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蘇棠難得熬一次夜，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眼皮都是腫的， 眼袋下面一大塊烏青。她對着鏡子照了半天，無奈之下只能化了點淡妝遮去眼下的痕跡。

她雖然會化妝， 但是生來皮膚就好， 因此平時一般都不太化。

她突然化了妝下樓， 即使很淡，蘇陌也看出了異樣。

他放下手裏的材料：“你打扮得這麽漂亮，要去哪裏？”

蘇陌平時很少幹涉女兒的去向， 只不過今天日子比較特殊，女兒又打扮得這麽漂亮， 他難免多問了一句。

蘇棠沒敢說自己昨天熬夜了， 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 拿了一片面包，裹上黃油和番茄醬，又加了個荷包蛋和幾片火腿。

“沒有要去哪兒， 我剛才醒來發現臉上長了顆痘痘，就把它蓋掉了。”

女兒一向愛美，這個理由倒是說得過去。

蘇陌點點頭：“剛才你唐阿姨打電話過來，約我們今天一起出去吃飯。”

蘇棠“咦”了聲，努力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好奇地問：“是因為土豆哥哥生日嗎？”

蘇陌幾不可查地挑了挑眉，語調上揚：“你記得？”

“記得呀。”蘇棠坦然地笑， “土豆哥哥的生日只比我早一個月嘛， 我當然記得啦。爸爸， 等下個月我生日的時候，我們也請唐阿姨他們一起吃飯吧。”

蘇陌沉默了片刻：“好。”

看到爸爸低頭繼續看材料，蘇棠這才默默地松了一口氣。

幸虧她早有準備，要不然非得在爸爸面前穿幫不可。

然而蘇陌是當律師的，最會察言觀色了，女兒那點小心思怎麽可能瞞得過他。

先是去周善家裏補課，然後又和他一起出去旅游，還帶了小番茄當擋箭牌，以為他不會發現了。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兩個現在玩的一切，都是他二十年前早就玩過的舊把戲了。不過那會兒自以為玩得好的也就只有她的媽媽他的妻子，大人們都心知肚明，只是不說而已。

也罷，他對女兒的要求原本也不高，早戀在他們家不是什麽大事，只要她開心就好。

自以為瞞天過海的蘇棠吃完早餐以後就上樓換衣服了，她也不清楚為什麽明明是周善的生日，卻比她自己生日還要高興。

換好衣服，她把給周善準備好的生日禮物放進随身背着的小挎包裏，然後豎起耳朵乖乖巧巧地等爸爸的召喚。

上午十點，林安安回來了，手裏提了一個袋子，敲響了蘇棠的房門。

“媽媽。”蘇棠乖巧地朝她笑。

林安安把袋子給她：“這是給小善準備的生日禮物，你們小朋友玩得好，一會兒見到了，你送給他。”

蘇棠好奇地往裏面瞅：“是什麽呀？”

林安安捏了捏女兒的臉：“一套衣服而已，看把你嫉妒的。”

蘇棠一點都不嫉妒，不過媽媽既然這麽說了，她順勢往她身上靠：“媽媽，我也要生日了，你準備送我什麽呀？”

林安安笑着問：“你有什麽想要的嗎？”

蘇棠搖搖頭：“沒什麽特別想要的，不過只要是你送的，我都想要。”

林安安失笑：“就你嘴甜。”

母女倆一起下樓，路過蘇陌身旁，林安安很自然地俯身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蘇律師，我們可以出發了嗎？”

蘇棠捂着眼睛，悄悄張開一點點指縫，一邊偷看一邊偷笑。

蘇陌“嗯”了聲，把鋪開的材料重新整理好擺成一疊，然後牽過林安安的手：“走吧。”

蘇棠提着袋子跟在他們身後。

到了周家，周皓和唐娅楠一起在廚房做飯。

唐娅楠平時不怎麽下廚，但是她做的飯菜都很好吃，今天是兒子的生日，她就打算露一手。

周皓見蘇陌他們來了，洗了洗手出來招待他們。

蘇棠今天穿了一件紅色的羽絨服，頭發沒紮，藏在衣領裏。

這是她年後第一次來周家作客，嘴巴很甜：“周叔叔好，新年快樂。”

周皓點點頭，給了她一個厚厚的紅包。

蘇棠受寵若驚，連忙道謝。要不是這次回來，她都快忘了以前每年過年，周皓都會給她一個紅包的。

等周善和小番茄從樓上下來，蘇陌也把事先準備好的紅包給了他們。

“謝謝蘇叔叔。”周善拿着紅包道謝。

小番茄畢竟年紀小，收到紅包開心瘋了，沒什麽誠意地跟着哥哥說了聲謝謝，已經拆開紅包把裏面的錢拿出來了。

很厚的一疊，她都看傻了。

回過神來，她連忙把錢放回去，往周善手裏塞：“哥哥，你去給我存起來！”

衆人都被她率真的話給逗笑了。

大人們在下面聊天，蘇棠坐了一會兒沒事幹，和周善對了幾次眼，終于忍不住：“媽媽，我可不可以和土豆哥哥去樓上玩？”

林安安點點頭，溫柔地說：“去吧，記得把禮物給小善。”

“好的媽媽。”

蘇棠說完，跟着周善和小番茄後面一起上樓了。

等到了樓上，周善給小番茄放了一部她最喜歡的動畫片，讓她自己看。

他帶着蘇棠去了隔壁書房，門一關上，他就反身把小姑娘控制在他和門之間。

蘇棠歪了歪腦袋，清澈的眸底含着燦爛的笑：“土豆哥哥，生日快樂呀。”

她把林安安給她的東西舉高。

周善低眸看了一眼，沒有去拿：“這是什麽？”

蘇棠說：“這是我媽媽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說是一套衣服，不過我沒有看過，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

她倒是誠實。

周善接過，看都沒看，扔到了旁邊的沙發上。

蘇棠卻看了一眼可憐巴巴被他丢在沙發上的衣服，撇撇嘴正要說話，他又欺身上前。

比剛才靠得她更近。

少年的氣息一下子充斥在她的四周，蘇棠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

周善低眸凝視着她：“你的禮物呢？”

蘇棠條件反射：“什麽禮物？”

他的手背一寸寸地撫上她的臉頰，繼而是拇指的指腹，最後整個手掌都貼着她：“你送我的，生日禮物。”

蘇棠說：“在……在我的包包裏。”

周善“嗯”了聲，也沒問她要，勾了勾唇：“買了什麽？”

“不是買的。”一說到這個，蘇棠眼睛亮亮的，聲音裏也帶了絲驕傲，“我自己做的哦。”

看着她一臉求誇獎的表情，周善笑道：“嗯，那我的糖糖可真是厲害。”

“那是。”蘇棠的小下巴仰得高高的。

她化了妝，還塗了一層很淡的唇釉，下巴仰起來的時候，粉嫩的唇也微微嘟起。

周善看着她的唇，眸色深了點：“你那麽厲害，我給你一個獎勵好不好？”

蘇棠星星眼：“什麽獎勵呀？”

周善低頭，輕輕地在她唇上碰了一下：“這個。”

他一觸即離，蘇棠吓得連忙捂住嘴，使勁搖頭：“不行不行，我爸爸媽媽在樓下，你爸爸媽媽也在，會被他們看到的。”

周善輕笑：“膽子那麽小？”他把她的兩只手掰開，慢慢移到身後，單手握住她的兩個手腕貼在她的腰間。他帶着誘哄說，“要不我們換一種方法，我保證不會讓大人們看出來。”

這個姿勢讓蘇棠整個上半身都仰起來貼向他，她不舒服極了，扭了兩下，始終掙不開他的力氣：“什麽方法。”

周善在她眼睛上親了下：“乖，先閉眼。”

蘇棠聽話地閉上眼，眼睫輕顫。

小姑娘實在是太乖也太聽話了，周善低嘆了聲，捏着她下巴的指尖微微用力，在她張口的那一瞬間，他再次低頭用力地吻了下去。

感受到他的氣息，蘇棠腦袋裏轟得一聲，久久不能平息。

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放開她的，蘇棠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幹了，軟綿綿地靠在他的身上。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第一次發現原來接吻可以那麽激烈，她剛才差一點就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周善抱了她一會兒，感覺到她把身體的重量都倚在自己身上，他笑了笑，所幸把她橫抱起來，往沙發那邊走。

蘇棠吓了一跳，雙手本能地抱住他的脖子。

等他抱着她坐下來，他把她一只手拿到唇邊，又在她手背上親了一下。

蘇棠沒有任何一次比現在更加害羞，連話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小腦袋藏在他的懷裏，像是這樣就能躲過這令人尴尬的一幕似的。

周善也沒說話，安安靜靜地看着他的小姑娘，真是看哪都覺得好看。

等她的心情稍微平複一些，周善問她要禮物：“你給我做的東西呢？”

蘇棠把包包裏的小盒子拿出來，打開來，裏面有五只可愛的小動物挂件。

周善拿了一個起來，仔細看了看，最後笑了：“這就是你給我做的生日禮物？”

蘇棠咬咬唇，嗯了聲，有些忐忑地問他：“你喜歡嗎？”

她先前在做的時候沒想到，現在突然覺得，這些東西似乎只有女生才會比較感興趣，也不知道男生會不會喜歡。

周善說：“喜歡。”

蘇棠一下子高興了，笑吟吟地說：“你喜歡就好。”

周善摸了摸她的頭，又從裏面把另外四個一個個拿出來看，都是差不多的，樣子不一樣罷了。

他忽然開口：“你給我五個的意思，是不是把前四年沒送我的禮物一起補給我了？”

蘇棠懵了下。他收生日禮物，還帶翻舊賬的嗎？

不過他真要這麽理解，其實也可以，之前四年加上今天，不就正好五年嘛。

五年五只，一年一只，一個也不差。

蘇棠原先沒想到，突然間覺得自己很有先見之明。

她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那等我下個月生日，你是不是也得給我準備五份禮物？”

周善才嘗過甜頭，這會兒她說什麽他都答應：“別說五份了，就是你要五十份，我都給你準備。”

蘇棠偏頭：“才不要那麽多呢，五十份我都帶不回去。”

她相信他是說到做到的人，但是五十份也太多了吧。再說，他要是現在把所有禮物都送完了，将來還怎麽給她驚喜呀。

她說：“我只要一份就可以了，其他的以後留着慢慢給我吧。”

周善抱着她：“好。”

周善的生日過完以後，離開學只剩下了沒幾天的時間。

玩瘋的學生們開始狂補作業，當然這其中不包括蘇棠和周善。

在其他人都在家裏瘋狂趕作業的時候，他們兩個輕輕松松地去電影院看了幾部賀歲片，也算是抓緊了寒假最後的尾巴。

開學那天，天氣不是太冷，久違的陽光把人照得懶洋洋的。

劉一彬昨晚補作業補到天亮，眼看着也沒什麽時間睡覺了，他索性洗了個澡，直接來了學校。

他是第一個進教室的，一進來就趴在課桌上睡覺。

随着教室裏的人越來越多，聲音也越來越響，他被吵醒了，半眯着眼睛擡起頭，就看到周善背着書包從前門走進來。

他穿了一件灰色的衛衣，衣服正面還蹲了一只很大的皮卡丘。

他幾乎沒有穿過這樣風格的衣服，劉一彬以為自己沒睡醒，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周善已經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他把書包丢在桌上，在最外面的一個拉鏈上，還挂着一只毛絨絨的小挂件。

劉一彬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地問：“阿善，這書包是你的吧？”

“嗯。”

“那……這上面的東西，哪來的？”

他實在是不敢相信周善居然會把這麽娘的東西挂在書包上。

這他媽不是女生才用的嗎？

周善說：“糖糖給我做的。”

“……哦。”

劉一彬恍然大悟，怪不得呢，他說他怎麽會無緣無故挂這麽掉檔次的東西在書包上，原來是蘇棠送的。

那就可以理解了。

劉一彬又問：“那你這身衣服……”

周善抿了抿唇，面不改色：“丈母娘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