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行軍(一)

出發的那一日,晨風清冷,五萬将士着玄色盔甲齊集城門之下,景元帝親自登城樓相送,天際第一縷光中,戰鼓聲隆隆響起,淩煜騎在淡金色汗血寶馬上,單手高舉,在響徹天際的吶喊聲中向安平進發。

蘇淮年有些發愁。

她個子本就嬌小,即便身上套了最小號的盔甲,仍是大得誇張。那身甲胄将她整個人無限往下壓,才走了一個上午,她就累得腰酸背痛。

好不容易前方傳來原地休息的號令,她全身心放松一下坐倒在地,簡直想黏在地上再不起來。

“小兄弟,我看你年紀很小,怎麽已經從軍了?”

蘇淮年将頭盔摘下,抹了一把滿臉的汗,仰頭灌了好幾口水,這才有氣無力答道:“我是被人騙來的。”

要穿厚重盔甲,要徒步行走,她在心裏将淩煜鞭笞了幾千幾萬遍,恨不能仰天長嘯,最重要的是,說好的栗子呢!

那人顯然被驚到了,張着嘴讷讷半晌,随後同情地将她望着,将自己手裏的餅掰了半個給她,憨厚笑道:“既來之則安之,男子漢大丈夫就該征戰沙場,建功立業!小兄弟,你放心,以後我罩着你!”

他拍拍胸脯,義氣沖天道:“我叫嚴朗,你叫什麽?”

蘇淮年感動地看着手裏的餅,被他的義氣感動,咧嘴露出一個同樣憨厚的笑,“我叫蘇淮年。”

耀眼的日光下,她唇紅齒白,面容白淨,肌膚着實細膩了些。嚴朗盯着她的笑臉愣了一愣,猛地直起身子,“你是女的?”

蘇淮年眨眨眼,滿臉無辜。

身邊響起一道不确定的聲音,“阿年?”

蘇淮年擡頭,眼睛彎成了月牙。

早先出發時,蕭諾就瞧見了這個可疑的身影,一身盔甲松松散散套在身上,比身旁的士兵矮了一截。當時只是匆匆一瞥,因兩人隔得較遠,那個小小身影很快沒了蹤影。此刻休息,她遠遠瞧見一張白淨面龐,頭發悉數束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她疑心自己認錯了,上前幾步,果然是蘇淮年。

她立時黑了臉,“你怎麽來了?”

明明先前淩煜還說會安頓好她,竟是這種安頓。

還與人勾肩搭背。

她臉色很不好看,蘇淮年怯怯地拉了拉她的袖子,露出讨好的神情來,蕭諾還來不及說話,行軍的號令響起,黑着臉瞪了她一眼,撂下一句“晚上等着我”,起身歸隊了。

蘇淮年委屈地扁了扁嘴,她也是被人騙的啊!

“蘇……姑娘,那是你熟人嗎?”嚴朗看着她戴上頭盔,頭盔明顯大了些,将她白淨的臉遮得嚴嚴實實,乍一眼看過去,不過是一個稍顯瘦弱的少年罷了。

蘇淮年唔了一聲,兩人并肩走了一段,嚴朗小小聲問:“你一個姑娘家,為什麽要來軍隊?”

許是風大了些,她頭也未擡,只默默趕着路。

嚴朗摩挲着下巴,鄢國入行伍之人都要經過篩選,她這樣明顯的女子樣貌,是怎麽混進來的?思及此又搖搖頭否定了自己,鄢國從未有過女子不得參軍的規矩,他偷眼去看蘇淮年頭盔下露出的側臉,她實在是太小,既然能通過篩選,莫非是武藝過人?他越來越覺得這想法靠譜,看她的眼光不覺帶了幾分狂熱。

轉念又想起她說是被人騙來的,不由義憤填膺,将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騙來從軍,實在太可恨!

淩煜走在隊伍最前頭,無端端打了個噴嚏。視線往後飄,依稀能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她那麽小,輕易就能從一群五大三粗的大漢中分辨出來。

他看着她走得無精打采的樣子,眉頭微微一皺。

日暮時分,淩煜下令安營紮寨。

炊煙很快飄起來,士兵們三五個一堆分工合作,紮帳篷的紮帳篷,生火的生火,鍋子架在火上,水燒至沸騰,便有人将幹肉放下去,不多時便是一鍋濃香的肉湯。

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團火,西野國挑釁已久,軍中多的是血性漢子,只恨路途太遠,不能當下就以敵人的熱血撫慰手中的武器。

嚴朗不知從哪裏捉來一只死肥的野雞,笑眯眯遞到蘇淮年眼前。

她驚喜地跳起來,從嚴朗手裏接過來,用随身佩刀抹了野雞的脖子,手腳利落拔了野雞滿身豔麗的毛,塗上一點随身帶的油,用木枝串了架在火上,很快就有香氣散發出來。

嚴朗愣愣地看着她過分熟練的動作,讷讷道:“這野雞……”是捉來給你玩的……蘇淮年眨着眼看他,一臉期待下文的神色,嚴朗默默閉了嘴。

這姑娘,很好很強大。

野雞的皮很快烤得金黃酥脆,嚴朗去遠處撿柴火,蘇淮年認真看着火候,翻轉的動作極為娴熟。

“累不累?”

淩煜聲音如同沾染了秋夜的涼,清清冷冷聽不出情緒。

蘇淮年頭也不擡,“累死了,大騙子!”

他蹲下來看着她手裏的野雞,頗有興味。

蘇淮年頓時警覺地握緊了手裏的木枝,見烤得差不多了,飛快地收了手迫不及待咬上去,被燙得嘶嘶直抽氣。

“……笨丫頭。”他臉上有火光明滅,跳躍出淡淡的笑意。

“主帥!”嚴朗抱着柴火站在兩人身後,有些手足無措地看看蘇淮年再看看淩煜,最後索性低下了頭。

淩煜起身,淡淡點點頭,臉上已經恢複了古井無波的淡然。

野雞涼了一些,蘇淮年扯下一只肥碩的雞腿遞給嚴朗,“已經熟了,你嘗嘗!”

淩煜挑眉。

嚴朗有些戰戰兢兢想去接,卻覺得有雙眼睛如影随形,他一時頭皮發麻,幾乎要将頭縮進衣領中去。低着頭道:“蘇姑娘你吃吧,我剛才吃過了。”

淩煜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淡淡看着蘇淮年。

她卻将手一收,哼哼道:“看也沒用,不給你吃!”

嚴朗覺得自己仿佛撞見了什麽大秘密,恨不能立刻遁地逃走,卻又下意識豎着耳朵,想要聽到更多八卦。

“是你讓她跟來的?”一道略顯凜冽的聲音響起,嚴朗偷偷擡頭看了一眼,是中午蘇姑娘那個熟人!他迅速又低下頭去,果然有八卦!

淩煜不置可否,蘇淮年快樂地跳起,十分狗腿地将手中還未送出去的雞腿遞給她。

蕭諾撇過臉不看她,冷着聲音道:“她年紀小不知輕重,你也不知道麽?戰場有多危險,你怎能讓她一個小姑娘涉險?”

沉默,詭異的沉默。

他們所處的位置離大部隊較遠,遠處隐約傳來将士們說話的聲響,這四人齊聚的一小片土地上卻是沒有一點聲響。

嚴朗看了看三心二意一邊啃雞腿一邊來回注視二人的蘇淮年,深深覺得此地不宜久留,輕咳一聲,找了個托詞遠遠遁走。

淩煜終于開口,聲音裏帶了絲不容置疑的冷,“我既然将她帶着,自然有我的考量。”

蘇淮年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他們倆對視了好久啊,野雞都冷掉了啊。

她油膩膩的爪子抓住蕭諾的衣角,撒嬌道:“阿諾,我在上京人生地不熟,實在無處可去,你放心吧,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蕭諾默默看了眼自己被她抓着的衣角,她仿佛看到了那塊黑色布料在黑暗中默默流淚。

她不動聲色拿開了她的手,整個人松懈下來,苦笑着擡眼看她,她已取下了頭盔,長發高高束起,前額一片碎發,毛茸茸的。

心突然就軟了幾分。

“我不會讓你有事。”

這句話像是說給她聽的,也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蘇淮年見蕭諾終于接過了雞腿,這才又笑起來,叽叽喳喳說了一通在上京時的所見所聞,半晌才發現邊上還站了個人。

她心不甘情不願将手裏僅剩的一只雞翅膀遞給他,“喏,記得欠我的栗子啊。”

淩煜盯着她油汪汪的手看了一會,面無表情地走了。

蘇淮年馬上将雞翅膀送到嘴邊吃起來,一邊吃一邊嘟囔,“幸好他沒要……”

夜色漸濃,大大小小的帳篷連成歪歪扭扭的一條線,篝火漸漸轉弱,蘇淮年依偎着蕭諾睡得香甜。

蕭諾睜着一雙眼,一下一下拍着蘇淮年的背,全無睡意。

有些事情出乎意料之外,可也未嘗不是好事。

她抿着唇思索許久,憋出一股無名的煩悶。

作者有話要說: 春雨貴如油,你們那邊下油了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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