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順毛
荷華今日起了一個大早,抓住來侍候她梳洗的侍女,急急便問:“你确定她吃了,吃完了?”
侍女被她這幅樣子吓了一大跳,半晌才懦懦道:“阿碧已經按帝姬交代的作了,親眼看見葉姑娘喝下。”
荷華一聽,連忙催促阿碧快些給她梳妝,眉梢喜色飛揚;“快一點,我要去找西陵哥哥了。”話音一落,門口忽然傳來一個含笑的聲音:“怎麽了,這樣就按不住耐心了?”
荷華已經梳妝完畢,沖着三公子一笑:“三哥哥你來啦,我正打算去找西陵哥哥呢。”她捂着嘴偷笑:“我真特別想看見那個丫頭變成狐貍,西陵哥哥會怎麽對她。”
三公子卻是嘆息,彈了彈她的額頭:“笨!”
荷華有些不滿的撅着嘴,揉了揉額頭:“三哥哥你打我做什麽?”
三公子再嘆了一口氣,在她身邊坐下:“你現在送上去,豈非就是告訴西陵神君,藥是你下的?”
荷華原先只是太過心急,被三公子這樣一提立刻就明白過了,繼而又皺起秀眉:“那怎麽辦,我總不能一直不出現吧。”她原先讓侍女下藥便是為了看葉霜燈的笑話,現在要下成功了,自己若不能看見她那副樣子,豈非太過遺憾?
三公子剛想說話,門外忽然匆匆來了個侍女,對着他們施了禮,繼而道:“神君大人命我給帝姬送上一個東西。”
荷華一愣,連忙迎了上去:“西陵哥哥給我送東西,是什麽?”
侍女拿出一個錦囊,語氣依舊畢恭畢敬:“神君大人說帝姬看到之後自會明白。”荷華不等她說話,直接就從侍女手中拿過那個錦囊,神色毫不掩飾的驚喜,錦囊裏面只有一個小小的凸起,也不知道放着什麽,荷華壓下胡亂跳動的心髒。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的把錦囊打開,将裏面的東西倒在手心。
落下的那一剎那,她心中驀然一涼。
眼前是一枚蓮子。
三公子也從裏頭出來,看見荷華一副呆站的模樣。敲了敲她的頭,好笑道:“西陵神君給了你什麽,都呆了?”
一聲細微的聲響,是蓮子落地的聲音,荷華擡起頭,竟是滿臉的淚痕,三公子亦是看到腳下的蓮子,愣了片刻,急急問:“你過去是讓誰送蓮子給她的?”
荷華摸了摸眼睛,現在哪還有先前的心情,頓時對三公子也沒好氣了:“都怪你出的什麽主意,我才讓阿碧送了蓮子過去,現在西陵哥哥一定知道了,他以後會怎麽看我!”最後她實在崩不住洶湧而下的眼淚,推開三公子,直接往屋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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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子瞧着荷華飛奔的背影,最後啪的一下關上門,又看了看腳下的蓮子,眼底泛開一片寒意,他直接走了過去,頭也不回,将蓮子踩的粉粹。
一直到走到一處池塘前,斜後方忽然傳來一個聲音:“三公子且慢!”
沒有等三公子轉身,身後那人直接快步走到三公子面前,卻是那位名叫荀餘的道人,雖是在笑,眼神總是透着冰冷,然而看見他,三公子明顯不悅,眉頭一擰:“我不想見你,滾。”
荀餘沒有退下,反倒對着三公子作了一揖:“屬下有一言,不得不告知。”不等三公子回答,他搶先道:“三公子,太過心急。”他像是毫不顧忌三公子的臉色,雖是在施禮,然而言辭之間毫不客氣,不見什麽恭敬之心:“三公子先前就急不可耐的找神君共圖大計,此乃其一,神君拒絕之後,又處處與之針對,此乃其二。”
三公子的臉已經黑了,拳頭被他緊緊握住,關節都已泛白,她不欲與荀餘多言,轉身就走,然而荀餘卻像是沒有看見他的臉色,依舊堅持上前一步,追上三公子的腳步:“至于此番,三公子欲借妖禍之事,消磨今上對神君信任,雖是借了帝姬之手,但是三公子可曾想過,神君如何會相信那副能是帝姬可以拿到的?”
看見三公子腳步略緩了緩,荀餘知道自己的話奏了效,乘勢追擊:“此番神君插手妖禍之事,乃是今上親定,神君想必很快就會懷疑到三公子身上,三公子當作何解釋?”
三公子終于停下腳步,轉了身:“……那照你說,我應該如何?”
荀餘再笑了笑:“自然是公子出現在原本不會出現的地方。”
……
外頭陽光溫暖,西陵在院子裏設了一個藤制搖椅,手上拿了一本書,一下一下緩慢的搖晃,他看的漫不經心,目光若有若無的落在葉狐形的葉霜燈身上。
蓬松的大尾巴垂在椅面上,她不習慣這個身體,坐得歪歪斜斜,加上這個高椅子實在太高,便是她是一個人坐上去,腳都可能碰不到地,現在變成了一只小狐貍,往下看的時候只覺得手腳發軟,一陣陣的頭暈目眩,苦不堪言。
西陵已從躺改為坐,看着她略有思索:“一動都不動,呆了?”
葉霜燈頓時沖着他龇牙咧嘴:“嗷!”你試試蹲屋頂啊,你感亂動嗎,不怕摔死?
西陵卻撐起頤,自顧自道:“也是,本來就呆。”
葉霜燈:“……嗷嗷嗷。”你特麽才呆。
西陵眼裏似乎劃過幾分笑意,走到她面前,順手揉了揉她腦袋,掌心溫暖:“怎麽這幅表情,不開心?你想說什麽?”
看見西陵對着自己伸手又想順毛,葉霜燈立刻兩個爪子抓住他的掌心:“……嗷嗷。”太高了,我不要呆在這裏。這個信息含量她不知道怎麽表示,只得費勁力氣往西陵身上撲,力求離開這個凳子再做打算。
看着葉霜燈這個樣子,讓西陵沉吟了片刻,手依舊沒有從她頭上移開,良久,他慢條斯理道:“你這意思是,想讓我抱嗎?”
葉霜燈:“……”我爆粗口會被和諧嗎。她懊惱的來回渡步,然而這個椅子空間極小,一個不小心,眼看腳下一滑就要從上頭落下,她驚恐的“嗷”了一聲,還未落地,西陵已經接住她,将她放在膝蓋上,重新再藤椅上坐下。
葉霜燈也管不得距離高度,立刻想從他膝蓋上跳下。只是西陵好似發現了她的意圖,未見有什麽動作,自己已經被他牢牢的按在膝上:“別亂跑,被人當妖怪收了就麻煩了。”
葉霜燈在他膝蓋上呆的頗有些不自在,這倒不是因為距離太高,而是她發現西陵好像忘記了一些事情。就比如,他的手有意無意的揉揉的她的頭,她的尾巴,甚至還會摸一摸她的耳朵。上頭的血管豐富,她耳朵本來就敏感,變成狐貍之後有增無減,被西陵一肉她幾乎都能感覺自己整張臉都不可控制的紅了。所幸現在一身的毛,臉紅看不出來,但是耳朵尖還是略微抖動,泛開一點點紅色。
她覺得,西陵大致忘記了,雖然她披了一身狐貍的皮,但是心智還是活生生的人!
西陵很坦然的将她放在膝蓋上,依舊順着她的毛,沉吟道:“說來,你的字是怎麽學的?”
如今語言不通,葉霜燈懶得回答,西陵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她無法從他膝上跳下,只得任命的躺了下去,無論怎麽樣,躺在這裏西陵不會眼睜睜的看着她摔下,椅子上她繃着神經帶夠了,眼下全身也乏的很。再說雖然被順毛有些羞恥,但是變成了狐貍,全身感官有所變動,不得不說,西陵這一下下順毛……她的感覺還不錯。渾身上下都有些懶洋洋的。她甚至下意識的舒展了身子,尾巴也無意的掃過他的手背。
西陵自然也沒指望她會回答,依舊在自問自答,評價道:“缺筆少劃,歪歪扭扭。”
葉霜燈白了他一眼:那是簡體字,你懂什麽。
西陵無法認出一只狐貍翻的白眼,從膝蓋上将她前肢對着抱起,陽光下,她的毛發如同鍍上了一層淡金,西陵饒有興致的看着她:“狐貍到比你有趣許多,莫非這真是你的原型。”
葉霜燈這下子真的想炸毛了:你特麽才是狐貍精。來不及一爪子壓到他臉上,下一刻,她感覺到自己渾身一輕,像是西陵解開了她周身的束縛,葉霜燈當下也顧不得高度就從他手上蹦下來,甚至還在地上翻了幾個滾,才堪堪站穩,最後頭也不會的直接往屋裏跑。
她覺得,再這樣下去,不僅是西陵真把她當狐貍,她甚至覺得自己都要被他順毛順成一只真狐貍了!不過話又說回來,葉霜燈看着銅鏡前自己如今的模樣,琢磨着如果是她自己,想來也會忍不住想順個毛的。不得不說,這是一只很漂亮的狐貍。
其實西陵差她記憶的那一瞬間,她是完全蒙圈的,但是他不給她反應的時間,甚至是不由分說直接開查,雖然腦海裏記憶茫茫,碰巧撈到她不想被他知道的那些事情,概率應該很小。但是奈何葉霜燈十分心虛,唯恐西陵會發現,所以醒來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想從西陵臉上窺見蛛絲馬跡。
可是她看不出來,現在也無法問出什麽,但是想到西陵始終神色如常,料想他應該的确沒有發現那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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