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青春

傅南書，無論過了多久，我發現你始終在我的心裏，揮之不去。五年了，我從未放下過你，你的一言一笑仿佛就發生在昨日。

然而，我知道這都是假的。

——秦恩

歲月如梭，韶光易逝。

匆匆那年，秦恩一不小心就交出了自己的心，還記得那晚聽到他要離開的消息後，她不顧一切地向傅南書說出了那些話，然後被拒絕，到最後決絕地說出那句不會再見。

這五年來，沒有人再在她的耳邊提起過這個人，一開始是不敢，到最後便變成了習慣，就好像傅南書這個人從來沒有出現過在她的生命裏，可只有秦恩自己知道，他從來沒在自己的腦海裏被抹去。

有時候，拿起相機，她就會想到他，她人生中第一臺相機，就是她18歲生日的那一臺，只是那晚之後，被她藏了起來，一直藏着。

五年前，那晚之後秦恩在家裏大哭了一場，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她整理了一下自己，拿這自己收到的那臺相機去還給傅南書。

結果，他卻已經離開了，不留片字，走得毫不拖泥帶水。

除了他家裏人，誰都不知道。

秦恩知道，是因為她。

那天之後，秦恩把全部精力放到了學習上，所有人都感覺到她變了，變得比以往沉默，原因，只有秦笙和向藍知道，秦母還以為她是成年了，變得懂事了。

殊不知，她是因為某人的離開而改變了。

秦恩知道，那是因為心太痛了，她要用另外的事情去麻痹自己，讓心能夠不那麽痛。

那年的高考，秦恩如願考上了南大新聞系，向藍也考上了南大，兩個人在學校裏形影不離。

大一開始，秦恩就加入了學校的攝影社，她很有攝影的天分，大二的時候參加了一個國外的攝影比賽，一舉得冠，自那之後，秦恩在攝影圈裏小有名氣，之後的幾年，她又參加了好幾個攝影大賽，在其中一個國際上最有影響力的攝影大賽中，獲得了金獎，自那之後，年紀輕輕就在攝影圈裏有一席之位。

她拍攝的東西沒有規定，什麽都喜歡拍，有時候是戰地裏的塵煙，有時候是大草原、沙漠，有時候又是一些生活裏的百态，有時候又會是一些封面雜志什麽的。

大學畢業那年，她跟學校裏一個師兄合夥開了一家攝影工作室，因為秦恩的名氣，慕名而來的人多不勝數，不過秦恩不是什麽工作都接，如果是她不想做的，給再多的錢都不會接。

在攝影圈裏，她是出了名的有個性，張揚卻不跋扈，傲氣卻不傲嬌。

這幾年，秦笙也變了，變得比以前成熟穩重，也變得比以前沉默。

可他有一點是從來都沒有改變過，那就是對秦恩好。

那年的夜晚，他看着她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樣，心疼到哭了。

他沒有責怪傅南書，卻責怪自己，如果不是他把這個人帶進秦恩的生命裏，或許她就不會受傷，她還會是那麽天真開朗的小姑娘。

老天的眷顧，這幾年他一直順風順水，在娛樂圈站穩了腳跟，參演的電影電視劇橫掃了各大獎項的最佳男主角，年紀輕輕就已經有多個獎項在手，喜歡他的人不計其數。

可是，他卻選擇在他輝煌的時期，選擇了後退，不是因為害怕用力過猛失去現在擁有的，而是因為他想把更多的時間放回到家庭裏去。

秦恩的事業，她從不讓秦笙插手，除了相熟的人，不是很多人知道她是秦笙的妹妹，在娛樂圈這個是非之地，如果讓人知道兩人的關系，怕是秦恩再成功，在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眼裏，這些成功都是來自于秦笙。

知道秦恩的性格，秦笙也沒有插手過什麽，只是在她累了的時候告訴她，他在她的身後，如果累到不想動了，就到他的身邊來，他來護着她。

窗外大雪紛飛，秦恩剛完成一組服裝拍攝，她示意助理把相機的電池換一下後，轉身走到窗邊，屋裏開着暖氣，她身上穿着單薄的衣衫，一語不發，靜靜地依靠在窗邊，雙眸望着窗外的一片雪白，失神了。

風呼呼作響，打落在透明的玻璃窗戶上，窗戶是那種老式窗戶，被風一吹，發出些微聲響。秦恩下意識擡手，手掌輕輕貼在了冰冷的玻璃上，沁心的冰涼從掌心傳到了身體裏，她哆嗦了下，連忙把手縮回來。

“這天的太冷了吧！”她皺起眉頭。

如果這工作不是不能推，她是絕不會到這兒來的，實在是太冷了，下飛機的時候她差點兒就打了退堂鼓，如果不是答應了工作室的合夥人紀深要頂替他這單動作，她真的打死也不會來這兒。

轉身，她走到工作臺那兒拿起自己的水杯，拿起熱水壺倒了杯水。

杯裏的水還冒着煙，她雙手捧着杯子，輕輕地吹着，好一會兒，才仰頭喝了幾口。

溫水透過喉嚨話落到胃部，整個人瞬間熱了起來。

喝完水，她看了眼已經準備好的模特兒，走到相機前繼續工作。

工作結束已經是三個小時後的事情，秦恩交代好後續工作後，拿起自己的背包離開，她走到樓下，伸手着了輛出租車，用流利的英語道：“麻煩到國際機場，謝謝。”

兩個小時後，秦恩坐上的回國的飛機。

經過長途飛行，秦恩終于回到了南市，這些年來，她習慣了獨立，這趟工作除了工作室的人，她沒有告訴其他人自己的行蹤。

下了飛機，她一邊按着手機，一邊随着人流往出口走去。

機場裏的人很多，秦恩加快了腳步，想要快點兒離開。

拿在手裏的手機震動了幾下，她接通後放到了耳邊，一邊走一邊說，突然，餘光瞥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即便那人包裹嚴實，只露出一個嘴巴，可秦恩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

哥哥？

秦恩跟電話那頭人匆匆道別，目光随着秦笙的身影移動。

只見他在人群裏到處張望，應該是在找誰。

秦恩想他應該不是在找自己，他連自己出國都不知道，又怎麽會來接機？而且這麽些年來，他都是在停車場等的，每次都是助理過來帶她去停車場。

秦恩斷定，他不是在找自己，不過，是誰能讓他親自來接機？

在秦恩的印象裏，真沒幾個。

“他在找誰啊！”秦恩小聲嘟囔，想過去找他。

可剛邁出的腳步卻在看見了從柱子後走出來的人後，停住了。

那短短的幾秒鐘，對于秦恩來說仿佛過了好幾個世紀那麽漫長。

那年之後，她從未想過自己跟他再次相遇回事這樣的，不，應該是說她就沒有想過會再見到他。

即便這些年來，她從來就沒有真正地把他放下來過。

要拿起一個人，很容易，可要放下一個人，卻是如此艱難。

更何況初戀，是讓人難忘的，她的初戀，更是讓她刻骨銘心，那一段屬于年少的，沖動的愛戀，只有那麽一次，這輩子也不會有第二次了。

五年過去了，她總是自欺欺人，總告訴自己下一年就會忘了，下一年就可以把他給忘記了，可事實是，她死心眼的，始終放不下他，在無數個漫長難熬的黑夜裏，她都會想起他，只要一想起，就徹夜無眠。

如果換作以前的她，在現在這個情況下，她會沖上去，質問他，質問他當年為什麽會一聲不吭就離開了，可現在的她，始終不再是那個莽撞沖動，做事不顧一切的小姑娘，她會三思而後行。

秦恩努力克制着心底那不斷湧動的情緒，靜靜地看着人群中的他們。

五年了，他除了看上去比以前成熟了外，其他的一點兒也沒變，給到她的還是那種熟悉的感覺。

知覺似乎慢慢回來了，僵硬的雙腳此刻有了要動起來的沖動。

秦恩抿着唇，大膽地想要向前，結果才踏出一步，腳又僵住了，這回兒，她又想轉身逃跑，那種感覺，就像當年他拒絕她之後，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雙眼突然覆蓋上了一層水氣，遮擋住了她的明亮，一雙眸子仿佛在瞬間變得黯淡無光。

那個從柱子後走出來的漂亮女人是誰？

她為什麽那麽親密地抱住他的手臂？

而他，為什麽會對她笑的那麽溫柔？

秦恩把腳收回去，自嘲地笑了笑，“你傻嗎？人家都不喜歡你，找女朋友有什麽好奇怪的。”

“走吧！就裝作看不見好了，反正……都過去了。”

就那樣算了吧！

她閉上眼，眼角有淚水溢出，順着臉蛋的輪廓一路往下直到下巴，劃出了一道晶瑩的淚痕。

就這樣再見吧！往後餘生，忘毫無交集。

殊不知，就在她轉身的瞬間，那道曾經在她身上灑下了無數溫柔的眸子，落在了她的背影上。

“恩恩……”

這個名字，在多少個日夜裏在他的耳邊回蕩，名字的主人，那一言一笑，多少個日夜裏，在他的夢裏出現。

他做事情一向問心無愧，唯獨對秦恩，是他一直內疚。

要說他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拒絕了秦恩的告白。

那時候，總以為自己對她的，只不過是哥哥對妹妹的喜歡，然而在離開之後，他才知道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沒有血緣，他沒有必要喜歡她，沒有必要對她百般縱容，沒有必要為了她開心，什麽都願意去做。

這一切的緣由，都是他喜歡她，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

只可惜，他發現得太晚。

其實這幾年，他每一年都會回來，都會偷偷地看看秦恩過得怎麽樣。

只是，他沒有勇氣出現在她的面前，他承認他懦弱，他承認他沒有承擔兩個人未來的勇氣。

直到那天，他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在瀕臨死亡的那一刻，腦海裏全是秦恩的影子，他決定，只要他不死，他就一定會回來找她。

得以眷顧，那場嚴重車禍沒有奪走他的生命，在醫院待了一個多月後，他一出院就交代好國外的一切，買了機票飛回來。

沒想到的是，他還沒走出機場就看到了她，內心的喜悅一下子湧上了心頭。

“恩恩……”他打開嗓子，用力大喊了聲。

他伸手推開身旁的人，拔腿追了上去。

秦恩聞聲回頭，看到了那個朝自己奔跑而來的身影。

那一刻，她選擇了落荒而逃。

傅南書緊追不舍，他躲開了一個又一個人牆，想要追上秦恩，只是兩人本來就隔了一段距離，秦恩又跑得那麽快，等他追出機場大樓的時候，秦恩留給他的，只有出租車的車尾燈。

他彎下了腰，雙手撐着膝蓋，氣喘籲籲，擡眸，無奈地看着那絕塵而去的出租車。

“別、別走……”

“表哥，你怎麽了？”

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傅南書站直身子，轉身便看到了秦笙推着他的行李站在身後，他的身旁，是長年久居國外，碰巧一起回來的表妹林星妍。

傅南書沒有回答，擡頭看向秦笙，喘着氣道：“能找到她嗎？”

秦笙抿了抿唇，半晌，搖了搖頭，“不确定。”

林星妍一臉好奇，視線在他們嚴肅的神情間游移，“什麽？她是誰？表哥，你剛才在追誰啊！”

聲音叽叽喳喳，傅南書一臉不耐煩地瞪了林星妍一眼，“你別吵了。”

林星妍愣了下，委屈巴巴，“表哥，你從來都不會這樣子跟我說話的。”

“……”傅南書皺了皺眉，無奈嘆氣，“好了，對不起。”

這個小表妹，在家裏就是一個小霸王，可偏偏這樣的她，像極了以前的秦恩。

話落，林星妍爽快地接收了他的道歉，“好吧！我原諒你。”

“不過……”她還是不死心，“你剛才追的到底是誰啊！”

剛才看見他不要命似的往外跑，林星妍知道那個人對傅南書來說肯定很重要，對于一個好奇心重度泛濫的小姑娘來說，她是不可能放過求知真相的機會的。

“表哥，是你喜歡的人嗎？”她猜。

無可奈何，避免她無休止的追問，傅南書點了點頭，“是。”

說完，他留下身後兩個人，獨自過了馬路，朝對面停車場走去。

秦笙看了眼面前的行李車，扯了扯嘴角。

這是把他當搬行李的小弟了？

……

把傅南書送回家，秦笙立刻掏出手機給秦恩打電話，雖然知道她很有可能不會接，但是他還是打了，連打了差不多十通，一通沒接。

驀地，他想到了一個人，秦恩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回去找她。

稍晚時候，秦笙給向藍打了通電話。

電話剛打通，那頭便接聽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到了向藍的聲音，“在這兒呢！”

秦笙“嗯”了聲，“幫我好好看着她。”

“好。”

……

海市。

向藍挂了電話，一臉憂心，轉身走向秦恩。她撐着腰，慢慢在她身邊坐下，手輕輕握住了她的。

剛才聽到陳染說有一個棕色長發，脖子後面又一個Q字紋身的女生蹲在她家外面哭得很傷心的時候，她差點兒就擔心死了，想也沒想，挺着哥大肚子就往外跑。

當看見那個跟她最好的姑娘哭得臉蛋通紅，雙眼腫得不像話的時候，她什麽都沒問，立刻把她往屋裏帶。其實，不用問她也隐約猜到了什麽。

等到秦恩的情緒稍微平伏，她印證了她的猜想。

“他回來了。”秦恩。

向藍知道，秦恩嘴裏的那個他，就是傅南書。

她嘆了口氣，輕輕地抱住秦恩，“好了，別哭了。”

許久，秦恩的情緒終于平伏下來，她擦掉了眼淚，哽咽着說出在機場發生的事，聽完，向藍輕聲安慰着她，可話沒說幾句，肚子傳來一陣抽痛。

向藍以為是胎動，沒多留意，直到感覺到了裙子底下的濕漉，她才發現自己要生了。

接下來，是一陣兵荒馬亂。

那晚，一畢業就結婚的向藍生下了她的第一個孩子。

向藍的老公秦恩認識，是娛樂圈有名又才華的導演沈沐。

秦恩沒多打擾，她自己訂了醫院附近的酒店，逗留一晚後就離開了。

就在這一晚，她做了一個決定。

翌日，秦恩坐車回到了南市。

車子駛進高檔別墅區，在其中一棟別墅前緩緩了下來。早在兩年前，秦笙就買下了這裏，一家人也搬到了這裏來住。

秦恩付了車資，開門進屋。

屋裏，只有終點工阿姨在打掃衛生，見秦恩進屋，打了聲招呼。

秦恩笑笑，勁直往樓上走。

她走回自己房間，取來放在角落的行李箱，快速把需要的東西和衣服收拾好後把行李箱合起來，拉上拉鏈，動作一氣呵成。

驀地，手機響了下，秦恩打開一看，是機票信息。

時間是中午十二點，目的是一個遙遠的，充滿了戰争的國度。

這不是她第一次去戰場拍攝，可卻是她自己獨自一人前去。說真的，她有一些害怕，可是比起害怕，她更想盡快逃離這裏。

收拾好，她重新背起背包，拖着行李箱來到樓梯邊。

秦恩單手提起行李箱，一步一步往樓下走，然而，走到轉彎處時，她停了下來。

樓梯正對着大門，此時大門敞開，秦笙從外面走進來，身後跟着傅南書。

秦恩愣了下，爾後快速反應過來，提起行李就往樓下跑。

兩人并肩而戰，秦恩低着頭，打算繞過他們。

擦肩而過之時，秦恩感覺到手腕被握住，

她頓了下，回眸，引入眼簾的，是傅南書略顯憔悴的俊臉。

“恩恩……”傅南書。

時隔多年，再次親耳聽到他的聲音，秦恩深呼吸口氣，用力甩開了他的手。

“別拉着我。”

作者有話要說：寫得不好，請多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