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不要睡着

秦桉的車駛向校門口，校園裏的人已經不多，晚上的課也都結束，即将臨近宿舍門禁時間，只剩下不多的大約在校外玩了一晚上的學生正三三兩兩往校內走。

蘇幸沒回答秦桉，秦桉看了眼她，将車載導航打開：“把你家地址輸一下。”

蘇幸“嗯”了一聲，傾身去輸入地址，輸完之後她轉過頭看認真開車、專注盯着前方的秦桉，終于開口：“我一個人住。”

秦桉沉默兩秒才回答，語氣輕佻又随意：“什麽意思？”

“你想的那個意思。”蘇幸說完後低下頭，俨然是小女生的嬌羞樣，秦桉目視前方，問得坦坦蕩蕩：“你和呂識做過沒？”

“沒...沒有。”蘇幸以為秦桉因為和呂識是朋友，所以想要避嫌，她繼續說：“呂識...太乖了，我其實不喜歡他那樣的，像個媽寶...”

“嗯？他媽媽不是去世了嗎？”秦桉順着蘇幸的話問下去，蘇幸點點頭：“就，我打個比方而已，他爸爸說什麽是什麽，我都沒看他說過不字。”

蘇幸的話裏暗藏一絲很難聽出來的鄙夷，秦桉沒有接下去問，車開到校門口，秦桉等着門衛開門，目光随意一瞥，便看到幾個學生從側門進來，大約也是在外面玩到很晚，掐着點回來的。

秦桉多看了那群學生兩秒，突然問蘇幸：“你剛剛是門衛直接放你進的嗎？”

東大門衛出了名的嚴格，外來車輛和人員根本不給進，秦桉是因為帶着證件，所以可以直接通行。

“不是的，是呂叔叔給了我一張校園卡才進來的。”

蘇幸說完突然微微湊近秦桉，秦桉聞到了一股類似于花木的甜調香味，他側了側頭，蘇幸在他耳邊道：“出了校門左拐，走高架到我家會比較近。”

秦桉突然剎車，他直覺有些不對，有根神經刺刺地拉扯着，蘇幸在邊上不明所以地問：“怎麽了？”

秦桉閉上眼睛，回憶剛剛那群進來的、隐在昏暗燈光下的學生，那群學生......

大約有七八個人，看上去像喝多了酒的，有兩個男生還在撒酒瘋，女孩子們走在外邊，和男孩嬉笑怒罵着，走在最裏面的是兩個高個男生，扶着喝醉了的，還有...還有一個明顯格格不入的！混在那群學生裏，混在黑暗裏，混了進來！而那個人，無論從身型還是動作，都和秦桉這些天打交道的某人太像了！

秦桉沒空回答蘇幸，他掏出手機給燕十三打語音電話，那邊很快接了，聽背景音似乎已經到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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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個人在宿舍？”秦桉單刀直入地問，燕十三愣了愣：“對，你...你和蘇幸...”

“好，現在你在宿舍別出來。”秦桉迅速打斷燕十三的好奇：“等我過去。”

“什...？”燕十三說了一個字秦桉就把語音切掉，剛準備把手機放下秦桉突然頓住，剛剛把語音切掉的那瞬間......

“你聽到他那邊的敲門聲了嗎？”秦桉警覺又嚴肅地問蘇幸，蘇幸一臉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秦桉為什麽突然掉頭，更不知道為什麽他給呂識打電話，她搖了搖頭：“沒，我沒注意...”

秦桉邊單手倒車邊給燕十三重新撥打語音通話，連續打了兩次卻一直沒有人接，秦桉調轉車頭之後迅速往燕十三的宿舍方向開，車速開到校園裏能開的極限，蘇幸抓着安全帶：“發...發生什麽事了嗎？”

秦桉緊緊抿着唇，壓根沒搭理蘇幸，他用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到了燕十三宿舍樓門口，警告蘇幸：“在車裏坐着別出來。”

說完秦桉飛快跑進宿舍樓，宿管阿姨已經認識秦桉了，看他跑上去也沒攔，只在後面跟着，邊跟邊問：“警官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跑到三樓秦桉并不知道燕十三住在哪間，他一個一個敲門，整個人緊張急迫，恨不得一腳踹開這些緊閉的房門。

“呂識住哪間？！”

見宿管阿姨進來了，秦桉一把拉住她，宿管阿姨有點怕秦桉這個模樣，她咽了咽口水，指了指最裏面那間。

秦桉跑過去重重敲門，卻沒有人開門，秦桉後退兩步，上前伸出腿，瞬間踢開那扇門。

“嘭！”房門被踢開後貼着牆壁彈了一下，秦桉沖進去，裏面沒有人，秦桉整個人崩到最緊，他一邊掏出手機給隊裏的人打電話，一邊搜索房間裏每一個角落。

“燕十三！燕十三！”

秦桉大聲喊他的名字，卻沒有人回應，一棟樓裏聽到動靜的學生們紛紛跑上來看發生了什麽，所有人看到一個高個的男人臉色陰沉地從303快步走出來，推開衆人跑下樓，大家湧進303看，只看到房間裏空無一人，窗戶卻大開着，寒風灌進房間，多熱的暖氣都抵禦不了。

這棟樓後是一個花壇，但花壇處只有安在地上裝飾用的小燈泡，起不到任何照明作用，秦桉跑過去之後打開手電筒，一步一步警覺地進入花壇，燕十三房間裏的窗戶一定不是原本就開着的，兩扇窗戶在這麽冷的天裏開到最大，不得不讓人懷疑是有人掉了下去。

“燕十三...”

秦桉屏住呼吸，聽着這個小花壇四面八方的動靜，在靠近牆體的地方似乎有植物簌簌摩擦的聲音，秦桉停住腳步，靜了靜，聽着聲音來源，然後他聽到了微弱的呼吸聲。

确定方向之後秦桉大步走過去，一把撩開擋在面前的巨大灌木，借着從一樓房間窗戶裏灑出來的光，秦桉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具慶慶。

“果然是你！”

秦桉毫不手軟地一把攥住具慶慶的衣襟，此時樓裏愛看熱鬧的學生們也紛紛跑了過來，秦桉将那人單手甩了出去，一群外國留學生吓得用各自母語飙髒話。

“他是犯人！在警察來之前你們務必他把看好！”

秦桉冷着臉下命令，留學生們覺得就算秦桉不說、他們不看犯人，這犯人也逃不掉，因為他腹部插着一把彈簧刀，刀柄都進去一半，血洇出了外套，滴滴答答灑在外面的石子路上。

再往裏面走，秦桉看到了緊閉雙眼的燕十三，他克制住自己肆意上湧的怒火和遍布全身的心疼，上前一把将燕十三抱了起來，拔下他脖子上那根灌滿不知名液體的針管。

“燕十三！醒醒！”

秦桉抱着燕十三跑向自己停着的車。

懷裏燕十三似乎動了動，他張了張嘴，卻因為肌肉的麻痹動不了舌頭，說不出話。

“......”“......”

秦桉一顆心緊緊揪着，他聽着燕十三不停發出不知名音節，不知要對他說些什麽，秦桉只把人抱得更緊：“沒關系，我們去醫院，你不要睡，聽到沒有，不要睡着！”

秦桉的命令聲裹着一絲恐慌，蘇幸坐在車裏驚恐地看着抱着昏迷不醒燕十三的秦桉跑來，連忙打開門下車。

“你給他爸打電話，我現在送他去醫院。”

秦桉對蘇幸說，他馬不停蹄地把燕十三放上車，燕十三眼睛似乎睜開一條縫，亮亮地、虛弱地看着秦桉，酸澀和心疼猛地往秦桉頭頂竄，他堅定認真地盯着燕十三，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不要睡，聽話。”

秦桉給隊裏和醫院打完電話便扔了手機，他用力踩下油門，根本不管限速和紅燈，他一路直飙，把商務開成了跑車。

“燕十三，聽到我說話嗎？”

開車的同時秦桉不停在和燕十三對話，有時燕十三會有些動靜，比如蹭蹭椅墊、喉嚨中含糊兩聲，告訴秦桉他還醒着。

“好，沒睡就好，我們來聊天。”

秦桉眼睛通紅，燕十三弄出的動靜越來越小，有時候甚至已經聽不到。

“我覺得你随身帶一把刀的習慣非常好，真的非常好，你這些年都帶着嗎？”

後排沒有什麽聲音，秦桉用力咬了咬牙，他聲音微微顫抖，繼續說：“當年是你說要上公安大學當警察的，現在看我當警察會不會羨慕？”

秦桉聽到一聲刻意用力的呼吸聲，是卯足了全身的勁兒才發出的呼吸。

“會的啊，那等你...等你身體好了，我推薦你當我們大隊的輔警好不好？”

後座一點聲音都沒有了，呼吸聲、布料摩擦的聲音都沒了......

“不想當輔警嗎？想有正經編制對不對？”

秦桉像是在講話給自己聽，他眼前有些模糊，水霧把清晰的色彩幻化成斑塊：“你是不是說過要和我結婚？我同意了，當時我說不願意是逗你的。”

秦桉覺得自己情緒失控了，醫院的标志近在眼前，醫生護士們推着擔架跑出來，等秦桉一停車就把燕十三擡到擔架上，秦桉坐在駕駛座沒下車，他渾身都泛着涼發着抖，因為心底源源不斷溢出滅頂般的害怕，無法控制。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