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狐貍(2)

西陵在王宮原本就一處院子,早有人收拾好,但是此前神君身邊從未有過女子随侍的先例,所以大家都是十分懵圈,不知道如何給葉霜燈收拾屋子,管事太監去隐晦的探聽西陵意思,西陵也只回了一個随意,她愛哪個房間就去哪個房間。

于是乎,管事太監琢磨了下西陵的意思,然後給葉霜燈配了一個小房間,就和西陵的正殿隔着一道屏風的那種。換句話說,就是其他後宅裏,方便主人半夜起來找人的那種房間。只是葉霜燈不知此事,住的很坦然,思考完畢隐藏在字句裏西陵的身份,發現實在猜不個所以然,便丢開這個事情,舒舒服服的就對着房間裏的床躺了下去。

然而還沒閉上眼睛緩一會,忽然聽見了扣門的聲音:“葉姑娘?”

葉霜燈連忙從床上翻身起來,順了順頭發,起來将門開了。門口宮女手裏端着一碗冒着熱氣的蓮子羹,對她微微一笑:“不知姑娘喜歡什麽點心,臨時只得準備了一碗蓮子羹,還望姑娘希望。”

蓮子清香撲鼻,上面還浮着幾顆紅棗,看起來玲珑可愛,葉霜燈道了謝,然後慢悠悠的享用起這一碗蓮子羹。很多人對葉霜燈十分好奇,初來太微宮那幾日,已經從各個人中看過相同的目光,只是王宮裏的宮女到訓練更有素,哪怕感覺到身後打量的目光,分寸也把握的相當之好,沒有引起葉霜燈半分不适。

此時外頭月上中天,朦胧依稀。周圍都點了炭,身上是溫暖的錦被,加上方才吃完的蓮子,葉霜燈覺得十分滿足,全身上下都十分溫暖,也沒有在多想什麽,擁着錦被就沉沉的睡去。

……

醒來的時候,陽光溫暖,然而覺得身上每一處都悶的荒,葉霜燈原想掀一下被子,然而無論怎麽都捏不到被角,摸索的越來越煩躁,睡意也醒了大半。她睜了眼正打算醒來,然而在睜開眼的剎那,差點從被子裏崩了出來,發出“嗷”的一聲。

房間,在眼裏變的前所未有的大,一床錦被随意在上面打滾也不會摔下,床榻都變的十分高。很顯然,房間不會在一夜之間變大,唯一的解釋是她變小了。

察覺不太對,她顫抖的低下頭,接着驚恐的看見,自己手上的……爪子。

那種毛絨絨的,肉乎乎的爪子,身後的一條蓬松的大尾巴,正随着她的意念,微微搖晃着。葉霜燈感覺到自己血液蹭蹭的往上湧,她“嗷”的一聲就從床上跳了下來,上頭有些高,她控制不好,摔了一個跟頭,讓她覺得有些疼。然後門外隐約聽見了響動,她怕是宮女過來送漱洗的用具,這幅樣子自然不能讓人看見,她思量了一下,直接繞過屏風,竄到西陵的房間。

“嗷嗷。”救命,我變成狐貍了!!

四肢她還掌握不好平衡,加上內心的慌亂,一路幾乎是連滾帶爬的竄進去。

此時,西陵正背對着她,肩上搭着玄色的外衫,一頭銀發垂落,恍如九天銀輝皎皎,他正擡手的豎起頭發,扣上鑲着湛藍寶石的發飾,一副剛剛起來的模樣。

——邊上還放着他的白玉面具。

看到這個場景,葉霜燈愣了愣,大有竄到他面前去看臉的沖動,然而理智讓她克制了,西陵自然也沒給她這個猶豫的機會,擡手一揚,白玉立刻系到了面上,轉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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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霜燈也反映過來,從地上蹦蹦起來:“嗷。”看這裏,看這裏。

西陵目光游離了一會,才落到底下,等到看到那個毛茸茸的雪團,目光一滞。

葉霜燈:“嗷。”

西陵目光複雜的看了她一會,然後蹲下身,将她從地上提起來,若有所思道:“哪裏來的小狐貍?我還以為是她。”

葉霜燈:“……嗷!”救命,是我,我變成狐貍了

西陵想了片刻,目光略有思索:“你這是餓了,來覓食?”又道:“我這裏現在沒有吃的。”

葉霜燈覺得自己有些黑線:“……”你才來覓食!

然而一人一狐,語言不通,葉霜燈只能用肢體語言解釋,然而她實在無法比劃出這個複雜的信息,只得想從他手裏蹦下,再把他往自己房間裏拖,以作解釋。

然而她這樣小的力氣,爪子蹦跶了半天,不說從他手裏下來,連碰到他衣角都是難事。經歷過打破次元壁的穿越,按理說能接受一切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葉霜燈對于“自己莫名其妙變成一只狐貍”的事實,說什麽都不願意接受。

總不能自己是半夜遇上一只狐貍,靈魂互換了吧?

西陵不明白她的意思,她覺得很郁悴。

好在西陵沒有一直提着她,抱起她就放在了桌案上,伸手揉了揉她的毛,又瞧了瞧她身後的大尾巴:“你是外頭跑進來的,還是宮裏哪位娘娘養的,可還記得回去的路?”

葉霜燈沒仔細聽他的話,感覺到自己被放下來了,她也不管這個桌子有多高,直接就想從上頭跳下。然而西陵卻眼疾手快的重新把她接了過來,抱着她放回桌案上,似乎有些好笑:“這麽高都敢跳?”

葉霜燈不死心,又繼續跳。

西陵這才察覺不對勁,抱着她看了一會,接着劃開她脖子下那一圈蓬松的容貌,若有所思的捏起她原先嵌在裏面的一個小錦囊,個頭及其小,上面的畫案都已看不清,但是發出的味道卻再熟悉不過。西陵頓了頓,他放下了手,把錦囊重新給她系了回去,接着目光複雜的把她從腦袋到尾巴都看了一輪。

這錦囊應該是挂在腰上的,然而她不會系,只得挂脖子藏在衣服了,反正都一樣嘛。只是沒想到自己變小了,沒想到錦囊也跟着變小了,一開始還真的沒有發現。葉霜燈失神了片刻,亦是想到,兩個爪子捂着錦囊“嗷”了一聲。

終于,他提起葉霜燈,眼裏有微不可查的笑意滑過:“你怎麽變成狐貍了?”

明白他這是知道了,葉霜燈放了心,接着又無力的:“嗷。”我也不知道。想了想又:“嗷嗷”一覺醒來就這樣了,根本莫名其妙,我不想當狐貍!覺得自己表達的不夠,繼續:“嗷嗷。”你快想辦法,讓我變回人!

西陵的目光依舊有些複雜,定定的落在她身上,從爪子滑倒身後那個蓬松的大尾巴:“……別叫了,我聽不懂狐貍話。”

……

葉霜燈心情十分郁催煩操,身後的大尾巴也随之甩來甩去,西陵已轉身取來一卷白紙,又磨好了墨,在她面前鋪好:“這之前,你在做什麽?”

說不了還可以寫,葉霜燈欣喜,用爪子沾了一點墨水,歪歪斜斜的寫下一個字:“睡。”

西陵頓了片刻,接着又問:“之前呢?”

葉霜燈接着寫:“吃蓮子。”

西陵思索片刻:“誰給你送的?”

葉霜燈這下子為難了,她不知道那個宮女的名字,也沒有點亮畫畫這個技能,遲遲落不下爪子,墨水滴在白紙上暈開,将方才的寫下字低落成一個黑圈。

西陵明白了:“不認識?”

爪子上蹭上了不少墨水,雖然已經很小心了,但是一些都沾到了絨毛上,她在白紙上一邊蹭蹭了爪子,一邊點頭。西陵的手卻不知道何時覆上了她的頭,他的手心溫暖,目光定定的落在她的臉上,從未離着他這樣近,幾乎能從他的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雖然是那是一只陌生的狐貍,葉霜燈實在有些不大想承認那是自己。

白玉面具将他的臉遮擋,離的這樣近,似乎能從縫隙裏窺見他的面容,葉霜燈有些失神,爪子都在不經意間擡起來,想壓上他的面具。然而就在她堪堪壓住的時候,西陵卻騰出一只手擋下:“去,洗手。”想了想,似乎覺得不太對,重新又道:“洗爪。”

水盆架的高,葉霜燈如今的身量自然無法蹦上去。便有西陵抱着她,将她的爪子壓在水裏,冬日的水很快就冷了,她被刺激的一個哆嗦剛想收回來,下一刻還是冰涼的水泛開了溫暖。

西陵身上也很溫暖,握着她爪子的手修長有力,骨骼分明。浸在水中更顯白皙。許是習劍緣故,他的手上還帶了薄繭。這些日子她漸漸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越來越涼,倒是如今變了狐貍才暖和了一些。

爪子洗幹淨了,西陵捧着她的爪子,從懷裏哪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感覺到他的手滑過她的掌心,眼前是微抿的唇,垂落的銀發,還有白玉面具下,令人忍住不住猜測的,神秘的面容。

神君從來不會摘下面具,但是他以後也會想為澤蘭摘下吧。想到這裏,她略是一愣。然而又緩緩的吐出一口氣,是了,都說要在合适的時機遇上合适的人。至于錯過的也只能錯過了。她要不要幫他們一把呢,她只想讓西陵不要死的那麽快而已,至于感情線要不要幫一把?對于這個問題,葉霜燈認真的想了好久。

思緒還沒有轉過來,西陵已經将她的爪子擦幹:“你現在無法說明,我只得提取你的記憶,過程可能有些不好受,你且忍耐些。”

葉霜燈還來不及思考答應或是反對,下一刻西陵的手就覆上她的頭,接着她便感覺到腦子裏翻江倒海,一個個過往的記憶在裏頭蹦達亂串,攪成麻花,像是抵着腦殼就要破出。這個過程非常非常的疼,然而身體卻十分僵硬,她無法動彈。

只有視線可以移動,落到西陵臉上的時候,剛想張口,卻見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接着他的一只手就覆上她的眼睛,鋪天蓋地的黑暗落下,她的腦袋更加昏沉。

…………

不知過了多久,像是一瞬,又好像是半天,葉霜燈覺得自己幾乎就要立不住,四條腿都在打顫,意識卻很模糊,即刻就要睡去。若非西陵伸手将她抱起,她幾乎就要從桌子的邊緣落下。

手上的小狐貍觸感很好,絨毛柔軟如雲,蓬松溫軟,在他懷裏分量十分的輕,身後白色的尾巴若有若無的掃過他的手臂。西陵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腦袋,将她抱在懷裏:“累了嗎,睡一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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