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改嫁堂弟

姜玉蘭慌了,要真是離了婚,往後誰掙錢給她買呢子大衣?

只是汪解放鐵了心——

在家裏你打打罵罵我無所謂,在外面你好歹給我幾分面子。

今天當着駱主任和全廠員工這麽下我的臉。

離婚!

大不了他往後打光棍!

油鹽不進的人從高南雁變成了汪解放。

肉聯廠的員工也不好說什麽,你看駱主任都沒開口,他們有什麽立場說?

“你敢跟我離婚,我就告到婦聯去!”

“你就是告到中央去我也不怕!”

結婚這幾年,姜玉蘭哪見過汪解放這般強硬?

她徹底慌了,六神無主的拉扯着汪解放,卻是被汪解放甩到一邊去。

剛巧撞到了打飯歸來的南雁。

始作俑者南雁半點不心虛——

不知道緣由就來“打小三”,死鴨子嘴犟不道歉。

如今也不過是求仁得仁,關她什麽事?

當然南雁才不會承認肉聯廠的夥食好,她忙着去吃飯壓根沒空搭理這兩口子。

雖說食堂大鍋飯也是常見的蘿蔔、土豆、白菜、地瓜,但有肉味啊。

肉聯廠最不缺的就是肉和骨頭,肉是國家的要出口換彙,但骨頭不用啊。

稍微松點手,骨頭上就能帶着點肉片,炖上幾鍋湯,總比開水炖菜好吃。

來到七零年的南雁被迫飲食清淡,如今看到土豆白菜粉條亂炖裏的兩片肉,比看到爸媽都親。

冷不丁的被人撞了下,虧得南雁反應快,不然這午飯怕不是都要孝敬土地公。

姜玉蘭看到南雁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小高同志,你幫幫我,咱們都是女人,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我離了婚你也得不了好啊。”

誰說的?

她可以看熱鬧啊。

反正這梁子已經結下了,至于仇恨度兩三分還是七八分,沒啥區別。

坐在那裏的駱主任和呂師傅都在吃飯,顯然沒有插手管人家務事的打算,南雁輕輕掙脫,“我和汪科長又不熟,哪有本事幫您呢?”

姜玉蘭雖是病急亂投醫,但也不傻,這敬詞聽得她腦殼冒火。

“你非要逼死我才甘心?”

正在剝紅薯皮的呂師傅聽到這話瞧了姜玉蘭一眼——

用尋死覓活要挾人,這是不是也太無理取鬧了些?

駱主任也皺着眉頭,“小姜你在說什麽胡話。你跟汪科長兩口子的事情,關南雁同志什麽事?再這麽胡鬧我可不答應。”

兩口子關起門來随便怎麽折騰,但姜玉蘭這麽不問青紅皂白就來鬧騰的,是得吃點教訓。

今天是高南雁反應快,換作其他軟綿性子的不定什麽結果呢。

駱主任不吃這套,當即把南雁給撇了出來,一嗓子喊來汪解放,“你們兩口子的事情回家解決去,別在廠裏頭折騰禍害人。”

這話已經說的十分嚴重,就連汪解放也不好說什麽。他是後勤科長不假,但這裏坐着的是廠辦主任,最接近廠長的人。

汪解放縮頭鹌鹑似的拽着人離開,總算讓食堂少了一樁熱鬧。

大家夥該吃飯的吃飯,有些個好奇的小心打量着這邊坐着的南雁,似乎想從南雁臉上看到些愧疚之類的情緒。

南雁毫無察覺,吃得正香。

呂師傅也是斟酌了下這才開口,“別跟她似的尋死覓活。”平白給人看笑話。

幹飯人南雁擡起頭來,“啊?”

師傅剛才說的啥?她沒聽清楚。

呂師傅說了個沒趣,“吃飯吧。”

把他每天都吃的鹹雞蛋放到南雁手邊,“多吃點有力氣,下午你先上工試試看。”

這年代雞蛋多稀罕啊,南雁哪好意思吃人的營養品?

偏生呂師傅一眼瞥過來,南雁還雞蛋的動作一頓。

“吃吧。”駱主任開口道:“你師傅的一片心。”

他當時看得真切,原本南雁就是小打小鬧想要這兩口子難堪下。結果汪解放求人卻又口無遮攔喊了句“老驢”,南雁這次手段升級為尋死覓活,把這事鬧騰的一發不可收拾。

用了手段但并不讨人嫌,畢竟早些年自己也經常被人喊“騾子”,當時可沒人給他出頭。

這師徒倆也是有意思——

一個關心徒弟但嘴上不說,一個暗地裏給師傅找回場子但并不打算邀功。

也是一場緣分。

這下南雁沒再客氣,“謝謝師傅。”

她很自覺地把姓給去掉,又問起了下午的工作安排。

駱主任好奇,“你下午不回家?”

“跟我們公社的會計約好了,下午四點鐘接我回去。”南雁笑着說道:“先熟悉熟悉工作,省得回頭沒頭蒼蠅似的給師傅丢人。”

呂師傅聽到這話想起了他原本給南雁的工作安排,“你去分割腸原料,要是做不來再換別的。”

檢查病變、剔除黏膜都是老手幹的活,新手的話做分割或者清理更合适。

清理工作有點重,呂師傅想着先安排南雁做分割,把這些腸原料分門別類的做處理。

聽着簡單,但也需要些技巧。

南雁聰明,應該上手很快。

食堂的飯桌成了師徒倆傳道受業的道場,呂春生指點細節這并不奇怪,這個分割加工區的五級工對待工作從來一絲不茍。

倒是南雁能迅速理解到位還适時的問上一兩個問題,這倒是讓駱主任覺得這人天生就該在肉聯廠工作。

有天賦啊。

飯後南雁主動幫師傅刷碗筷飯盒,連帶着駱主任都清閑了一把。

瞧着在洗碗池那邊跟其他工人寒暄的南雁,駱主任一臉的笑呵,“咋樣,這次我給你找的徒弟不賴吧?”

呂師傅瞥了他一眼,“關你屁事。”

那是他這個徒弟聰明,能舉一反三。

和你駱長松有屁關系。

……

小莊會計看着從肉聯廠出來的人,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南雁拎着的幾根筒骨上。

上面貼着一片片肉,不像是供銷社賣的那筒骨,能剔出指甲蓋大小的肉片來都算你贏。

“師傅說我頭天過來,送我幾根筒骨做見面禮,小莊會計你要不嫌棄,拿倆回家炖湯喝?”

誰會嫌棄這個?

鄉下公社可不像是城裏的供銷社還能隔三差五的供應豬肉,一個月能供應一次就不錯。

公社的會計也饞肉啊。

趕車的老劉叔也拎了條筒骨回家,小莊會計還特意交代了句,“別說是小高送的,不然回頭她難做人。”

能送你怎麽就不能送我?瞧不起我是吧?

這年頭不講道理的人多得是,才不管你難不難做人呢。

南雁剛去肉聯廠根基未穩,不能給領導同事留下愛占便宜的印象。

老劉叔呵呵笑着應下,“曉得曉得,不胡說給娃娃添麻煩。”

其實南雁倒也不怕,就算村裏人不知道自己送肉這事,也少不了過來找她幫忙,畢竟大家都知道她在肉聯廠工作。

回來的路上,她連拒絕的說辭都想好了。

從村口下了車,南雁看到村口張寡婦家門口的推推搡搡。

那青年瞧着有幾分眼熟,南雁仔細想了下,那不是林業的堂弟林建國嗎?

顯然那倆人專注于對方,沒留意到南雁往村裏去。

張寡婦家的門開開合合到底把人放了進去,南雁笑了下,拎着東西往家去。

林家在村西頭,走了沒幾步就看到胡同口等人的林蓉迎了過來,“嫂子工廠裏咋樣,他們沒為難你吧?”

年輕的女孩恨不得把南雁渾身上下掃描一個遍,生怕自家嫂子受了委屈。

“沒事。”南雁拉着人回家去,“我從廠裏拿了點肉,讓爹給咱們炖肉吃。”

林蓉瞪大了眼,“你……從廠裏拿的?”

林家小妹就差把“偷東西這樣不好吧”這話寫在臉上了,南雁看的直樂呵。

這小姑娘怎麽就這麽可愛呢。

她順着林蓉的話說,“對呀,不然還能從路上撿的不成?廠裏人都這麽幹。”

“啊?”林蓉面色一緊,拉着南雁走到家門口的老榕樹下,“嫂子咱不能這樣啊,廠子是國家財産,咱不能當,當肉耗子!”

這要是被抓到,得吃槍子!

南雁看着一本正經的林小妹,覺得這小姑娘真太可愛了,“傻姑娘,這是我花錢買的,在你眼裏我就是那種偷偷摸摸見不得光的人?”

林蓉連忙解釋,“不是,我就是我就是……”她不知道咋解釋了。

南雁看着急紅了臉的人,“就是擔心我做錯事對不對?”

對,就是這個理。

林蓉小雞啄米的點頭。

南雁揉了揉那小腦袋瓜,“放心,咱不占國家的便宜。跟我說說,今天公社開會都說了什麽。”

她當時趕着去縣裏,就聽了半截,也不知道後面劉部長怎麽處理的李家母子倆。

提到這個林蓉興奮起來,“四和叔說工作安排由組織決定,李家張口閉口說那是他們的工作,要李從坤指認到底是誰許給他的,他和馬書記去縣裏頭要說法去。”

南雁挑了挑眉頭,李老娘是個糊塗蛋,但李從坤不是傻子,不然哪能跟汪解放攀上關系讓人給自己留意工作崗位呢。

真要是指認了汪解放,李從坤就徹底得罪死了城裏的人,他敢嗎?

不過劉部長也不是在較真,不過是借着這事吓唬吓唬李從坤。

“就那個李老四當場吓得尿了褲子,說給媽和嫂子你磕頭認錯。”

南雁在肉聯廠和後勤的汪科長結了梁子,林家和前窪村的李大海家結了仇。

挺好。

甭管現在他們是什麽兇神惡煞不好招惹的形象,起碼不再是誰都敢來踩一腳,能省不少麻煩事。

“四和叔說讓李家整上一桌給咱家賠禮道歉。不過媽沒答應,說不用這麽麻煩,往後別再來說那些認幹娘幹兒子的胡話她就感激不盡了。”

要是南雁,肯定讓李家丢人還舍財。

不過婆婆劉煥金做人留一線倒也沒錯,畢竟一個公社的,鬧的太絕也不是個法子。

走到家門口,林蓉忽然間想起什麽來,“對了嫂子,三叔家過來人了。”

三叔?

南雁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是林業的三叔林廣糧啊。

公爹林廣田兄弟姊妹五個人,上頭有個哥哥林廣財,當年出去闖蕩沒了下落,将近三十年沒跟家裏聯系,都說死在外面了。

大姐林廣金六零年的時候得病沒了,南雁記得結婚前老高家說過這事,說林廣金死的不清不楚,為了這事林廣田還跟大姐夫家打了一架,斷絕了往來。

二姐林廣銀那會兒險些被她爺奶賣給老光棍,偷摸的跟着人跑了去幹革命,建國後來了書信,說自己在東北那邊安頓下來。

之前林業去當兵就有這位二姑從中幫忙,只是好人不長命,林廣銀路過水庫看到幾個孩子溺水,她下水救人把自己搭了進去。

林家上一輩的兄弟姐妹五人就剩下林廣田和林廣糧兄弟倆。

但兄弟倆一向不對付。

南雁不知道內情,但林蓉知道啊。

當初大姑死的不明不白,爹媽去找大姑父要個說法,結果三叔一直搗亂,後來才知道當時大姑家的表哥準備說親,大姑父擔心這影響兒子的婚事就給了三叔錢,讓三叔把爹娘勸回來。

三叔跟大姑父一樣,就不是個好人!

林蓉覺得這會兒登門的三叔沒安什麽好心眼,但她到底年輕,沒想到這位親叔叔能說出這話來——

“我這也是為咱們家好,讓南雁改嫁給我們家建國,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不然她回頭帶着那肉聯廠的工作走了,哼,到時候你後悔都晚了!”

作者有話說:

南雁:啊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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