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非凡, 你可真的是吓死我了!”
“我能有什麽事兒?你別大驚小怪了。”
“什麽大驚小怪?你每次都這樣,總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兒!”
“我知道是老毛病,高血壓犯了而已, 你也沒必要特地趕過來。”
……
病房裏回蕩着倆夫妻的拌嘴聲,你來我往間的字句裏足以看得出來兩人的恩愛。
錢妮無聲地退下, 走至沙發旁将撿起的外套還給他。
“你怎麽來了?”
錢妮輕聲詢問, 許是不想去打擾廖導與他夫人的對話, 刻意壓低了聲音, 俯身湊在缪雲琛的耳邊。
醫院的設施比較簡陋,這沙發瞧着也破破爛爛的,可男人坐在上面卻依舊難掩清冷的氣韻, 在女孩朝自己靠近的時候便下意識地往後躲了幾寸。
眉頭微皺, 熟悉的發香鑽入鼻尖,令他竟意外地有些不太自在。
“電話裏, 是誰哭着說‘怕’的?”男人反問,讓錢妮一瞬間紅了臉。
嘴硬似乎還想狡辯些什麽, 只是話卡在喉嚨口一頓,緊跟着側過頭輕聲呢喃了一句——
‘我怕,你就過來啦。’
耳尖的男人似是聽到了這句話,側頭看了一眼不服氣的錢妮, 那眼神瞧着像是冰冷,可薄冰下流淌的卻像三月的春風, 夏日的溪流, 是縱容和溫柔。
缪雲琛起身,那一瞬間, 原是藏在氣息間的煙草味似乎又被帶了出來, 讓錢妮不由得感到有些嗆鼻。
這男人……究竟是抽了多少煙?
就在這時, 廖老頭和他夫人像是才想起病房裏還有兩個人,話音不免一轉。
“錢同學,昨天晚上真辛苦你了。”
昨日手術成功之後,錢妮便給廖夫人打去電話報平安,廖導的子女都在國外,現在一時半會兒根本沒辦法趕過來。
“是我不好,沒能早點發現廖導身體不适。”錢妮說着,語氣裏多少帶着幾分愧疚。
“和你無關,我高血壓是老毛病了。”廖非凡輕哼一聲,聲音雖是沒平日裏的有中氣,可說話的腔調卻還是依舊帶着些許倔性。
“錢同學,我先生的身體我也是了解情況的,昨晚若不是你及時發現……”廖夫人到一半話音一轉,似是也不願去提起那個可能,“醫院這邊有我照顧就行,你們還是早點回去休息。這位是……?”
視線轉而落在缪雲琛身上,廖夫人的視線在兩人間流連一番,視線也隐約開始變得有些暧昧。
“是錢同學的對象嗎?”
此話一出,病房的氣氛陡然變得尴尬了起來,錢妮連連擺手否認,而缪雲琛卻并未出聲,作為唯二可能知道些許的廖老頭也心照不宣地沒有開口。
廖夫人見錢妮否認,心下不免有些疑惑,目光落在身形高大的男人身上。男人微垂着眼簾,不開口,不否認,唯獨錢妮在那兒紅着臉甩手。
半晌後像又明白了些什麽,淺笑道:“可能是我誤會了。”
“錢妮,你和他先走吧,學校裏應該還有課,昨晚醫療費什麽到時候直接和我說,我這邊把錢打給你。”
許是為了避免尴尬,坐在床上的廖老頭抖了抖手上的報紙,緊跟着說了一句。
錢妮正愁沒時機溜走,在聽到廖老頭這話後便立即點頭應下,一咕嚕說了一連串讓廖導注意身體的話,随之便動作迅速地離開了病房,動作看起來有些許倉皇。
反而是站在她旁邊的缪雲琛,不緊不慢地和二老颔首,随之又從容不迫地跟在錢妮身後走出了病房。
缪雲琛手臂上挂着錢妮遞給她的外套,這會兒轉身将病房門給關上,一擡頭便看見錢妮正站在不遠處,臉頰微紅地看着他。
“師娘的話,你別太在意。”錢妮開口,聽似平穩的語調與在病房裏稍顯羞赧的樣子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缪雲琛眼神微深,并未出聲,只是靜靜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你轉給我的錢,等廖導把醫療費給我之後,我會再轉給你的。”
聽起來極其生疏的口吻,缪雲琛還是沒說話,只是嘴角的弧度往下更壓了幾分,漆黑的眼眸中微微翻湧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浪潮。
她果然是個沒良心的,招惹了自己一下就跑,不出一會兒就瞥了個幹淨。一如四年前,讓他徹底淪陷之後,又将他忘得一幹二淨,連同那些幾乎是刻在他骨子裏的回憶……
落在身側的手漸漸緊握成拳,喉結上下一滾,缪雲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微壓着嗓子随意扯了一句:“不急。”
錢妮聽此,似是也明白這些錢對他來說或許真瞧不上眼。
只是他們從初遇到現在也沒幾天,就昨日的情況來說,眼前的男人壓根就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
“你訂酒店了嗎?”錢妮突然轉移了話題,問出了這個有些多餘的問題。
看着缪雲琛的架勢,應該是一路奔波匆匆趕來的。
“沒,先回你的酒店吧,回去的票定了嗎?”缪雲琛出聲,擡手揉了揉發酸的眉心。
“嗯,之前和廖導一起定的,在傍晚五點左右的樣子。”
缪雲琛低頭看了一眼戴在手腕上的表,片刻後條理清晰地開口:“先回酒店洗漱一下吧,傍晚我和你一起去高鐵站。”
說完,男人便擡步往電梯間的方向走去,動作幹脆利落。
錢妮無奈只能跟着缪雲琛一路走至住院部樓下,剛想說自己來叫車時,卻見一輛黑色的轎車正朝着他們的方向駛來,最終停在了兩人身前。
缪雲琛一言不發地打開後車門坐了進去,位置靠裏,還空出一大片座位,顯而易見是給錢妮留的。
錢妮愣神片刻,但還是乖乖地坐了上去,将車門給關上。
“缪總,是要去哪裏?”
坐在駕駛座上的司機扭頭詢問。
缪雲琛沒出聲,只是默默地看着身邊的錢妮。
錢妮起初還未反應過來,呆了兩秒之後才驀地意識到什麽,抱歉地沖着坐在前排的司機開口:“林豪酒店,謝謝。”
司機是個話少的人,在接到指令之後便直奔目的地。
車廂裏安靜地要命,錢妮不自覺用餘光瞥了瞥坐在身邊的缪雲琛。
熟悉的冷香夾雜着煙草氣息,意外地并不難聞。許是走了一路,身上的煙味散去了些許,那種濃烈如彈槍硝煙的感覺漸漸褪去,而男人撐着車門閉眼輕寐,許是因為昨晚一夜奔波又加沒睡,以至于眼下顯露出淡淡的青色,配上他稍冷的膚色和薄唇,顯得有那麽一絲絲的憔悴。
周圍确實很靜,可錢妮的心思卻一點都不平靜,翻湧的心緒讓她總是不自覺地去思考,思考昨晚缪雲琛這樣做的原因到底是什麽。
她給他找了無數個理由,每一個都看起來很自圓其說,卻又莫名荒唐。
而最有可能的那個結論,卻是讓她覺得最離譜的那個。
汽車很快抵達了酒店,幾乎是停車的一瞬間,原先閉眼休憩的男人便直接睜開了眼,眼底一片清明,仿佛剛剛洩露出來的疲憊都只是假象罷了。
男人下車,一邊穿着外套一邊往酒店內走去。
錢妮的腿可沒他的長,只能像個小跟班一樣腳步匆匆地跟在他身後。
“沒想到你的業務分布這麽廣泛,青海都有。”錢妮出聲,似是想要緩解一下剛剛在車廂裏極其僵硬的氛圍。
“商業合作的夥伴罷了,Mshine要做到青海還需要過幾年。”男人冷聲回答,又側頭問了一句錢妮,“你的房間號是多少?”
“1630,怎麽了?”錢妮腦子沒多想,直接開口回答。
“沒事什麽,房間訂你附近比較好照應。”
“等等,我們下午就走了,你現在訂房間是不是有點太浪費了?”錢妮驀地停下腳步,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如果要洗漱的話,直接去我訂的房間不就好了?”
缪雲琛轉頭,看着女孩那一臉純真的模樣,圓溜的杏眼瞧着是這般幹淨,似乎絲毫沒有意識到,引一個男人進房間,孤男寡女的情況,究竟意味着什麽。
眼神逐漸轉深,他知道,錢妮壓根就沒往多的地方想,出于紳士風度,他應該拒絕才是。
只可惜,他從來都不是什麽鬼君子。
“嗯。”淡淡地應下,随之擡步走向前臺的腳步轉而直接掉頭往電梯間走去。
直至兩人走至房門口,男人無聲地看着錢妮,示意她拿房卡開門的時候,錢妮才隐約意識到,把一個男人單獨拉進自己的房間裏,是不是有些不太妥當?
但事已至此,錢妮當然也沒有再反悔的餘地,畢竟剛剛讓她別開房的人就是她自己,這會兒要是又開口讓他重新去開一個,會招人打的吧?
想到這裏,錢妮還是乖乖從口袋裏掏出房卡,打開了房門。
因為是酒店,住兩天就走,錢妮就沒想着要收拾地多幹淨,自己的行李箱也是大剌剌地鋪在地上,裏面有自己的衣服,簡單的洗漱用品,還有一些內衣什麽的。
剛把人領進門,錢妮才像是想起這茬,慌慌張張地将地上的行李箱給合上,将所有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塞進箱子裏。
但人的動作再快到底也快不過人眼,錢妮一轉頭,恰是看見男人垂眉看着蹲在地上合箱子的自己,微微挑眉。
錢妮:……
一開門就送人一份大禮,也真是夠可以的。
缪雲琛似乎也能察覺到女孩的尴尬,因此淡淡地收回視線,側頭看向浴室,“我先去洗個澡,可以嗎?”
男人看起來很紳士,進門前還問了一句。
錢妮臉熱,呆呆地點了點頭,“可、可以啊,你先進去洗澡吧。”
話音剛落,只見男人将剛下車床上的外套給脫了下來,随意地丢在了床上,原先松垮垮系在脖子上的領帶也被他略顯粗暴地扯了下來,再次丢在床上。
裏面的襯衫是貼膚的,在男人大幅度的動作間隐約露出了些許身型的輪廓,不經意間洩露出了一絲男性荷爾蒙的味道,勾得人有些上頭……
就比如說,那個恰到好處的胸。
男人的胸和女人的摸起來,會有差別嗎?
錢妮神差鬼使地在腦子裏蹦出了這個問題。
缪雲琛似乎并未注意到女孩稍顯灼熱的視線,這會兒又随意脫了鞋,一邊解手腕上的紐扣一邊往浴室的方向走去,在進門前像是又想起了什麽,一轉頭恰是看見女孩這會兒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那眼神瞧着……好像是不怎麽單純。
錢妮見狀,眨巴眨巴了下自己的眼睛,嘴角一勾,再次露出那個天真無邪的笑容。
“怎麽了?是有什麽問題嗎?”
“牙具還有嗎?”
“有,我只用了一套,裏面還有一套。”
一般的大床房都會配有兩套洗漱用具,還剩一套錢妮沒用。
得到肯定答案的缪雲琛這回沒顧慮地走進浴室,沒過一會兒,浴室內便響起了水流聲。
至此,錢妮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氣,側頭看着被缪雲琛扔在床上的外套和領帶,默默在心裏吐槽自己道:
錢妮,你可真有出息了!居然敢把男人領進自己房間洗澡!
錢妮自認為自己單身二十多年,從沒遇到過眼前的這種局面,記憶裏自己從沒和異性有如今單獨相處的情況,除了夢裏的那個對象之外,自己在現實生活中可是連異性的手都沒牽過的人。
心率不免有些略高,錢妮聽着浴室裏的水聲,腦子裏不由得浮現不久前看見男人脫外套時顯露出來的身材,竟是漸漸開始有了不堪入目的聯想。
沒有辦法,錢妮只能讓自己忙活起來,避免再産生不健康的想法。
女孩把房間裏的東西都收拾了一番,甚至都不忘把缪雲琛的東西都整整齊齊疊好,把所有能想到的事兒都做了一遍,直至将腦子清空之後才一屁股坐在床上休息,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缪雲琛從進去到現在似乎已經過去二十多分鐘了。
……還沒洗完嗎?
心下不免有些疑惑,錢妮坐在床上,看着從浴室門縫裏鑽出來的熱氣。
原來男人洗澡也要洗這麽久的嘛?得虧酒店的熱水充足,不然照他這個樣子洗澡,水不都冷了?
就在這時,酒店房門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錢妮起身靠近,掃了一眼貓眼,在看見那個面熟的司機後才放心開了門。
“你好小姐,這是缪總要我送來的衣服。”
錢妮伸手接過,在看到熟悉風格的西裝時不免撇了撇嘴,視線轉而似乎又看到了些什麽,塞在角落的一盒新內褲。
耳尖微熱,像是被燙到了一樣,錢妮收回視線,裝作正經的架勢淡淡地點了點頭,“辛苦了。”
關上房門,錢妮輕手輕腳地走至浴室門前,将衣服放在門腳,随之輕輕敲了敲門。
幾乎是下一刻,浴室裏的水流聲戛然而止。
“缪先生,剛剛有人把衣服送過來的,我把東西放浴室門口了。”
“嗯。”不出一會兒,門內傳來一記悶悶的聲響,夾雜着些許喑啞聲,隔着門板有些聽不真切。
錢妮将東西放下之後便動作迅速地重新退回至床邊,不出一會兒,只見那原先緊閉的浴室門從內被拉開了一條縫沾着水珠的手臂伸出,将衣服拿了進去。
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錢妮承認自己多少是有點色了。
據說女性好色程度對比男性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以前的錢妮覺得這結論純屬扯淡,現在看來……好像似乎又有點道理。
約莫是十分鐘後,男人擦着頭發從浴室裏走了出來,夾雜着一身熱氣,開門的一瞬間就像是從仙境出來似的。
許是因為熱水洗的時間有些久,男人的臉頰也淺淺地帶上一層緋紅,雖說臉上是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但淩亂的頭發和粉紅耳朵與臉頰将他整個人都襯得柔和了好些。
缪雲琛一走出來便和錢妮的視線撞了個正着,可不知為何,對方不過片刻便淡淡地轉移目光,擦着頭發兩三秒後才輕聲開口:“你浴室裏還有東西,需要收一下嗎?”
錢妮:?
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直至十多秒後才像是被丢下一顆炸彈似的,直徑奔向浴室——
朦胧的水霧間裏,一條淺藍色的內褲正挂在原先晾毛巾的地方。
我淦!!!!
像是被狠狠地踩中了尾巴,錢妮動作迅速地将內褲給拽在掌心裏,像包個球一樣握住自己半幹的內內,這會兒站在原地恨不得直接挖個洞給自己埋了!
剛來酒店那天晚上,她洗完澡之後便習慣性地把內褲也給洗了,想着等回去也差不多能幹。
哪兒能想到……
臉頰爆紅,羞恥感讓錢妮有些無地自容,甚至連走出浴室的勇氣都沒有。
然而到底沒辦法在浴室裏呆一輩子,錢妮給自己做了整整五分鐘的思想準備,等臉上的溫度降下來之後才轉身走出浴室。
沒有預料中的尴尬,本該吹頭發的男人這會兒竟是縮在了那個一米二左右長的沙發上睡了過去。
錢妮看着男人安靜的睡顏,連帶着腳步聲都開始放輕。
不算大的房間裏意外地靜谧,錢妮起初還以為缪雲琛還是像之前那樣是在閉眼休息,她走近喊了他兩句,卻不見男人有絲毫動靜。
看來,他是真的睡死了。
心下不免有些無奈,男人這會兒頭發還是濕的,雖然已經被擦得不會滴水,但這樣睡覺起來必定是會頭疼的。
錢妮走至沙發旁,熟睡中的缪雲琛瞧着異常乖巧,額前的碎發随意落下,面部輪廓也比平日裏清冷的他要更加柔和。
窗外的陽光正好,落在男人身上也是恰到好處。
錢妮不知為何,竟是看得出了神,甚至在不知不覺間伏下了身子,将兩人的距離拉近。
仿佛周圍所有的一切都靜了下來,就連時間都放緩了腳步。
錢妮蹲在缪雲琛身邊,用從未有這般近的距離觀察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皮膚很好。即使用這麽近的角度去看他,臉上也幾乎看不出毛孔,有着不屬于男人的幹淨。但意外地是,他的面部輪廓卻很立體,優越的眉骨,高聳的鼻梁,就連嘴唇都厚薄适中,有種東方人獨特地韻味,不失西方人的立體,甚至喉結突起的弧度都格外好看。
細密的睫毛落下,在陽光的投影種落下一片陰影。
錢妮不知不覺間看失了神。
所以……怎麽會有這麽像的人呢?是單純的巧合,命中注定的緣分,還是說,或許她真的和眼前的男人有過一段曾經?
可既然是如此,夢中的他們這般相愛,她周圍所有人又怎麽會像她一樣完全忘記了這個人,而眼前的男人又為什麽會否認他們見過面,還是說……他也失憶了。
許是夢到了什麽不太愉快的事情,睡夢中的男人微微皺眉。
下意識地伸手,指腹輕輕點在了男人的眉心上,聳起的褶皺漸漸褪去,呼吸也再次變得平穩。
錢妮對眼前的男人太好奇了,好奇他和夢裏一樣的臉,好奇他無名指上的戒指,也好奇他對自己好像不一樣的态度。
視線順着男人的面龐落在他的喉結上,随之又漸漸挪向他并未系緊的衣領。
腦海中再次浮現夢裏少年拉着她熱烈地述說着自己新紋的紋身,那個畫面到現在還記憶猶新,以至于連她現在都忍不住想要看看,是不是他身上也會有那個印記……
他們長得一樣,也都戴女戒,所以也有一樣的紋身嗎?刻有她名字的紋身。
手指無意識地朝着男人的衣領探去,在即将碰到衣扣的時候,卻又緩緩将手收了回去。
果然,她好像還是不敢去面對那個結果。
不知道是怕他是他,還是怕他不是他。
……
缪雲琛做夢了。
夢裏,自己穿着四五年前的破舊背心,因為沒錢,每天只能吃着有一頓沒一頓的飯,就連腳下踩着的拖鞋也是自己從夜市裏淘來的便宜貨,十五塊錢,他穿了整整三年。
那時的他不過是走在路上都會被人嫌棄多看一眼的流氓混混,即使每天都會把自己收拾地很幹淨,可路上瞧見卻也會厭惡地掩鼻離開。
所有人都覺得他是髒東西,一如小時候,幾家親戚相互踢皮球一樣将他推來推去,最後也不知道是誰,開始不管他的死活。
他向來孤獨慣了,也沒想過要有人陪着,或許等老了之後,自己也會死在一個無人問津的角落,直至聞到屍體腐爛的味道,才會嫌棄地過來拿着個破草席将他的屍體一蓋,扔在不知道哪個臭水溝裏,亦或是被丢進大火中,那燒成灰的屍骨也會像垃圾一樣,用掃把随意地掃走。
對生活,對這個世界,他從來不抱有任何期待。
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的身後卻好像多了一個小尾巴蟲。
小尾巴蟲長得又好看又幹淨,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捧着長大的明珠,就連那雙杏眼都像是那春日偶爾飛來的麻雀,稚嫩地不行。
她似乎對自己很好奇,看着自己的眼神裏有不解,有困惑,有驚訝,就是沒有其他人所有的……厭惡與冷漠。
他很讨厭這樣的人,許是因為惡劣的嫉妒心作祟,他對這個尾巴蟲從來沒什麽好感。
可小尾巴蟲就像一個小太陽一樣,始終都挂在他的頭頂上,令他久違地嘗到了,什麽是陽光的味道。
即使他清晰地知道,知道兩人之間的隔閡永遠不僅僅只是有錢與沒錢的問題。
可他真的太缺愛了,這世界上從未有一個人,對他這般純粹過。
明知道過了這個天堂之後,就是生不如死的地獄,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闖了。
那是一個明媚的天氣,一切都似乎和往日一樣平靜,他走在前頭,小尾巴跟在了身後。
他和以往一樣,逗着她繞了很多彎,卻又從不會讓她跟丢。
可突然間一個回頭,他似乎看不到了她的身影。
天色驀地暗了下來,他慌張地扭頭,瘋了似的回頭去找她,可不知道為何,他怎麽跑,怎麽喊,都好像再也找不回她的身影,即使他在夢裏怎麽撕心裂肺地喊,可夢裏的他就像是陷入了一個怪誕之中,不停地在一個地方繞圈,他掙不開,逃不脫,似乎只能眼睜睜地感受着那個小尾巴離自己越來越遠。
烏雲不斷壓了下來,耳邊好像是響起了呼嘯的風聲,剎那間,他像是逃出了這個像迷宮一樣的地方,可眼前卻恍然出現了一輛車,下一刻,一個纖細的身體如若斷了線的風筝一樣掉落,他奔潰地朝着她的方向奔去,可風聲越來越大,竟是直接吹散了這個夢……
缪雲琛驚恐地睜開眼睛,盯着頭頂雪白的天花板,竟是久久都沒能回神。
眼底的恐懼始終沒能消退,心跳聲如雷貫耳,幾近在猝死的邊緣徘徊——
“你醒了?是不是吵醒你了?”耳邊,熟悉的聲音将缪雲琛的思緒直從深淵中拉了出來。
缪雲琛側頭,一眼便看見錢妮正拿着吹風機,正輕柔地在給自己吹頭發。
目光灼灼地看着身邊的女孩,錢妮并不知道他是做了怎樣的一個夢,只是在對上缪雲琛的眼神後,那視線中的滾燙讓她下意識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渾身僵硬地定在原地。
動作乏力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男人擡手揉着自己眉心,嘴唇緊抿,就連臉色也有些不太好看,比睡之前好像還要更差一點。
“抱歉,我怕你頭發濕着睡覺會頭疼,就自作主張地給你吹了頭發。”錢妮擡頭,看着臉色發白的缪雲琛,恰是瞧見一滴汗從他的額角落下。
……是她的吹風機的風太熱了嗎?這怎麽吹得連汗都給熱出來了?
弱弱地關掉吹風機,動作尴尬地起身往後退了兩步。
缪雲琛舔了舔發幹的嘴唇,不經意間側頭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女孩,随後擡手抓了一把吹得差不多幹的頭發。
“謝謝……”
男人開口,聲音竟是啞地有些不像話,就像是用破大提琴拉出來的音調,說出來的那一刻就連他自己都不免怔了片刻。
“你嗓子沒事吧?是不是感冒了?”錢妮驚訝地關心道。
缪雲琛艱難地吞了吞口水,又清了清嗓子,再次開口的聲音正常了許多,“我沒事。”
“我給你去拿點水吧。”錢妮轉身将吹風機放了回去,又拿過一瓶酒店自帶的礦泉水,一轉頭,原先躺坐在沙發上的男人這會兒卻是站了起來,不緊不慢地扣着扣自己的腕扣,又将自己的衣領整理好,再次恢複至往日裏一本正經的清冷模樣。
缪雲琛極為自然地接過錢妮手中的礦泉水,在錢妮一轉眼的功夫,那新開的礦泉水就成了個空瓶。
錢妮:??
還沒等女孩反應過來,缪雲琛又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了眼鏡,擡手給自己重新戴在鼻梁上。
得,這下是徹底變成平日裏的缪先生了。
“距離高鐵發車還有三個小時,從酒店過去如果不堵的話應該要半個小時,你現在還有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收拾,需要洗個澡嗎?”男人條理清楚地給錢妮列了出來,話落又擡手推了推眼鏡,一股高冷矜貴範兒頓時溢了出來。
“……”
錢妮有些無語。
還不如剛剛睡着的時候可愛點呢。
“缪先生要和我一起走嗎?坐飛機的話可能會快點。”錢妮出聲,看似‘好心’地提醒了一嘴。
“票已經訂了。”缪雲琛語氣很平靜,波瀾不驚的語調就仿佛只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所以,缪先生真的只是過來陪我的嗎?”錢妮突然開口,“就因為那一通電話。”
此話一出,房間裏頓時安靜了下來。
缪雲琛擡眉,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女孩,這會兒直勾勾看着自己的杏眼裏似乎多了一分探求,以及一絲篤定。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缪雲琛垂眉啓唇,“你想表達些什麽?”
男人低沉的聲音夾雜着自帶的磁性,勾得人心癢癢。
然而這一次錢妮卻沒紅臉,再次開口的語氣意外很平靜,“那天晚上在電話裏,缪先生沒回答我的問題。我承認,對于我來說,缪先生确實挺不一樣的。所以你呢?對于你來說,我是特殊的那一個嗎?”
女孩的問題很大膽,像是熱烈盛開的玫瑰花,讓人難以招架。
剛平複下來的心跳好像又開始隐隐躁動了起來,缪雲琛緊盯着眼前的女孩,下颚線似乎是緊了些許,就連斂在鏡片下的雙眸都被染上一層溫度。
周圍的空氣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變化,溫度不斷攀升,交織的眼神裏也開始溢出若有似無的暧昧。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膽大又無畏,不給人一絲逃脫的機會。
喉結上下一滾,缪雲琛的眼底不斷凝聚着什麽。
“你好像很執着于在我這裏得到一個答案。”
“那當然。”錢妮毫不猶豫地承認。
“在那之後呢?你有考慮過後果嗎?”缪雲琛進一步逼問,“如果得到的那個答案,是你想要的,你準備怎麽辦?”
錢妮愣住,一時間竟是好像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想要的答案?她想要什麽答案?
在她看來,缪雲琛對她确實是有意思的,那這個答案是她想要的嗎?如果他真的承認了的話,那她是要怎麽辦?……莫不是,談戀愛?
可她以前從沒談過對象,除了夢裏,現在的這個情況,是夢想成真了?
許是能猜出,錢妮對他們的這段關系還是沒有一個很深入的思考和決定,缪雲琛皺眉,卻又在頃刻間松開,朝着錢妮的方向逼進一步,繼續開口:“把一個男人放進你的房間裏,有考慮過後果嗎?”
一瞬間,錢妮似乎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野性,像是游獵在叢林裏緊盯着食物的猛獸,而自己是被虎視眈眈的那一個。
但意外地,錢妮好像并不覺得害怕,反而還……有點興奮。
錢妮仰頭,毫不畏懼地看着眼前的缪雲琛,“你有想要對我做些什麽嗎?”
後槽牙一緊,缪雲琛也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唇齒間發出一記輕笑。
下一刻,像是隐忍許久後的放肆,男人一把拽住了女孩的手腕,将人直接帶到了身後的沙發上。
一陣天旋地轉,不等錢妮反應過來,後背就被陷進了柔軟的沙發中,而自己擡眉的瞬間,男人狹長的雙眸裏收斂的情緒便在剎那間瘋狂湧出,像是不受控制的野草,又像是滔天的巨浪,幾乎要将錢妮給吞噬。
但不知道為什麽,錢妮真就一點都不害怕他,甚至是打從心底裏認為,他不會做出傷害自己的行為。
“你覺得,我要是在這裏對你做些什麽,你會怎麽樣?”
男人的氣息落在錢妮的臉上,帶着些許濕熱。
錢妮隔着鏡片注視着缪雲琛的眼鏡,耳邊仿佛是有沙漏,她聽到了時間流逝的聲音,也聽到了他的呼吸聲,和心跳聲,一下又一下,響得厲害。
……
“夢裏,你好像對我做過比這更過分的事情。”
“比如說,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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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