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又是宴席(1)
自北昭來了之後,為彰顯泱泱大國風範,總是有各式各樣的宴席。如今華燈初上,賓客往來間,又是一場宴席。
現下還未正式開始,角落裏三三兩兩的站着一些人,不鹹不淡的瑣碎寒暄。青筠從後妃女眷的閑話中好不容易抽身出來,端着酒杯,一點點的挨近巫長息,壓着唇角就要溢出來的笑意,興沖沖的就打斷和他分析今日的新鮮事:“你知道我今天聽說了什麽嗎?”又端着架子的咳嗽一聲:“你一定猜不到,想不想知道?”
今晚的宴席比先前更為重大,在坐的除了那些皇親國戚,亦有不少宮外的大臣與一些女眷,你來我往的奉承婀娜間,端的是一派盛世歌舞之像。
巫長息的目光從一處假山之後收回來,拂了拂袖子,未被她故作神秘的樣子吸引了去,反是無奈的笑了笑,像是早就明白她想說什麽:“又去茶樓聽故事了?”
青筠愣了愣,一臉的不可思議的模樣:“你知道了?”
巫長息不答,只道:“這種市井的故事公主莫非相信?”
青筠摸了摸鼻子,在他身邊撿了一個位置坐下,轉眸笑道:“我信不信都沒關系,反正又不求他們神君的庇護,可是雲澤的人卻信了。”
巫長息道:“他們只當茶餘飯後的談資,越是新奇,便越能勾起人的興趣,未必都會信。”
青筠道:“只要有一個人懷疑,就會越擴越大。”她轉了轉手中的酒杯,勾起一個笑:“我說雲澤真的……也真虧他們神君這樣護着他們。真的是過的太好了,這些話都敢亂說,閑着沒事信的人還不少。”
她将酒一飲而盡。手背抵着下巴,看着那些來來往往的人,笑着道:“等會見到神君,我真好奇他們會是什麽反應。”
說話間,假山之後拐出來一抹玄色的衣角。青筠眼尖,極快的站了起來,摸着下巴,笑吟吟的看着前頭的,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期待表情:“看,他們神君來了!”看了一會,又有些驚訝,扯了扯巫長息的袖子,壓着笑:“葉姑娘也來了。”
西陵神君不僅出現在這個宴席上,還帶了一個姑娘過來,周圍的人的目光頓時都被吸引了去,笑談之間,皆是若有若無的往那姑娘身上飄。葉霜燈頂着若有若無的注目禮,內心有些崩潰,壓着嗓音:“為什麽要叫我來?”
西陵想了想:“帶你看熱鬧。”
葉霜燈四周看了看,默了一會:“……我覺得,我在給人看熱鬧。”
西陵入席後不久,今上也便到了,周圍的注目禮總算小了一些,然而還沒有松一口氣,葉霜燈忽然感覺到一陣涼意,擡起頭,卻見扶着今上的荷華帝姬,正擰眉看着自己。葉霜燈再默了一會,看向西陵。
今上入座的時候,底下頓時跪了一片。葉霜燈琢磨了一會。卻見西陵正淡定坐在那裏沒什麽反應,也沒給她說什麽,也就心安理得的坐在那裏沒反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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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華扶着今上步上臺階,目光投向她的時候分明咬了咬牙,葉霜燈挑了挑眉,對她展開一個自以為和藹的笑,荷華卻瞪的更狠,葉霜燈聳聳肩,把目光收了回來。
然而在餘光中,她分明見今上亦是往她這邊看了一眼,但也沒什麽表示。
青筠與巫長息他們地位特殊,也未跪禮,只是垂頭行了北昭的禮節。坐着的西陵和葉霜燈在跪了一片中尤為矚目,青筠擡起頭的時候忍不住多瞧了幾眼,啧了一聲:“雲澤到底怎麽回事,他們國主都站着,神君居然還坐着。”
巫長息若有所思:“神君與雲澤意義重大,有些許不同也不奇怪。”
青筠搖頭:“也不知他們國主在想些什麽……”再望向那西陵一桌的時候,一口氣沒上來,差點被自己嗆住,一臉不可思議:“你一定沒發現,這些跪了一地的時候,他們神君在做什麽。”
巫長息順口問了一句:“什麽?”
青筠望向他的眼睛別有深意:“剝葡萄。”
巫長息愣了愣。
青筠再望向那一桌,眼神都有些放空了:“……他往葉霜燈的盤子裏,剝了一個葡萄。”
巫長息:“……”
彼時,葉霜燈看着眼前碧色水潤的葡萄,愣了片刻,立刻撿起來吃掉了,眼看着西陵還打算剝,她吓了一跳,連忙抓住了他的手:“等等,我自己來。”
西陵瞅了瞅自己腕上的那只手,指甲上透出一點點粉,如同沾了晨露的桃花,再望向她的臉:“你早上不是才剛剛染了鳳仙花麽,能剝?”
葉霜燈看了看周若有若無飄來的視線,努力維持了下面部的情緒,還沒來記得說什麽,西陵已經又往她盤上放了一個,聲音聽起來理所當然:“所以,還是我來吧。”
葉霜燈看着盤子上被西陵剝的幹幹淨淨的葡萄瞪了瞪眼,對上西陵坦然的視線,吸了一口氣,艱難道:“……可是我現在,不是特別想吃。”
西陵哦了一聲,收回手:“那要吃的時候和我說。”
葉霜燈:“……”
西陵眼裏似有笑意劃過:“你這是在不好意思?”
葉霜燈怨念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周圍,一語雙關道:“不習慣。”我覺得那些人可能不太習慣你做這樣的事情。
西陵思索了片刻,作勢還打算剝一個,理所當然的:“那就習慣一下。”可以讓他們也習慣下。
前頭的青筠看的目瞪口呆,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看着看着葉霜燈表情大致還能猜到一些,筷子都差點掉在地上,扯了扯巫長息的袖子,感嘆道:“我之前還想着西陵到底說了什麽,能讓葉霜燈跟他回去……如今一看,深深拜服,比起來,你的臉皮可不是薄了那麽一點。”
巫長息亦順着青筠的方向望去,長眉微微斂起,摩挲着酒盞,并不說話。
雖然是個大宴,但是因為有心營造,氣氛并不沉寂,加上臺上還有歌舞助興,按理說,某一桌的三言兩語的并不太算矚目,然而西陵能出席,實在是大家意料不到的事情,加上還帶了一個姑娘,所以便是引人矚目了。
好在顧及西陵身份,并不明目張膽的看,饒是如此,葉霜燈也能感覺四面八方偷來各式各樣的視線。
今上離着他們近,與北昭那些人一番寒暄之後,便将目光投到西陵這一桌,目光在葉霜燈身上一轉,竟是和藹的對着她笑了笑:“葉丫頭回來了。”
葉霜燈被這個稱呼刺激的一個激靈。剛想回答,西陵已經接了過去:“她現在中了毒,我送她去修養了,現下差不多好了,便接回來了。”
說起這事,今上亦是嘆了口氣,目光若有若無的向者荷華瞟了一眼:“那時候真是委屈葉丫頭了。”
又是這個稱呼,葉霜燈再次一個激靈,筷子都要拿不穩了。
今上咳嗽了一聲,又皺了皺眉:“那時候荀餘行事魯莽,冤枉了葉丫頭,孤後來将他指去西荒除妖,如今想來已經得到教訓了。”又想起來什麽,轉向三公子:“對了,你與他向來交好,不知荀愛卿近況如何?”
三公子杯中的酒一陣晃蕩,好半晌才搖頭:“他已久不與兒臣來信,不知近況如何。”
今上再轉向西陵,笑着道:“如今陰陽司正是用人之際,荀餘想來已經得到教訓,不會再如此莽撞,不知神君意下如何?”
西陵聲音沒什麽情緒:“本君沒什麽意見,但憑陛下意思。”
今上再咳嗽一聲,荷華咬着唇拍了拍他的背,給他順了順氣,咳上了好一會,今上才緩了過來,續道:“你明日以孤的名義,速速傳信給他,在西荒呆了這麽久,是該回來了。”
三公子低下頭,握着茶杯手,骨骼微微凸起,極輕了應了一句是。
葉霜燈此時正在與一只烤魚做鬥陣,聽到今上這一番話忍不住咦了一聲,若有所思的看向西陵。知曉今上對西陵禮遇有加,如今一看……何止是禮遇有加,今上做什麽決定,居然還得問西陵的意思,葉霜燈實在有些捉摸不清了。
然而荀餘……她又忍不住皺了皺眉。
西陵知曉荀餘有問題,如今直接還讓今上招他回來是幾個意思?莫非是想借荀餘引出什麽人?之後再說了幾句不鹹不淡話的,歌舞又重新開始,今上的咳嗽卻越來越嚴重,幾乎坐的都坐不穩,歪道在一邊,荷華急的的眼睛都快紅了:“爹爹……
今上搖了搖頭,強撐着身子坐直了些。
葉霜燈被今上咳的心驚,扯了扯西陵的袖子,示意他低頭,湊着他耳邊輕聲問:“今上咳成這樣,這真的只是生病了麽?”
西陵颔首:“喬松也已托我去看過許多次,并未妖氣或是魔氣。”
葉霜燈有些唏噓:“我離開前,他還好好的,回來就瘦了一大圈,有時候想想真的是病來如山倒。”
西陵正悉心的給她用小刀拆羊腿:“人有生老病死,本是常态。”
說話間,今上又開始咳了起來,荷華的眼睛紅紅,一片絲竹之中,她的聲音尤為的輕:“宮裏的那些庸醫不知道幹什麽吃的,連個咳嗽都治不好。”
葉霜燈瞅着眼前被分解好的羊腿,拿起筷子,夾了過去,像是在自言自語:“那我一定要讓自己活的久一些。”周圍絲竹吵雜,周圍來來往往的寒暄吵的她腦袋有些疼,雖然他們這一桌沒多少人敢來,但是依舊有些膽子大的女眷時不時的找她聊幾句。葉霜燈不善應付這種端着的外交場面,笑的臉都有些僵硬。這裏的空氣又實在悶的荒,她實在終于呆不住了。看着公子喬松提了一壺酒過來找西陵聊天,留了一句出去透透氣,便暫離了席。
眼看着西陵也打算跟出去,公子喬松笑意僵在臉上,連忙攔住他:“等等,我好不容易脫身出來,你就不能等我說完一句話再去陪她?”
西陵道:“一句話。”
公子喬松抽了抽嘴角:“……”又閉了閉眼,快速道:“你先去不是讓我在一些角落擺了一些東西,我方才見着有了些異動,這也不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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