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你活該

九年前

額頭上很涼，周圍的空氣也是冰冰爽爽的，燕十三覺得自己很久沒有睡過這樣舒服的一覺了，床好像很大，不用怕翻身就撞到牆，燕十三動了動有些發麻的手，睜開了眼。

“醒了？”

睜開眼的瞬間，清磁的嗓音響起，仿佛這聲音的主人正專注地盯着他，等他睜眼的那一秒。

陽光從窗簾縫隙裏漏了進來，從角度上看太陽大約快要落山，這個房間很大，比能塞進二十幾個網瘾少年的昆蟲酒吧還要大，色調以灰藍為主，靠窗那裏有一張深色的木桌，桌邊坐着一個人。

燕十三伸手摸自己冰涼舒爽的額頭，發現上面蓋着一塊濕毛巾。他現在腦子有些遲鈍，轉不太過來，只知道盯着房間裏唯一一個活物看，秦桉轉過身來看着燕十三，表情平淡：“難受麽？”

燕十三盯着他搖搖頭，一瞬間所有記憶都回來了，他唰地從床上坐起來，因為坐得太快所有後腦勺鈍鈍得發疼：“我狗呢？！”

“樓下拴着呢。”秦桉朝窗邊擡了擡下巴，燕十三從床上下來，光着腳趴在窗戶上，便看到自己的狗被系在樓下鐵門上，活蹦亂跳的。

“狗！狗！”

燕十三頓時喜笑顏開，他拍了兩下窗戶，聲音歡脫，狗聽到了他的聲音，擡起頭看樓上，看到窗戶裏的主人後激動地仰天長嘯。

一人一狗沒互動多久燕十三就被秦桉一把從窗戶上拉下來，燕十三愣愣的，但很快對着秦桉也笑開了：“謝謝你！謝謝你撿到我的狗！”

秦桉眉頭微蹙，表情好像有點擔憂。

“待會兒我外婆可能要問你點事兒。”秦桉的模樣看起來挺鬧心的，他走到房間門口，确認門鎖好了，又走回來看着光腳站在原地的燕十三：“你跟她說你在天一念高一，吳國偉班裏的學生，住校生，家在梁溪，記住了嗎？”

燕十三一頭霧水：“什麽？”

沒等秦桉重複，房門就被敲響了，一個聽起來年紀有些大的女聲響起：“桉桉，小同學是不是醒了？”

秦桉看了眼呆若木雞的燕十三，對他說：“把拖鞋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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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十三連忙繞床一圈找拖鞋，剛穿好門就被打開了，秦桉叫了聲“外婆”，一個戴着金絲框眼鏡，看起來十分有氣質涵養的老年女性走了進來。

“這是我外婆。”秦桉看着燕十三介紹道，燕十三咬了咬下唇，吸了口氣朝嚴慧鞠了一躬：“您好！”

嚴慧走上前輕柔地握住燕十三的手臂，語氣溫和：“跟着桉桉叫我外婆就好了，身體舒服點了嗎？”

燕十三愣愣地點點頭，嚴慧慈祥地盯着他：“聽桉桉說你是暑假來參加高一夏令營的？”

燕十三慌忙看了看秦桉，秦桉遞給他一個非常篤定的眼神。

“對！”燕十三緊張得心都要跳出來，嚴慧朝他笑了笑：“你不是西陵人啊？”

“呃...我是梁溪人...”

“那你爸媽挺注重教育的，把你送天一來上學。”嚴慧繼續說。

燕十三低下頭笑了笑，嚴慧拍了拍他的肩膀：“舒服點了就下來喝點綠豆湯吧，我已經煮好了。”

“哦，好！”燕十三睜大眼睛表示自己對嚴慧的重視和專注，等嚴慧下了樓，他整個人都軟了下來，肩膀耷拉着看向秦桉：“為什麽要我騙人？”

“我外婆比較嚴格，知道你只是個小混混是不可能讓我把你帶回來的。”秦桉随意說，他走到窗邊把窗簾拉開，傍晚晚霞漫天，秦桉轉過頭想讓燕十三看，就見燕十三站在原地嘀咕着什麽，秦桉皺了皺眉，仔細聽他說的話。

“我不是小混混......”

燕十三頗有些不滿道。

“就算不是小混混也不是什麽好人。”秦桉走過來，燕十三擡起頭，眼底積怨。

“下樓吧，待會兒我外婆問你什麽不會回答的就裝傻。”秦桉率先朝門口走去，燕十三站在原地生了幾秒的氣，但還是跟了上去。

“你...你住幾樓？”燕十三看着站在樓梯邊上等電梯的秦桉不可思議地問，秦桉眨了眨眼：“三樓。”

“三樓...為什麽會有電梯啊？”

電梯到了三樓，秦桉走進去看着滿臉問號的燕十三：“不進來麽？”

燕十三臉色垮了下，但絕不是因為接受不了，就是因為覺得在家裏裝電梯從未見過，有點好笑，但又不能笑，只能憋住，造成表情有點垮。

燕十三走進去，好奇地打量着入戶電梯，“叮”地一聲，電梯到了一樓，秦桉率先走出來，燕十三緊随其後，生怕自己走丢。

“桉桉和同學來後面餐廳吃吧。”另一個不同于秦桉外婆的聲音響起，燕十三探出頭去看，是個系着圍裙紮着馬尾的中年女人，燕十三看了看秦桉，這次秦桉似乎沒有向自己介紹的意思。

兩碗綠豆湯已經放好在後面玻璃房的紅木桌上，每個碗配一個吐皮的碟、一塊江南小點心。

“桉桉你的是冰鎮的，小同學剛好一點，就喝熱的吧。”中年女人又擺了兩雙筷子和一碟子小菜在桌上：“快來坐。”

燕十三站在玻璃房門口一臉不知所措，他哪裏感受過這樣精致有儀式感的吃東西過程，秦桉走進去坐下，眼底劃過一絲笑：“過來坐我對面。”

燕十三邁開步子，尴尬得幾乎要同手同步，他渾身僵硬別扭地坐在了秦桉對面，臉色發青。

“喝吧。”秦桉低下頭，嘴角勾着笑喝了一勺綠豆湯。燕十三動作粗糙中帶着小心，他拿起那個精美的勺子，舀了一勺湯塞嘴裏，秦桉喝一口他喝一口，餘光一直在精準捕捉秦桉每一個動作，等秦桉不喝了，他也立刻把勺子放下，哪怕嘴角還沾着綠豆粒兒。

“那個......”在秦桉不知為何帶着點逗趣笑意的表情裏，燕十三終于忍不住開口了：“我覺得，我要不先走...”

燕十三小聲說，生怕被秦桉外婆或者剛剛那個阿姨聽到，秦桉點頭：“可以啊。”

“嗯行，那我就...”燕十三終于松了一口氣，話還沒說完，熟悉的聲音響起：“十三吃得怎麽樣了？”

秦桉的外婆不知從哪裏出來，她換了個罩衫，走到玻璃房裏坐下，笑眯眯地看着燕十三：“我聽說你們的夏令營結束了？”

燕十三差點嗝氣，他仰着脖子，僵硬地點頭。

“哎喲，那你們學校還沒開學，你住哪兒呀？”嚴慧眼睛裏盡是擔憂：“是不是養了狗怕回家被爸爸媽媽罵所以不肯回去？”

燕十三連忙點頭，他想，不管怎樣自己點頭附和微笑就行了。

“那到開學的這段時間，你就住我們家吧，正好和桉桉做個伴，行嗎？”

燕十三閉眼點頭微笑，點了兩下突然發現不對，他睜開眼看嚴慧，嚴慧朝燕十三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嗯，那外婆就給你準備房間了。”

“陸阿姨～”嚴慧探出頭朝廚房叫道，保姆從廚房裏出來：“太太怎麽了？”

“給我們十三收拾一個房間，就桉桉隔壁的那個吧。”

嚴慧說完又回過頭來笑着看燕十三：“比桉桉的房間小一點，不過你有作業可以和桉桉一起在書房寫，他成績好，你可以多問問他。”

燕十三轉過頭無辜地看着秦桉，眼睛裏都快看出星星，秦桉卻低下頭，把點心拿起來塞在嘴裏，眼神好像在說：“你活該，我救不了你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