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嘉海某小區樓下,趙湘湘急匆匆刷了門禁卡進樓。
半個小時前,她忽然接到時栩的電話,電話那頭時栩的聲音顯得尤其低落,說想到趙湘湘家借住一晚,問她方不方便。
當時趙湘湘還在外面,一接到電話連忙趕回來。
之前趙湘湘就給過時栩她家的門禁卡和鑰匙,等她轉開鑰匙打開家門,看見客廳的燈亮着,時栩果然已經在裏面了。
“栩栩,”趙湘湘踹掉礙腳的高跟鞋,把包甩到鞋櫃上方,直奔客廳。
趙湘湘赤着腳走到時栩身邊,瞧見她失魂落魄地坐在沙發上,內心不禁咯噔一下,手足無措,一時不知道該問什麽。
“栩栩,你別吓我啊。”趙湘湘關切道,“有什麽事,能跟我說說嗎?”
靜靜等待了一會兒,傳來一聲微弱的氣音。
“我要離婚了。”時栩的目光盯着地板,雙眼無神。
趙湘湘聽到“離婚”兩個字腦子瞬間嗡嗡作響,兩邊太陽穴一緊:“為,為什麽啊?”
“發生,什麽啦?”趙湘湘的聲音都在顫。
兩天前的周末她和時栩才坐在一起吃火鍋,飯桌上,時栩跟她坦白了對江準的假戲真做的感情,以及她給時栩分析江準的心理,還給她支了招。
局勢不應當這麽發展的!
“為什麽要離婚啊?”趙湘湘忍不住重複問了遍。
時栩把不久之前在江準辦公室看見的,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趙湘湘。從她打算來找趙湘湘起,時栩就沒打算對趙湘湘有所隐瞞,因為在跑出全意事務所的剎那,時栩意外發現她無處可去,這剩下趙湘湘這一個地方可以暫時遮蔽。
趙湘湘坐在地上耐心地聽時栩傾訴的話,聽完後,她肩膀一塌,渾身的力氣都在這瞬間垮掉似的,長嘆一口氣百般無奈:“居然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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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會這樣?”趙湘湘苦惱地皺起眉,“這個江律師還真是讓人難以看透。”
“我還以為他,他對你有意思的呀。”
“竟然,我分析錯了?”太不可思議了。
趙湘湘還沒從震驚中走出來,時栩看着她,弱弱地問了句:“湘湘,你覺得我那時當着他的面提出離婚,會不會太過分?”
“過分什麽?”趙湘湘反問,“過分的是他好嗎!”
趙湘湘從初步的震驚中脫離出來,現在進入了火力全開的模式。她雙手叉腰,鼻子裏出氣,說道:“從一開始,他如果對你沒有意思為什麽不說清楚,三番兩次調戲你,明知道你這個人性子軟,經不起這麽撥弄。”
“哦,現在怎麽樣,原來暗地裏準備好了一份離婚協議,還新修版,稀了奇了。”
時栩聽後沉默不語,比起江準細化後新的離婚協議,其實對她而言觸動更深的還是小時候福利院的事情,在江準明知道時栩将陳術錯認成真正救過小時栩的他,而他閉口不言。
趙湘湘罵完關于離婚協議的事情後,也将矛頭對準了這件事。
“他故意不告訴你真相,究竟什麽意思?想當個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鋒?”
“我呸,我猜他這種心理必然是不想讓你覺得你欠了他,不想讓你感激他,這樣他能輕松點,不用承受一個姑娘對他英雄救美的感動。”
趙湘湘概括了一下這種心理,簡稱之為——對你沒有意思,不想兩個人有所虧欠,最好假結婚的事情過去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各自安好互不虧欠。
“對不起啊栩栩,之前都是我片面了才給你分析一大通有的沒的,才讓你對江準抱有希望。”趙湘湘趴在沙發上,仰起頭愧疚地看着時栩,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子,眨巴眨巴眼。
時栩搖搖頭:“這些跟你有什麽關系,別多想。”
“唔,”趙湘湘見時栩臉上毫無顏色,連眨眼都透着乏力,心底更加愧意,“栩栩你別太難過了。”
事到如今,趙湘湘也不知道自己言語的勸慰能起到什麽程度的作用,但她想,有總比什麽沒有好。
“早點認清也好,天涯何處無芳草,咱們還年輕地很,不像某位大律師,對吧。”
時栩嘆了口氣,現在她的腦子一團亂,感覺眼裏的世界都模糊成斑駁的一點點光圈。
“湘湘,我可能要在你這兒住一段時間了。”
“嗯嗯當然可以。”趙湘湘想都沒想,不過轉念:“栩栩,你不打算和叔叔阿姨說嗎?”
趙湘湘作為時栩的閨蜜從一開始就知道她與江準是迫于形勢結婚,沒有任何感情基礎,但雙方家長并不是完全知情。時父時母那邊,一直以為時栩和江準只是認識的時間短,但感情深厚,閃婚罷了。
“暫時,先不說吧。”時栩猶豫着,“有點太突然了。”
“是太突然了,對于叔叔阿姨只會更突然。”趙湘湘癱在地上自言自語。
兩個人無言呆坐了幾分鐘後,趙湘湘站起來,對時栩說:“你先安心在我家住着吧,不過,我這兩天通告單有些滿,可能不能時時刻刻陪着你了。”
時栩吃力地擡了擡嘴角:“沒事,你忙你的,千萬別被我影響。”
趙湘湘笑了笑:“什麽影響不影響的,咱倆誰和誰啊,那所冷冰冰的孤兒院我們都能一起過來,還怕眼前這點小事?”
“哼,不過一個老男人嘛。”
與此同時,全意律師事務所,唯一的一盞燈還沒熄。
不知道被空調偶然凍着了還是怎麽的,靜坐在辦公桌前的江準猛地打了個噴嚏。
**
第二天早晨,時栩被鬧鐘叫醒的時候趙湘湘已經早早開工,不在家。
手機鬧鐘還在響,時栩跟着鈴聲摸到客廳,看見自己的手機居然落在茶幾上。
時栩關閉鬧鈴。
然後看到十幾條未接來電。
時栩點開通話記錄,第一條最近通話顯示的是撥出號碼,撥給了江準。
第一條之後的,下面都是未接通電話,號碼也是江準。
時栩打開微信,又立刻看到趙湘湘給她的留言。
她說,昨晚淩晨江準打了時栩這個手機好多電話,趙湘湘故意調成靜音沒接,直到第15個,她才接起來,告訴江準,時栩睡在她家。
趙湘湘還帶了一個得意的表情,時栩真是又無奈又想笑,可惜嘴角太沉,揚不上去。
在趙湘湘家洗漱後,時栩上班去。
今天幼兒園事情不多,時栩索性請了一個下午的假,趁江準上班時間,回趟江準家,把自己的行李都收拾出來。
重新踩在陌生又熟悉的地板,時栩進門後,映入眼簾一雙擺放得很規整的粉□□耳拖鞋,鼻尖一酸。
看了一會兒,選擇性無視,光着腳往房間走去。
時栩的生活用品不算多,主要都是櫥櫃裏之前帶來的衣服為主,再把梳妝臺上的瓶瓶罐罐一裝,差不多打包齊全。
時栩把行李箱扣好,豎起來。
一轉身,忽然,被吓了一大跳。
房間門邊正站着一個人。
時栩吓得連退幾步,被床板一絆,跌坐在柔軟的床上。
“江,江,”差點被吓到失聲,“江律師?”
江準站在門口一時邁不動步子,原本他沒想吓她,都是意外。
“你怎麽在家?”
“你打算走?”
時栩和江準的聲音幾乎同時發出。
時栩愣了一下。
江準解釋:“請了假。”
時栩心底苦笑,連請假都是同步,險些要被這該死的緣分給诓騙了。
緣分什麽的,大多是自作多情。
江準盯着時栩的行李箱,不再明知故問,而是換了個問題:“你,沒什麽想與我說的?”
時栩想了想:“離婚的手續我不太懂,可能還得麻煩江律師多指點。”
江準:“……”
江準:“沒有其他問題了?”
時栩對他的話感到幾分疑惑,這話不像是從江大律師嘴裏說出來的,他想要她問什麽呢?
“沒了。”時栩站起來,拉起行李箱的把手,作勢要走。
時栩拖着行李,走到門口,江準卻堵在門口,垂眸不知道是在看地板還是在看行李箱,或者是出神了。
“江律師?”
“嗯?”
“我過不去。”
“嗯?哦。”江準反應過來,側身讓出路來。
時栩怪異地瞧了眼江準的神情,怎麽感覺今天的江準癡癡傻傻的,問出的話做出的舉動,心不在焉魂不附體似的。
走到門廳,時栩穿上板鞋,打開鞋櫃裏她帶來的幾雙鞋子,抱着鞋盒壘在行李箱上。
收拾好一切東西後,時栩打開門。
要走了。
“栩……時栩。”江準又出現在時栩背後,叫住了她。
時栩轉過身,問他怎麽了。
她發現江準的視線直勾勾地對上她的眼睛,竟無比熾熱。
“你忘了一樣東西。”
江準朝時栩走過來。
與其說走過來,不如說迎上來。
時栩眸色起了微妙的變化,怦然的心跳像是死灰複燃,潛意識裏在期待些什麽。
江準走過來,突然,極速剎車般定住。
停在離時栩兩三步遠的地方。
他暗暗嘆了口長氣,眼裏的熾熱眼裏的沖動在這一瞬間熄滅。在抑制住之後,江準的面色恢複如初。
他指了指地上的拖鞋,那雙他買的貓耳朵粉色拖鞋。
“你忘了把它帶上。”
江準如是說。
時栩張着嘴說不出話來,心堵得慌。
“不用了,”時栩再次轉身,“江律師還是丢了吧。”
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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