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還是這條熟悉的小巷。

四周空無一人, 唯獨剩下他,還有站在身前不遠處的男人。

徐王铮渾身僵直,一時間站在原地甚至都忘記了該要調頭逃跑。

周圍很安靜, 安靜到徐王铮能聽到男人逐漸逼近的腳步聲,一下又一下, 每次都像是踩在了他的心尖上, 令他不禁打出一陣寒戰。

“上次見面是什麽時候?”

男人開口, 語氣聽起來惺忪平常, 仿佛當真只是随意的一句問候。

徐王铮吞咽着口水,擋在黑色鏡框下的眼睛瞳孔微顫,是極度恐懼的表現。

缪雲琛踱步至少年身邊, 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似乎并不擔心他會逃跑,或許應該說, 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即使他想反抗也無濟于事。

“我想想……好像是一個月前?”缪雲琛自問自答, 拍着少年的肩膀不緊不慢地繞到了他的身後,又走至他身體的另一側,低頭突然壓低聲音道:“是上次的警告沒放在眼裏?”

陡然間,洶湧的氣壓撲面而來, 壓得徐王铮幾乎是喘不過氣,有種感到腿軟甚至想要直接跪地的沖動。

“我、我……”少年的嘴皮顫抖, 似乎連一句完整的話都難以說出口。

“你什麽?”缪雲琛開口, 冷色調的西裝穿在他身上一絲不茍,金絲邊框戴在鼻梁上瞧着分明處處盡顯矜貴, 可不知為何, 就在男人出聲的瞬間, 說不出的痞氣和兩分殘忍肆意而出,好像截然相反,又莫名沒有一絲違和感。

只見男人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塊電池,遞到少年的眼前。

“這是你的東西?”缪雲琛冷笑一聲,在電池裏加定位功能和錄音設備,這樣的腌臜事怕是在外面沒辦法做到。倒是難以想象,一個美術生居然還有這種手藝。

“往人手機裏裝定位和錄音,我讓猜猜,你是想幹什麽。”缪雲琛說着,游刃有餘的感覺和驚慌失措的徐王铮截然相反。

缪雲琛就像是叢林裏捕獵而生的猛獸,盯着眼前的黃鼠狼。

“你喜歡她?”

缪雲琛口中所說的‘她’是誰不言而喻。

徐王铮不敢做出任何回答,因為他知道,不管自己說什麽,對于他來說應該都是死路一條。

“怎麽辦,我好像也挺喜歡她的。”缪雲琛說完,又壓低聲音道:“我最讨厭別人觊觎我的東西。”

缪雲琛的視線不禁又落在少年懷中抱着的那個畫本,此時動作迅速地奪過,在随意翻開的第一眼,眼神便陡然一頓,冰冷的目光不斷在眼中聚積,像是電閃雷鳴前不會彙聚的陰雲,充斥着濃濃的危險。

這才反應過來的徐王铮剛想伸手搶回來,卻是被眼疾手快的缪雲琛躲了過去,又擡腳直接将人踹倒在地。

少年狼狽地倒在地上,正想要爬起來時,後背卻一沉,一側頭便看見缪雲琛那張居高臨下的臉。

冰冷的面部輪廓,配上那雙充滿着薄涼殺氣的眼神,徐王铮真覺得,自己或許今天就會交代在這兒。?

男人穿着價值不菲的皮鞋,重重地踩在徐王铮的背上,一如泰山壓頂,讓他近乎動彈不得,又像是千斤沉的鐐铐,将徐王铮桎梏在原地,縱使徐王铮怎麽掙紮着想要起來,但對于缪雲琛來說,都只是碾碾腳的事情罷了。

徐王铮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藝術生,比起缪雲琛先前在社會上摸爬滾打,所以髒活累活都做過的他來講,眼前的徐王铮真的不值一提。

“你膽子挺大的。”缪雲琛的面色極其陰沉,即使戴着眼鏡,也難掩他衤糀眼神中幾乎将要把人淩遲處死的憤怒。

“居然敢這麽玷污她。”

話音剛落,男人腳下的力道變得越來越重,近乎是要将徐王铮的心肺給碾碎。

“你、你是她的誰……?!”許是因為被欺壓了太久,這才想起反抗的徐王铮扭頭開口道。

只是一聽到這句話,缪雲琛心裏的火燒得愈發猛烈,擡腳猛地踹向了他的側腰。

被猛踹一腳的徐王铮臉色發白,直接被痛地生理性分泌眼淚,捂着自己被踢的地方生理性蜷縮在一起,臉上滿是痛苦。

只是還沒等他緩和過來,又是一記重踹落在了他的大腿處。

痛得幾乎是失了聲,徐王铮疼得冷汗直流,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微微睜開眼,朦胧間見他擡手摘掉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放進口袋,又伸手開始解系在脖子上的衣扣,每一個動作落在徐王铮眼裏都像是恐怖至極的存在。

“你不用關心我是她的誰。”男人慢條斯理地開口,随後又俯身拽着他的衣領,将他一把從地上直接給拽了起來。

男人的臂力恐怖至極,穿着西裝的他明明看起來是這般清瘦,可誰也沒能想到,在這身衣服之下,蘊藏着如此兇猛的力量。

徐王铮徹底慌了,整個人被提着壓到牆上,就連原先戴着的黑框眼鏡都被摔在地。

“我錯了我錯了……”像是這才想起求饒,徐王铮白着臉瘋狂念叨道。

然而,已經給過他機會的缪雲琛根本不想聽他多言,更何況,他是真的觸及了他的底線。

“你要是痛可以叫大聲點,放心,接下來的十分鐘,是不會有人經過這裏的。”

話音剛落,一記又一記的重拳瘋狂落在徐王铮的身上,每一下都打得徐王铮有種近乎要靈魂出竅的既視感。

抑制不住的慘叫聲回蕩在小巷裏,但意外的是,正如缪雲琛所說,在那之後的十分鐘裏,不管徐王铮怎麽呼救,怎麽嘶叫,巷子裏除了他們之外便真就沒再出現一人的身影。

到最後,徐王铮喊得精疲力盡,渾身上下疼得近乎沒有思考,只能靠着求生本能卷在地上呼吸的時候,眼前的男人才堪堪作罷。

費力地睜開一條縫,徐王铮見男人不緊不慢地整理着衣服,又掏出眼鏡戴上,再次恢複至那清冷禁欲的公子風時,徐王铮到底還是默默地閉上了眼。

他是個惡魔……

真的是個惡魔。

小巷的盡頭,缪雲琛面無表情地走出,身上的戾氣還未散,渾身上下裹雜着滲人的寒意,令站在車邊等他的祝成陽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微低着頭顱,瞬間在心裏拉起了一級警報,甚至連呼吸的力道都下意識地放輕。

“人還沒死,記得處理地幹淨點,別扯到她身上。”男人開口,語氣顯得極其絕情且冷漠。

祝成陽心肝一顫,卻也什麽都沒問,只是迅速應下,“好的,缪總。”

缪雲琛坐上車,不過片刻,漆黑的車緩緩駛離。

祝成陽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汽車離開的方向,直至車身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裏,祝成陽這才終是吐了一口氣,不知何時,後背已然滲出細密的冷汗。

公司裏很少有人知道,缪雲琛是如何發家的,對于圈裏的人來說,缪雲琛就是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野路子,恰好撞上商業熱潮才僥幸得以興起,即使現在Mshine的産業發展至今已經成為任誰都無法小觑的存在,但作為向來獨來獨往的缪雲琛來說,屬實是有些不太讨喜的。

祝成陽是為數不多了解缪雲琛過往的人,知道缪雲琛骨子裏就是一個心狠手辣的類型,那是和他從小到大的生活環境有關。

缪雲琛也确實是野路子出身,但正是因為如此,他比誰都要殺伐果斷,比誰都要愛恨分明,讨厭的人會到死裏去折磨……祝成陽幾乎難以想象,那個招惹缪總的少年這會兒該是怎樣的下場。

想到這裏,祝成陽不免微微嘆了口氣,搖着頭暗想道:果真是英雄難逃美人關啊……

宿舍裏,錢妮看着自己的手機微微出神。

自那日換完手機之後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天,這三天裏,手機的使用狀況良好,也沒什麽随意發燙的情況,電池的電量也很正常,就好像新買來的一樣。

腦子裏回想起那日缪雲琛略顯緊張地帶她去手機店,又二話沒說地叫店員把電池換下來,即使事後解釋說是怕那電池有故障,但錢妮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太對勁,即使她現在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來究竟是有什麽地方不對。

就在這時,緊閉的宿舍門突然被人從外打開,孫菡欣急沖沖地走了進來,随後便開始翻箱倒櫃地找手機充電器。

“怎麽了?”錢妮轉頭,疑惑地詢問道。

“手機自動關機了卧槽,今天忘帶充電寶了。”孫菡欣說着,将手機充上電之後,才像是終于續上命一樣,狠狠松了一口氣。

錢妮見狀,不免有些失笑,“你不是和隔壁寝的魏莎玩去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別說了,我和她本來看好是去某書上的網紅小吃店打卡的,結果沒想到那玩意兒居然是在一個鳥不拉屎的犄角旮旯裏,我和她導航了将近一個小時才找到,導航又費電,我去到那兒說沒充電寶借,沒辦法只能吃個飯就回來了。”孫菡欣說着,一副倒大黴的口吻,輕聲吐槽了一句:“特麽這導航也太費電了吧。”

錢妮聽此,不由地附和一句:"你導航能不費電嗎?我之前導航也是沒用多久就掉了百分之二十。"

說到這裏,像是猛然想起了什麽,錢妮神情一頓,臉上的表情漸漸收斂,若有所思地沉默了起來。

“反正我下次算是長記性了,再也不會被某書上的探店給騙!”

孫菡欣說着,又忍不住出聲抱怨了起來,知識自顧自說了好長一段時間,見錢妮沒出聲,一轉頭見她正呆呆地站在原地,于是不由得關心道:“怎麽了?怎麽看你心不在焉的。”

“沒事……”錢妮像是這才反應過來,輕輕笑了一聲,随即轉過身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機。

幾分鐘後,錢妮點開缪雲琛的微信,手指懸在屏幕上方許久,最終打出一串話:【我手機之前的那個電池,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對方許是在忙,一時半會兒并未回消息,約莫是過了十分鐘之後才回消息道:【別多想。】

男人什麽都沒說,可偏偏是這樣,卻是讓錢妮越發覺得奇怪。

【那你那天這麽緊張做什麽?】

【你的事情我什麽時候不緊張了?】

一句話讓錢妮頓時啞口無言,原本是想問個事情的真相,只是不料沒要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就算了,居然還被反撩了一把。

不由得耳朵一熱,一陣熱氣湧上臉頰,倒是突然間忘卻了自己找他到底是要幹什麽的。

【還有點事。】手機那頭的男人幹脆利落地結束了話題,随之又緊跟了一句:【對了,提前說一聲,恭喜。】

錢妮:?

錢妮一頭霧水,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對床的孫菡欣卻是突然大叫一聲——

“卧槽!!錢妮!”

錢妮被吓得渾身一激靈,扭頭便瞧見孫菡欣正抱着手機滿臉興奮地開口:“之前我們報名的那個比賽結果出來了,你是第一诶!!”

頭腦剎那間一片空白,許是一時間有些沒能反應過來。

“什麽?”愣愣地開口,足足過了大半分鐘,錢妮才像是清醒了似的,再次确認道:“你說的是我們學校和Mshine集團合作的那個比賽?”

“不然呢?!卧槽!那可是整整十萬塊錢诶!”孫菡欣十分激動,說話音量近乎要頂破天際。

錢妮快步走至孫菡欣身邊,掃了一眼她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正是之前關注的官方微信公衆號,裏面最新的一條推送正是公布比賽結果的推文。

心懷忐忑地将這條推文從頭看到尾,在看見自己名字時,錢妮到底還是沒忍住自己激動的情緒,條件反射地張大嘴,也跟着孫菡欣喊了一句:“卧槽?!”

十萬,那可是整整十萬啊!

獎不獎的無所謂,主要是錢!

“茍富貴勿相忘!你這錢到時候到賬了,可得記得請我吃頓飯啊,當初要不是我拉着你去報名,你說你哪兒有這個機會得獎?”孫菡欣調侃道,摟着錢妮的臉上滿是笑意。

"請請請!"錢妮也難掩心中的興奮,條件反射地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缪雲琛,只是剛拿到手機又像是恍然反應過來剛剛男人說的那句話。

‘恭喜’

看來他應該是一早就知道了這件事。

嘴角微抿,錢妮壓着想要上揚的沖動,将手機握在手心,掌心微微發熱,心髒瘋狂跳動着,也不知道是在悸動些什麽。

……

三天後,錢妮正式接到了Mshine的電話,說是恭喜她獲得比賽的冠軍,并告知她有一個三個月的實習名額,只要這三個月表現出色,畢業後可直接進入Mshine集團工作,工資自然也不會低。

錢妮欣然應下,扭頭就帶着孫菡欣一同去吃了頓大餐。

這次學校和Mshine的合作比賽在校內辦得可謂算是風風火火,參賽的人覆蓋了近半個學校,其中不乏藏有一些優秀的人,只是錢妮的水平本就擺在那裏,現在參加的幾次比賽也都是校內數一數二的水平,這回能獲得比賽第一說實話也不奇怪。

只是有Mshine和十萬塊錢的光環加成在,導致這次的全校第一相比來說就會顯得更加有光環,更加惹人注意些。

錢妮能明顯感覺到,這兩天自己走在路上,總是會有人時不時地往她身上瞥,緊接着又和身邊的同學議論些什麽。

平日裏走路上不是沒被別人瞥過,只是如今的這局面錢妮還是有些難以招架,足足适應了三四天才漸漸放平心态。

一次形勢與政策課,錢妮和孫菡欣剛坐下便隐約聽到前面的人在竊竊私語道:

"他那樣是出車禍了吧?"

“我看不像,我室友說他是惹了不該惹的人,瞧着應該是被打了一頓!”

“真的假的?看他的性格也不像是會招惹別人呀?”

“誰知道呢,要真出車禍哪有這麽一兩天就好了的?瞧他臉上的傷,鐵定是被揍的!”

……

坐在前排的兩人聊得熱火朝天,孫菡欣的八卦之魂被燃起,連忙湊到兩人耳邊壓低聲音道:“你們在說誰呀?”

對方還被吓了一跳,在見到是孫菡欣後才松了一口氣指了指不遠處的少年,“喏,說的不就是他,徐王铮嘛。”

錢妮順着兩人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徐王铮正跛着腳一瘸一拐地朝教室最角落的方向看去。

原先始終捧在懷裏的畫本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此時正死命壓着腦袋,那背影看起來倒是有兩分凄慘。

視線落在他臉上的傷,錢妮見狀,目光微深,腦子裏也漸漸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事情串聯在一起……

總是能在咖啡店裏碰面的巧合。

剛換電池不久就異常費電的手機。

缪雲琛迫切想要換掉的電池。

以及……眼前看起來像是被人打的徐王铮。

錢妮到底不是個愚蠢的人,在剎那間就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

一想到這,錢妮的後背不禁升騰起一陣惡寒,以及一股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看着徐王铮背影的錢妮目光微閃,雖然覺得有些荒謬,但錢妮莫名就有一種說不出的肯定——

徐王铮這看起來不少的傷,應該是和缪雲琛有關。

分明看起來挺斯文矜貴的一個,下手這麽狠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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