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小葉給時栩解答了江大佬外號的來源後,發現時栩不僅沒有任何介意,反而看上去被逗笑了。以小葉膽子肥自來熟的性格,不意外地端詳起江大佬的結婚對象。

自帶仙氣的小仙女。小葉心底緩緩冒出這樣一個形容。

外貌是這樣,氣質也如出一轍,溫柔不染塵埃。

看着看着,小葉忽然将時栩的相貌與記憶中一個模糊的美人臉重合到一塊去。

“呀!”小葉一聲驚呼,脫口而出,“有一回中午飯點,你是不是來過我們律所,給江大佬送過文件夾?”

和前臺小妹一樣,小葉也是當時在場的人之一。

時栩點點頭,沒有要遮掩的意思。

小葉難以平靜了,微微皺起眉頭,不太好意思地問了句:“想冒昧地問一下,你當時為什麽和江律師提出離婚呀?”

“啊?”

“哦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那份文件夾一不小心掉到了地上,我才看見裏面內容的。”小葉急忙解釋,眼裏掩飾不掉閃着八卦的光。

時栩明白過來,原來是看到文件夾裏的離婚協議書了。

她急忙想了想該怎麽回答,然後她有了說辭。

“呃…其實那天我是來給江準送文件夾的,他落家裏了,裏面什麽東西我也沒看見。”時栩撒謊了,內心深處,她已經不想承認那份她送來并且還簽了她大名的離婚協議書。

當時果真是頭腦一熱,聽了陳術學長的話後受到了刺激,以為江律師沒有感情,覺得她與江準的婚姻注定不會有未來,現在回頭想想,不過是兩個月的時間,真打臉。

小葉得到了答案,想都不想就信了,心滿意足。

她當然知道自己這麽問很唐突,但就是忍受不了心中八卦的癢癢蟲作祟,有了時栩肯定的回答,小葉當即覺得時栩不僅僅是仙女,還是個平易近人的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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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裏一串彩虹屁如離弦之箭。

“我就說嘛,那天江大佬的婚訊才公布,怎麽會分開。”

“你和江律師真的好配,我說的是顏值哦,簡直郎才女貌俊男靓女天造地設舉世無雙。”

“都說江大佬這麽多年半點桃花不沾身不容易,”小葉的潛臺詞其實想說,江大佬這麽大年紀把身邊的桃花吓跑到一朵都不剩真是人間奇跡。

“等了這麽多年,可不就等來了你這朵完美無瑕的花。”

時栩要被說的不好意思了,耳根子肉眼可見變紅,可惜小葉粗枝大葉一時間沒發現,嘴上說得正興起停不下來。

“唔,”小葉說到最後終于口幹舌燥了,語速放慢,“江大佬,真的,好有福氣。”

推門聲不合時宜地打破局面,下一秒,局面變得無比尴尬。

江準靠在門邊上,雙手交叉抱臂在胸前,眼神掃過拎着茶托的小葉。

小葉感覺到側邊有一股莫名的殺氣,脖子一卡一卡地轉了過去。

“江,江律師?”小葉笑嘻嘻,一副背後說人被當場抓包的慫樣,就差頂着茶盤,溜走。

“江律師您開好會啦,太好了,時小姐等您有一會兒了,你們聊。”

客客氣氣地說完,小葉在江準的注視下,挺直腰板強裝若無其事走出了辦公室,兩只腳都跨出門後,立即健步逃走。

江準見怪不怪,表情沒有什麽變化,反手關上門。

“怎麽過來了?”江準問時栩。

“媽給你做了晚飯,怕你沒空吃頓好的,我順便送過來了。”時栩指着放在茶幾上便當盒,站起身擡眼看他。

江準卻捕捉到她話裏其他的,他又問:“順便?”

時栩說:“下午星星琴行下課,江淩姐臨時有事走不開,我就去接了送回家。”

江準做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緊接着走到時栩身邊,坐下來。

“那抓緊吃吧。”江準看便當盒的大小,不像是一人份,合理猜測時栩也沒吃,等着跟他一起吃。

時栩坐回沙發,看江準打開便當盒頂上的蓋子,拆出四五個菜和兩盒米飯,最底下還有一小罐的湯。

時栩也沒閑着,從袋子裏拿出兩雙筷子和勺子,嗯?只有一只勺子?

這是,疏忽還是,故意的?

時栩回想今天傍晚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難免不多想。

總覺得江淩在幫她,創造什麽機會。

時栩把一雙筷子遞給江準後,看着手裏的一只勺子發呆,視線飄忽,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不至于,共用吧。

嘴角浮起一抹難以讓旁人察覺的笑。

江準看到時栩盯着勺子發愣,奪過勺子放到那罐湯裏,然後捧着這罐湯放到時栩跟前,說:“你喝吧,我不喝。”

時栩一激靈,看向江準一本正經的目光,鼓了鼓嘴裏的氣,哦了聲:“謝謝啊。”

江準敏銳的感覺告訴他,小姑娘的這聲謝謝,怎麽含着火。

一時有些茫然。

時栩拿起米飯,夾了幾筷子菜,悶悶地開吃。

雖然是幾道家常菜,看上去沒有江準做的那麽講究和精細,但味道意外地不錯。

“江準,你母親做的菜還蠻好吃的。”時栩本來想借此緩和緩和吃飯尴尬的氣氛。

江準咽下嘴裏的菜,居然笑了,說:“我媽不會燒飯。”

時栩的手停在空中,空氣中更冷了。

“啊,原來這不是媽做的呀,明明媽是這麽和我說的。”時栩用筷子搗了搗盒子裏的飯,掩蓋尴尬。

江準習慣性拆臺:“估計只是找個你無法推脫的借口,給我送飯,陪我吃飯。”

時栩一筷子戳到了飯盒底,長嘆一口氣,沒想法了。

周邊空氣被江大佬的幾句話凍得死死的,她現在只想快點扒完這幾口飯,逃離這個連空調都不需要的地方。

一頓飯快速吃完,時栩放下筷子,稍微收拾了一下茶幾桌面。

江準又被人叫了出去,有事情。

臨走前他讓時栩在他辦公室再坐會兒,坐不住的話四處逛逛看看,等他處理好事情一起回家。

時栩坐在沙發上,給趙湘湘發了幾條微信,但竟然沒得到回複。

今天明明沒通告的趙湘湘沒有秒回,時栩不禁驚奇。

沙發上坐了五分鐘,時栩實在太過無聊,想起江準的話,她就很聽話地站起來在他辦公室四周逛逛,看看。

江準的辦公室跟他卧室差不多大,一張辦公桌和兩張椅子,一張小沙發和茶幾,入眼面積最大的還要數辦公桌後邊的書櫃,足足占了一整面牆。

書櫃的左邊大多是牛皮袋和文件夾,每一本都厚厚的。

右邊則是書,滿滿當當的專業書,書名幾乎都這個法那個法,這個通則那個通則的,一本本整整齊齊排開,側邊沒有書名的還被貼上了小标簽,上面的字鋒厲清晰,按條目分類歸納得極有秩序。

時栩不由點點頭,的确是江準這個處女座的作風。

在一衆書裏,時栩發現了一抹不一樣的顏色。

是個白色的收納盒,盒子上印着蒲公英的圖案,在偌大的黑色書櫃中顯得尤為紮眼,像是原本并不是擺放在這兒,臨時擱這兒的。

好奇心驅引,時栩拉開書櫃玻璃門,與盒子面對面,無緣無故生出莫名的心靈感應。

與一個普通盒子,有了感應?

時栩伸出手,愣愣地碰到盒子邊緣,用手指輕輕抵住盒子的蓋,往上慢慢地頂開,打開了一條縫。

**

全意律師事務所的燈開始一盞一盞關上,格子間已經快沒人了。

江準握着一沓材料走回辦公室,推開門,辦公室的氣氛變得微妙。

“時栩?”江準本能地叫了聲。

“嗯。”時栩背對着他,坐在他辦公桌另一頭的客椅上,沒有回頭,只是很簡單地回應了他。

這回不是感覺了,是明顯發現時栩情緒不對。江準帶了一眼辦公桌上,猛地看見就在時栩手邊,躺着幾張紙。

他記得,這幾張紙是他在下班時間前剛打印出來,随手放在桌上,還沒來得及裝訂。

離婚協議書,經他潤色後,全新的一份,離婚協議書。

“時栩,那個……”江準頭一次體會到語言的蒼白,好像容不得他解釋。

他要走上前,跟時栩細細說明。

“先別過來,”時栩憋出一句,聲音很輕,但分量很重,江準聽後感覺腳重千斤,邁不動步子。

時栩仍舊背對着江準,看不見她的神情。

只聽她發出低微的一句問:“我那晚上喝醉後跟你講了我小時候福利院的事情……對吧。”

江準不太明白為什麽忽然話題轉到了這上面,來不及多思,他點頭:“是。”

“那我,提到陳術了嗎?”時栩又問。

江準的心開始怦怦亂跳,眉梢淺淺皺起,但還是實話實說:“提了。”

“你聽後,有什麽感想嗎?”

“嗯?”

時栩重複了一遍:“聽完我小時候的故事和與陳術學長之前的交集,有什麽感想嗎?”

江準腦袋當機了……

時栩很耐心,等着他的回答。

許久,江準的心沉到湖底:“你看到了?”

江準的視線落到正對面的書櫃當中,其中少了一樣醒目的盒子。

因為被時栩的身子擋住了,他剛才沒看見盒子被拿了出來,現下正被時栩放在膝蓋上。盒子裏的東西,盡數攤在時栩眼前的書桌上。

時栩看到了,十幾封泛了黃斑的信封紙。

每一張信封封頭都寫着:

最帥的人,收

字很蹩腳,一筆一劃寫的很艱難,就如當年那個少年在回信裏吐槽的一樣,你的字太醜了。

“江律師別告訴我,這些信,是你從別人那兒拿來的。”時栩把幾個信封和從信封裏抽出的幾張信紙挪到邊上,讓江準看清楚。

江準無言以對:“是我的。”

時栩微微仰起頭,擡眼時天花板上的燈刺了眼,眼底有絲絲滾燙。

“你不想讓我知道,我認錯了人?”

“我……”

“你知道我就是你小時候救過的小女孩,是和你寫過信的人,你知道了這些後,不願意告訴我嗎?”

“……”

“我明知道我把你認錯成陳術後,也沒想過糾正我嗎?”

“我……”想過。

此刻,任由江準內心多想解釋,都說不出口。他沒想到居然,還有他啞口無言的時候。

“新的這份離婚協議,所有要我簽字的地方,我已經簽好字了。”

時栩站了起來,把盒子放回書桌上。

她轉過身看着江準:“既然都這樣了,我們就離婚吧。”

時栩背上包,從江準的身邊擦肩而過。

走到門口,她又低下聲說了句:“對不起啊江律師,随意動了你的東西。”

都到這個時候了,她還在為自己擅動他的收納盒抱歉。

江準低啞着聲:“沒事兒,那裏面都是你的東西。”

是小時候的她寫給他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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