有和旁人說過,除了江淩,今天早上問他下午有沒有空幫她接小孩的時候江準提了一嘴。

“我……”陸祺一時不知道怎麽接,為什麽感覺自己又被諷刺了。

“你怎麽老把我好心當成驢肝肺,我真的是好心好意誠心誠意來關心你一下,”陸祺非常不服氣,非要給自己證明清白不可。他說,“聽說你要去做婚前協議的公證,我一想,難道你忽然發現那姑娘有點問題,然後簽個協議防防歹心?對方沖着你家家産來?還是沖着你□□來的?”

江準看智障的眼神慢悠悠的落到陸祺身上。

陸祺辯解:“不然好好的,簽什麽協議、做什麽公證?”

江準轉轉筆:“是法盲,就給你個機會學學法。”江準手裏的筆指向辦公室的書櫃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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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祺來勁了,自顧自猜疑到:“不是你防她貪圖你財産和你人的話,難道是她防你?”

“我去,江大佬啊江大佬,你果然還是逃不了被姑娘嫌棄的命。”

江準把筆拍在桌上,指了指門外:“自己滾出去。”

陸祺非但沒滾出去,還興致勃勃湊上前來,兩手撐在江準的辦公桌上,俯下身拿出審問的目光:“這麽激動幹嘛?老實說你是不是認真了打算假戲真做,結果人姑娘沒想認真,準備挨過這一段時間就跟你離咯?”

江準不由自主地一笑,帶着嘲諷的眼神看向陸祺:“你沒見過她,不知道她膽跟個兔子似的有多小,離婚她是不會好意思開口的。所以我讓她簽份婚前協議,等到合适的時間我會提出離婚,離婚後她能得到協議上所約定的補償。”

“畢竟,不能耽誤她一輩子。”

聽完這一通話,陸祺驚掉了下巴。他盯着江準看了很久,最後憋出一句:“你這狗什麽時候學會人話的?”

“滾。”

滾就滾,陸祺甩甩頭滾了,把辦公室門一打開。

門口的小葉被吓一跳。

“我找江律師送份文件。”

陸祺點點頭:“去吧他在裏面生氣呢,小心別惹他哦。”

小葉臉色一沉,硬着頭皮進去了。

**

江準讓進來的小葉把文件放桌上,小葉迅速放下文件夾匆匆打了聲招呼,一股腦兒溜走了,江準擡頭只帶了一眼,莫名其妙。

把婚前協議再次确認一遍後,發給公證處的熟人叫他直接打印好,等着他過來簽。關上電腦,江準才不緊不慢地把桌角的文件夾拿起來。

展開一看,江準的眉梢瞬間皺起。

離婚協議書?

??

江準迅速翻到最後一頁,時栩的名字工工整整地簽在女方簽名後邊。離婚協議書一式三份,每一份上都有時栩的簽字。

江準把文件夾扔到桌上,下一秒撥了電話。

沒一會兒,通了。

“解釋一下?時小姐。”江準的聲音和平時沒有什麽區別,只是時小姐這三個字咬得格外重。

電話對面的時栩一虛:“啊?”

江準飄過去幾個字:“離婚協議書?”

時栩才恍然大悟:“噢!你已經拿到了?”

“不然呢?”江準反問。

時栩中午送文件夾來的時候,聽前臺接待說江律師正忙,吩咐過今天不接受任何見面或預約,所以她才把文件夾扔在前臺,讓她們等江準有空了再交給他。時栩以為很忙的江律師,沒這麽快看到這份“文件”。

“所以呢?”

那邊時栩遲遲不說話,江準追問她,這回的語氣嚴肅了很多。

時栩連忙解釋:“我,我不是現在跟你離婚,我只是想着以後我們遲早會、遲早會離婚的,先準備好簽好字存放在你那兒而已。等江律師你覺得哪天離婚合适,簽起字來方便些。”

“我只是,提早為我們未來做個規劃。”

時栩擔心江準作為男人,到時候因為抹不開面子與她提離婚,害怕因此白白耽誤了江大律師的姻緣,所以她昨晚考慮了挺久,決定自己主動把離婚協議書提早準備好交給他,到時候他只需要在他認為恰當的時間簽上他的名就行。

和江準的婚前協議書一樣,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站在對方的角度,為對方的未來做了考慮。

殊途同歸,離婚成為了他們考慮範圍內的相交點。

窗外一陣溫柔的風吹了進來,磨平江準莫名生出的躁動不安,沉默了半晌,他放低聲音問時栩:“那麽,你覺得哪天合适?”

“嗯?”時栩不知道,胡謅了一句:“等這陣風言風語真正過去的時候?或者是等江律師遇到真正适合結婚的人吧。”

江準發出一聲笑:“行,這份文件夾我先放辦公室。等下我來接你去前另一份文件,昨天說好的。”

“嗯嗯我記得。”

“還有,別忘了把你行李整理好,今天搬我家去,昨天也說好的。”

“啊!好我馬上收拾好。”

這倒是被時栩給忘了,為了瞞兩邊長輩的耳目,表明結婚是出于認真,時栩和江準約定過做戲做全套,暫時搬到江準家住去。

挂了電話後,時栩連忙拎出衣櫃的行李箱,收拾點必需品。

**

下午簽好婚前協議,在公證處做完公證,江準開車把時栩帶回自己家。

之前江準提起過,他不住在江宅,一個人住在外面。

車停入嘉海市江南區某高檔小區的地庫,江準幫時栩行李箱從車後備箱拿出,問:“我幫你推?”

時栩客氣客氣:“沒事兒,挺小的箱子,都是衣服,不重。”

江準眼裏含着笑,把行李箱手柄遞到時栩手上,故意很遺憾的模樣:“好,聽你的,你自己推,我在前面給你帶路。”

時栩努力保持微笑:“哦。”

不免回想起陳術說過的話,于是時栩心沉到了海底,撅了噘嘴,果然沒有感情。

地庫的電梯直達12層,出了電梯廳,一副精美的牆畫最先映入眼中,就挂在正對電梯的牆上,旁邊就是家門口。門打開,像是在時栩面前打開一個未知卻又有點小期待的盒子,打開之後,眼前的光線忽然間變得強烈耀眼,時栩眨了眨眼,适應光線後終于看清了盒子的景象。

這就是江大律師的家呀。

從進門的門廳開始,就彰顯着“水準”這兩個是怎麽寫的,時栩跟在江準後邊,換了鞋進去後,客廳餐廳和開放式廚房三者并聯着一個超大的空間,加之北歐風裝修,更顯得這一平層的寬敞。簡約北歐風的硬裝也稱作性冷淡風,這格調倒是和江準蠻搭調。配上稍有色彩但恰到好處的軟裝,再從牆上的書畫到桌櫃上不同擺飾,居然沒有一點顯得累贅,江大佬式處女座精益求精的審美水準,令人震撼。

“有兩間卧室,挑一間?”

江準忽然轉過身,差點讓時栩撞到他懷裏。

時栩往後撤了一小步,摸着行李箱手柄不知所措:“都可以。”

于是江準幫她把行李箱搬進朝南的客房,雖然說是客房,但這面積要比時栩老城區家的客廳還大,空間大到即使有小沙發和小書桌擺放在裏邊還很敞亮。江準走到窗邊的飄窗,将雪白的紗簾拉開,打開窗透透風,窗外,就是碧藍的天與不遠處的江景。

“江律師,你一個人住那麽大的房子?”時栩坐到飄窗臺上,趴在窗欄上吹了吹飄來高處的江風,江風迷了眼,還迷了她的腦子,一時間由衷感嘆了句——傻話。

江準站靠在窗戶邊的牆上,低頭看着時栩,說:“現在不是一個人了。”

時栩背對着江準,小臉一紅,不敢出聲了。

過了會兒時栩覺得有點尴尬,剛來江準家,按照人情世故總得吹捧一下“房東”江律師,想了想,時栩提起:“江律師,當律師很掙錢吧,不然那麽大的房子……”如果是時栩的工資,那她恐怕還承擔不起一個電梯廳的公攤面積。

“嗯。”江大佬絲毫不謙虛,眼神裏還有些得意?只聽他說:“一場離婚官司,假如争議的財産數量可觀的話,大約六位數。”

“咳咳。”時栩一個沒忍住嗆着了。幾十萬??

猛地,時栩回想起什麽。

她不禁有些好奇陳術的父親到底給了他們律師團隊多少錢,那可不單純是財産的分割問題。

當然,只是想想,時栩不敢問。

想到這兒,陳術的有些話緩緩從記憶中浮現出,他說過,江準是為極其有天賦的律師,但沒有感情。

“江律師,你為什麽選擇律師這個行業呀?”

江準自然回答:“大學讀的法律。”

時栩:“你是從小喜歡這個職業才選的法律專業嗎?”

江準眼裏起了趣味,今天這兔子膽的小姑娘竟然這麽多問題,他想了想才說:“不是,我從小比較喜歡罵罵人。”

“嗯?”時栩信了,但她想不通,“罵人?罵人和這專業有關系?嗎?”

“我本來以為有,以為讀了法律可以在法律的保護下正當地罵人,就和辯論一樣。”江準一本正經開始胡謅,“但讀了發現,這兩者沒有關系,讀法律真的沒什麽意思。”

“所以?為什麽不轉行呀?”時栩也是大學過來的,她很理解大學專業和工作的區別,她包括她身邊的人就沒幾個人,找的是自己對口專業的工作。

“既然沒意思,為什麽還堅持這一行啊?”

時栩問出來的時候,猜想了一下,是江大律師對律師的職業有什麽執念?淵源?還是責任?

結果江準冷不丁回了句:“因為我發現自己在這行,還蠻有天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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