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次日的清晨,她有意裝睡過頭,只是奈何身體卻醒來特別早。她醒來的時候,見着西陵的符鳥也已早早的候在床頭,帶來他的信,提醒着她早作準備。葉霜燈再在床上躺了一會,想裝沒看見,那只符鳥就歪着頭站在床沿上看着她,葉霜燈被看的發毛,最後及其不樂意的錘了錘被子,殺氣騰騰的翻身起來。

去抓妖怪,葉霜燈心裏是極不樂意的,若非是自己有把柄在西陵手裏,哪裏會乖乖答應。然而再一想,自己獨身一人,如果離開這裏,且不說會不會被妖怪吃了,就連基本生存都是一個問題,于是,被迫接受了這個設定。

畢竟,自己這還不是有求與西陵,不過現下還無法說出口而已。

說來說去,還是要怪這莫名其妙的穿越,葉霜燈越想心裏越憋屈,緊緊的握着簪子,洩憤一般往桌上紮,幾乎要把桌案給戳出一個洞來。秋瞳給她梳髻的手一抖,見她如此形容,幾乎認定了她昨日與西陵定然有了什麽矛盾。

葉霜燈越想越覺得委屈,看着布滿晨曦的天色,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了看鏡子中的臉。忍不住有些恍惚起來,手也覆上自己的臉頰。穿越之後,自己似乎清瘦了不少,皮膚也比先前蒼白,明明還是原來的臉,卻總覺得又有哪裏變了。

怎麽回家,怎麽回家,怎麽才能回家。她心中無限的湧出這個問題。然而每次都找不到答案,這樣一個妖魅橫生的世界,親人友人再也無法見到,還得去接受那些完全沒辦法解決的麻煩。這一切總得找到一個口子,葉霜燈幹脆全部給賴到西陵身上,暗自咬牙,幾乎從牙縫裏憋出一句話:“等我回去了,就寫個同人,讓你在老子的筆下顫抖。”

“你要叫誰顫抖?”話音未落,她便聽見那個任何時候都是平靜寡淡的聲音,就從她的斜前方傳來。

葉霜燈擡起頭,門外正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銀發皚皚,白玉面具之下的薄唇微抿,他只是那樣站着,卻始終有一股非凡的從容氣度。與那片晨曦之下,他的面具似乎都渡上一層光華。

葉霜燈默了片刻,立即肅容:“當然是叫王宮裏的那個東西!”

西陵沒有走進去,只是在門外瞧了她片刻:“我覺得你之前那句話不是這個意思。”

葉霜燈一口咬定:“不是?怎麽可能。”

西陵倒沒與她計較此事,轉了身:“那走吧。”

葉霜燈沒辦法說不,只得認命。雲澤的衣服都是長袖為多,但是顧慮到今天這樣一個袖子行動不大便利,随手拿了兩條發帶,想着可以拿來紮袖口,揣在袖子裏,就跟在西陵後面出去。留下秋瞳看着手裏方才還來不及給葉霜燈上的釵子,一臉茫然。她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

昨日葉姑娘闖入了竹林,神君非但不怪罪,今日還親自帶葉姑娘去王宮,莫非是她出現幻覺了?如此狀态哪裏還像是鬧矛盾!但是若是這樣,葉姑娘陰沉的臉色又是作何解釋,總不會是她不樂意去吧。這個想法一出立馬就被過濾,神君大人雖無權勢,但一來沒風月沾邊,二來位高啊,還不用擔心一堆後宅紛争,怎麽可能不願意,除非她傻。

但是到底,葉姑娘昨日這樣狼狽是為什麽?秋瞳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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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從竹筏邁上岸的葉霜燈,大大的大了一噴嚏。

王宮比起西陵的太微宮要莊重肅穆很多,一路漠然無聲的被侍衛引到書房之前,葉霜燈其實內心十分忐忑的,她沒學過宮廷禮儀,不知道等下見到今上需要如何,雖然先前在竹筏問過西陵。未曾想西陵居然回她一個不知道。後來見她一臉懵圈,又想了想告訴她,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只要不犯大錯就是。

葉霜燈摸不準這不犯大錯的範疇是說錯話,還是不說話。

見今上的時候西陵沒有避諱,直接帶了葉霜燈一起過去,他沒有解釋什麽,然而今上除了最初的時候看了葉霜燈一眼,接下來的時間都也竟然不再管她,甚至都沒有讓西陵喊她出去,這種狀況,着實在讓葉霜燈費解的很。

雖然早就知道神君特殊,但是從來想不到會特殊到這種地步。即便君主在他面前好像也被壓了一個頭,到底是說源自西陵自身的氣度,還是神君職位的特殊性?然而既然沒人管她禮節對不對,葉霜燈繼續默默站着當啞巴。

今上約五十出頭,身體看起來倒也不錯,傳召西陵過來也沒有坐上龍椅,反是及其親切的與西陵坐在下列,手上還端着茶盞。蓋子将茶葉拂開,他喝了一口茶,才緩緩道,頗有些痛心疾首的意味;“這事情原是交代給荀餘了,可是他辦事不力,一直查不出來,陰陽司那群人也不知道幹什麽吃的。”

西陵沒接這話,只是道:“此番我還須向陛下要一個令牌。”

今上将茶盞放下,驚訝:“什麽令牌,還有哪些地方你不能去不成?”

西陵似有所指:“有些地方若人糾纏,我總不好強行進去。”

今上頓了頓,明白過來,站起身拂袖道:“又是豐羽?他不知為何,這些年一直與你不對盤,唉,這三個孩子,除了扶蘇就沒讓我省心的。”說到這裏,今上又嘆了口氣:“令牌我稍後讓人送上便是,這事勞煩西陵神君了。”

西陵極輕的應了一聲是,也沒有行禮,直接就從今上的書房裏出來了。葉霜燈聽到扶蘇這個名字的時候,實在是呆了一會,容不得細加思量,她也立刻從裏頭出來了。

到底是歷代神君都是這樣,還是就是西陵性格太過……特殊?沒吃過豬肉還見過豬跑呢,權利再大還能打的過皇權,西陵這幅樣子到底是哪裏來的底氣……

她一邊胡亂想着,一邊盯着腳尖,直到一個聲音攪亂她的思緒,聽着還挺熟悉,帶了三分調侃:“西陵你這是帶了誰過來?”

看着眼前拿着折扇的青年,葉霜燈感覺到自己眼睛抽了抽。公子喬松過去見過葉霜燈不少次,但是來的都不巧,每每只能看見一個影子,如今可算是正面看見,當下便毫不客氣的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葉霜燈不甘示弱,按着他的目光給徹徹底底的打量了回去。

公子喬松愣了片刻,展開扇子大笑起來。

葉霜燈被笑的心情頗有不适,奈何無法發作。只得硬生生受了這誇張的笑聲,然後忽略掉他,轉向西陵,聲音頗有些煩躁:“事先說明啊,我什麽都不會。”

西陵理所當然:“本來就沒指望你會什麽。”

葉霜燈這下有些想不明白了,卡了一會殼:“那你為什麽要帶我來?”

西陵像是對她會問出這個問題有些奇怪:“自然是讓你壯膽,忘了?”

葉霜燈本就是接着西陵那句話順口問的,一說完就想起來了,但是再聽見西陵這理由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幾乎想扶額:“神君,會術法的人這麽多,你帶着我一個什麽都不會要從頭學的,不累嗎?不覺得太累贅嗎?”

西陵似乎想起來什麽,施施然在邊上的石凳坐下:“本君記得,有人似乎想拜本君為師。”

“……”當時腦子太熱了,她說完就後悔了。原以為西陵早忘記了,誰想他竟然還記得。

原先在一旁聽着的公子喬松這下子終于忍不住了,訝然:“你要收徒了?”

神君從來不另外收徒,每一任神君也都是莫名奇妙的被指定,然而這個傳統延續了太多年,從沒出什麽錯,每一位神君亦是盡職盡責的保護雲澤安寧,所以大家早就接受了這個設定。雖然依舊有很多人想拜神君為師,但是過往卻從未有過這樣一個先例。

唯一個特別的,就是荷華帝姬了,然而荷華既沒稱西陵為“先生”更未稱為“師父”,連個正經的學生都算不上。

是故,公子喬松對西陵起了收徒這念頭,感覺分外新奇。

西陵撐起頤想了一會,淡聲道:“有時候想想,收個徒弟或許也不錯。”聲音平板的讓她分不出真假。

葉霜燈:“……”聽到這句話,她的心情忽然有些恍惚,記得原著裏頭,澤蘭也是跪着纏着西陵拜師,一副不答應就不起的老套手段,西陵先是拒絕,後來耐不住澤蘭在他房前跪了三天,加上讓人無法反駁的女主光環。西陵最後還是答應了,記得書中那一天是下着雨的,澤蘭被澆了一個透,背脊卻依舊挺直,西陵打着傘出現,然後傘就罩在了澤蘭的頭上。

那一日,他說的便是這句:“或許,收個徒弟也不錯。”

沒想到這句話現在先被自己收了過來,但是,如今的葉霜燈,說什麽都不想再當西陵徒弟了,沒有為什麽,心底就是莫名其妙大寫的不樂意。但是到底現在在他手心裏,葉霜燈無法說出心中所想,只得輕輕的“哼”了一聲,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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