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退魔香(2)

接連幾日的晴天,讓積雪消融,氣溫也似乎開始轉暖。今天依舊是一個好天氣。

自今日西陵開始着手調查王國妖禍之事之後,困擾多日的陰霾終于被驅散,大家表示神君出手,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他們都沒什麽好顧慮的了。

葉霜燈也很感動,連連點頭:“太好了,太好了。”在荷華說起那個香草的時候,葉霜燈就起了哪天去西陵那邊挖一株的心思,奈何聽說西陵寝宮不能随便放人進來,即使未設守衛,但是神君就是一個最大的震懾,所以一般人都是乖乖的不進去。

但是葉霜燈顯然就是不屬于一般人的範疇,在聽到西陵外出的那個瞬間,她就打定好注意。她不可能在太微宮呆一輩子,有朝一日一定會離開的,到時候再遇見那些妖怪又誰會管她?即便是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也要想辦法挖出幾顆香草随身防範。

快到中午的時候,她支開了秋瞳,換了一身輕便的裝束,直接奔着西陵的寝宮而去。

雪不再下,那些堆積了幾天的積雪盡數消融,加上接連幾日的太晴天,終于一掃萦繞多日的嚴寒,不要再把自己裹的更蠶繭似的,行動也便利許多,是個挖仙草的好時候。

竹林之外無人阻攔,葉霜燈輕松松就邁了進去,腳下是碎石小路,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地方,兩邊的綠竹蒼翠欲滴,直插雲霄。然而這片竹海好似無窮無盡,葉霜燈不記得自己走了多久,卻依然看不見盡頭,周圍的景致除了竹子還是竹子。

如此,她才想起了一個很要緊的事情,竹林外頭無人看守,卻一直無人前來,她真的瘋了才會相信大家是迫于西陵的威懾。這估計因是以西陵的能力,不需要守衛守着,他自己的家随随便便設一個陣法,還怕防不住人?

她覺得腸子都悔青了,暗罵了自己一句就倒回去。不想走的急了,一下子被一塊凸出來的石頭絆倒,直接趴倒在地,手腕也磨破了皮,頓時有一陣火辣辣的疼傳來。葉霜燈簡直欲哭無淚,她懊惱的握着拳垂了垂地,正準備爬起來走人。

此時,很不湊巧的邊上卻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

她正扶着邊上石頭起來的手一頓,剎那間僵在原地。

修長綠竹遮掩下,能看見拐彎處轉出的兩個身影,一個銀發皚皚,即使看不清相貌也是西陵無疑,另外一個華服錦袍,即使不笑也帶了幾分灑脫愉悅之意,過去卻從未見過。

想不到會直接撞個正着,葉霜燈內心十分後悔,想着若是再早一點過來,一定不會遇上這個不巧了。

現在沒辦法跑走,好在周圍竹林成了一個屏障,那個石頭也足夠大,若是她小心一點,還是能藏的住的,于是,她一點點的把自己挪到石頭邊上,抱膝蹲在那裏,盡量讓自己自己縮成一團,咬住下唇,整個腦袋都有些嗡嗡響。

她覺得自己這一天十分倒黴,找不到路摔了一跤不說,最後居然直接遇上了西陵。除卻王室中人,未經傳召不得進入竹林是一個規定,若是被發現了她應該作何解釋?總不能一臉犯傻又驚訝然後恍然大悟狀:“這裏是竹林?我不知道啊,剛剛迷路了。對不起,我馬上走。”

到時候西陵會是什麽反映,面無表情的看着她,然後把她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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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似乎是最好的一個結果了,可是她實在不清楚這個規則對于西陵來說到底有多嚴重,但是料想即使沒守衛也沒人趕來,一定是很嚴重了,自己居然不帶腦子過來了……實在是夠蠢了。

聽着腳步聲越來越近,葉霜燈還是沒想好理由可以解釋,只是若是現在出去一定會撞個正着,最後還是算了這個最次的辦法,小心翼翼的躲在石頭後面去。她還随手折了幾片葉子蓋在頭上,以作不痛不癢只是心理安慰的掩飾。然而再一想,自己既然找不出理由,何不直接照實說,終歸不過是采幾顆香草罷了。

這種時候一定要理直氣壯:“哦,我聽帝姬說你這裏有一些退魔的香草,所以來采一采。”

……然而自己現在如此形容怎麽都和光明正大搭不上邊。她嘆了一口氣,還是只能乖乖蹲着,等他們走遠了再跑吧。

她本意不是偷聽他們說話,奈何如今沒辦法不得不聽,只是這種時候如果還被發現偷聽可是真就要說不清楚了,只得騰出手捂上耳朵。又無奈這竹林太過安靜,在冬日裏既無繁雜的鳥鳴也無蟬叫,那些談話的聲音還是入了耳中。

西陵此番正與公子喬松查完三公子養的那頭,放光血而死的梨花貓回來,說來三公子與西陵這幾年不太對盤,此事本是不欲西陵插手,只是架不住今上拍板敲定将這事交托給西陵,只得悻悻領了西陵去了事發點。卻只匆匆說了幾句,又找了借口離開,顯然一副不願意配合的狀态。

公子喬松敲着折扇,微微颦眉:“王宮都被你下了結界,哪個妖怪能打破你的結界進來?”

西陵繞過拐角,目光若有若無的停在葉霜燈躲着的那顆石頭之上,她頓時寒毛直豎,幾乎就要以為被發現了,然而西陵的視線卻又若無其事的移開,淡聲道:“不是妖怪。”

公子喬松一滞:“不是妖怪?那是什麽?”

西陵沒有繼續往前走,恰好站定葉霜燈的面前,她覺得自己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然而西陵卻好似真的沒有發現她,依舊不急不緩道:“雲澤有個傳說,千年之後,天虛地空,魔尊現世。”

公子喬松一愣,直接在那個石頭上坐下,葉霜燈幾乎感覺自己的心髒驟然一停,苦不堪言,然而此種狀态她想跑也沒法跑,捂得再死也能聽得見,她只得認命的放下被自己戳的發疼的耳朵,放緩呼吸。

說來也奇怪,明明自己就呆在後面,這人還直接坐下了,眼睛瞎到這種地步,還會看不見?

公子喬松墊着扇子沉吟片刻:“……這個事情在雲澤流傳了許久,那些坊間的冊子裏,編了一個個故事,然而傳了這麽久,依舊好好的,什麽都沒發生。”

蹲着小腿發酸,又是心驚膽顫的,葉霜燈不敢去看西陵,只得把目光落到另外一個人身上,直到看到那人手上合着的扇子,上面挂着一個扇墜子,随着他的動作微微搖晃。繼而她又看了看自己身上還算是厚重的衣服,眼角抽了抽。

西陵依舊站在前頭,目光穿過修長竹節。竹林遮掩下的天空蒼藍,雲層厚重雪白,日頭正盛,周圍一片安靜,唯有偶然掠過幾只飛鳥,雙翅平展,驚起竹葉一片顫動,良久,他緩緩道:“快一千年了。”

這個傳說不是這些年才有的,若是算來,确是傳了千年左右,但是年代實在久遠,日子又過的十分太平,漸漸的大家都真的只當作是傳說了。

公子喬松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幾乎有些不可置信:“魔族不是銷聲匿跡已久了嗎,怎麽還會出來?”

西陵淡聲道:“隐士還會出山,為何他們消聲一段時日就不會出來了?”

公子喬松摸了摸鼻子,咳嗽一聲:“……好吧,那話說回來,不管是魔族還是妖,這樣破了你的結界進來實在不妙,拜月節馬上就要來了,不能出什麽差池。”

拜月節?緊張之下思維特別活躍,雜七雜八的事情想的特別多,随着公子喬松這一番話,葉霜燈也忍不住有些思忖,這個節日到底是什麽樣子,像是十分重要,到時一定不能忘記,要好好的出去看看。

西陵只是道:“不會有事。”

公子喬松忍不住有些想笑:“去年的拜月節你還記得吧。”他忍了忍笑,語氣充滿調侃:“有個姑娘直接給你送了花,說真的,我活了二十三年,從來沒見過有姑娘有膽子給神君送花的。”想了一會,又用扇子抵着下巴,琢磨着:“對了,每一任的神君都帶着面具,你們師門規定?”

西陵沒有回答,反是道:“你問題真多。”

公子喬松卻似乎對西陵的面具格外好奇:“說真的,我小時候好奇心特別強,還和大哥想趁着前位神君沐浴的時候把他面具偷了,你猜猜後來怎麽樣了?”

西陵頓了片刻,聲音寡淡:“被打出來了吧。”

公子喬松愣了愣,頗有些不好意思:“你也猜到了?我和大哥還沒摸到門,直接被震飛了……

說到這個,葉霜燈也有些好奇,因為原文裏澤蘭也很好奇西陵的樣子,也想趁着他沐浴的時候去偷,當然沒偷到,順便還濕了個身。至于後來,西陵真的喜歡她了,願意為她摘下面具,但是那時候澤蘭對他的相貌已經沒有執念了,還說了一句略有虐心的話,讓她有些神傷。

澤蘭那時候是這樣說的:“我曾經的确很想看見師父的臉,因為我總想證明我是不同的,但是您現在,以後永遠是我敬重的師父,特別或不特別,徒弟早就那麽在意。

西陵凝眸看着澤蘭,良久:“若是以後想知道,為師……我……

西陵沒有說完,就給澤蘭平靜打斷了:“過去的确是徒弟不懂事,總想用此證明自己的特別,但是現在,徒弟既然已經想明白了,師父也不必為我壞了規矩。”

所以,那篇文一直到最後,從澤蘭到讀者都沒有看見西陵的臉……這也成了葉霜燈的一個執念,一開始知道西陵身份的時候,她也大有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扒面具的願望。然而考慮到兩個人的等級差距,她只得悻悻作罷。

西陵以後會遇見那個想為她摘下面具的姑娘,只是……他們卻是錯過了。

思索完劇情,她又覺得有些迷惑,因為就目前來說,西陵的人設和她認識的偏差的實在……過分了一些,不禁讓葉霜燈有些遲疑,她所知的劇本還能不能照常進行。

思考間,她又覺得西陵的眼神若有若無的飄到她身上,她覺得寒毛直豎,甚至讓她心跳都頓了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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