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周善馬上就要高三了， 去掉首尾補課的時間，實際加起來暑假也就只有一個月， 和寒假差不多。

在學生們還妄想着抓緊最後的娛樂時間， 好好放個假的時候，富有經驗的老師們已經提前進入了高三備戰階段，一張張試卷往下發，語數英三門主課老師甚至直接丢了一整套的高考模拟題給學生， 要求在下一次補課前全部完成。

“語文十二份，數學二十份， 英語也二十份……媽媽啊， 我只有一個月的休息時間， 做那麽多試卷不如殺了我。”

高俊抱着厚厚的一疊試卷哀嚎，連一向淡定的劉一彬也盯着各科的模拟卷欲哭無淚。

施杭被他吼得頭疼：“別哭了，老子比你多十幾張化學試卷都沒哭呢。”

高俊一聽同桌的話，樂了：“嘿嘿， 這倒是， 誰讓你選化學，當初不是就提醒你了， 宋奶奶的作業能多到你懷疑人生！”

施杭現在完全是一張苦瓜臉：“我這不是跟着阿善混麽。”

“阿善還選政治呢， 你咋不選？”

“政治我可不行，寫錯幾個字搞不好就會被請去局子裏喝茶了。”他撇撇嘴， “你們物理和歷史作業很少嗎？”

高俊笑得更肆意了：“沈老師只布置了四份試卷， 他說多了我們也做不完。”

至于歷史就更爽了， 大部分都是要背的內容， 老師知道即便發了試卷也沒用，他們也不會像考試一樣閉卷做，抄上去的和不做并沒有區別，所以只讓他們回去把這學期學得東西鞏固好，開學了抽查，查出來不記得的，再想辦法讓他們長記性。

這種不需要手寫的作業，對高俊來說就和沒有沒什麽差別。

和施杭一比，他突然不覺得自己慘了，笑嘻嘻地勾着同桌的脖子：“怎麽樣，明天放假了，我們先出去玩他個七天七夜再說？”

施杭咬咬牙：“滾，老子要做試卷。”

“哎喲我去。”高俊抱着肚子大笑。

身後兩人的聲音總算消停了，劉一彬問周善：“你暑假有什麽打算嗎？”

周善盯着課桌上的那堆試卷，臉色有些難看。

昨晚和小姑娘聊天的時候他是有打算趁暑假帶她出去旅游的，然而這個想法還沒完全成型，這麽一大堆試卷砸下來，硬生生地就破滅了。

他知道，她其實是想出去玩的。

如果不是為了留下來陪他，她也不會放棄那麽好的機會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這是放假前的最後一天課。

放學後，周善照例和同學一起走出學校。

蘇棠還是和以往一樣，一個人默默地等在樹蔭下。

天氣越來越熱了，她一句抱怨也沒有。

她今天沒有穿裙子，身上一件很簡單的白色的T恤和一條淺藍色的牛仔短褲。

她本來坐在大理石的花壇上，看到他出校門，高興地站起來，朝他揮揮手。

等他走到她身旁，她興奮地拉着他的手，雙眸明亮：“土豆哥哥，我爸爸媽媽今天去度假了，至少要一個星期不回來呢！”

這話她昨晚已經和他說過了，聽她又提，他反握住她的手，淡淡地笑道：“你爸媽不在，你就那麽開心嗎？”

“開心。”蘇棠點點頭，後面的話不太好意思說，她又有些害羞，“你放假了是不是？我爸媽不在家，明天你來我家裏玩？”

周善捏了捏她的手心。

小姑娘的手心很軟，聲音也脆生生的，把他先前拿到試卷時的郁悶一掃而空。

“去你家？”

蘇棠紅着臉點頭。

周善嗯了聲，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似笑非笑地問：“玩什麽？”

蘇棠不明白他在笑什麽，很認真地想了想家裏有什麽好玩的，結果發現除了能看看電影以外，好像真的沒別的了。

難道要他在家裏陪她看一整天的電影嗎？

只怕要瘋。

她皺着眉垂頭喪氣。

周善摸摸她的頭：“你放假都幾點起床？”

蘇棠說：“通常九點，有時候我睡得沉聽不到鬧鐘的聲音，醒來快中午了。”

……她倒是誠實。

周善不愛睡懶覺，也有可能是在部隊裏養成的習慣，平常要上學六點就起床了，周末在家也不會超過七點。

“我明天九點半去你家，你記得給我開門，嗯？”

少年清冽的嗓音在頭頂響起，蘇棠重重地點頭：“好的！”

周善見她起個床還要做出一副下定決心的模樣，忍不住捏了捏她粉嘟嘟的臉頰：“小懶豬。”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小懶豬”，蘇棠第二天八點不到就起床了。

先給奶奶打了個電話，告訴她不去她家裏吃午飯了，然後又下樓，把茶幾上昨晚吃的零食包裝收拾掉，還拿了好幾包新的零食出來丢在上面。

廚房的地上有幾只綠油油的西瓜，是蘇陌昨天給她買回來的。

蘇棠抱了一只放進冰箱裏，想着下午可以和土豆哥哥一起吃冰鎮西瓜。

做完這一切，還不到八點半。

心想着他不會那麽早來，蘇棠抓了一把零錢，打算先出門吃個早飯。

她吃了一碗牛肉拉面，路過旁邊的便利店，又去買了幾瓶飲料。

九點一到，偷懶了一個早上的太陽也終于正式投入工作。

天氣預報說今天有三十八度的高溫，蘇棠被曬了幾分鐘就熱得有點受不了，眼睛望出去白花花的一片。

她加快腳步往家裏走，等到站在家門口，她才發現自己忘了帶鑰匙。

蘇棠把買的東西放在地上，熱得滿頭大汗，看着門上的鎖，輕輕喘氣。

二十分鐘後，周善來了。

大老遠就看到她坐在門口，額前的頭發全濕了，不停地用手扇着風。

看着有點可憐。

蘇棠等他走近，有氣無力地說：“你怎麽才來呀，我都快熱死了。”

周善拿紙巾給她擦了擦汗：“我去找了個開鎖師傅。”

師傅站在別墅門口，擡頭打量了一下別墅，又看向坐在門口的小姑娘：“小姑娘，你家裏沒有大人在嗎？”

蘇棠搖搖頭：“我爸爸媽媽出去旅游了，家裏現在就我一個人。叔叔，我沒有帶鑰匙，能不能請你幫我開一下門。”

師傅點頭：“開鎖可以，你把身份證給我看一下。”

蘇棠“啊”了聲：“還要身份證嗎？”可是她出門的時候壓根沒想過會遇上這種事情，身份證也沒帶出來呀。

“是的，這是我們業務的規定，必須要證明是房子的主人才能開。”

“可是我的身份證在家裏啊。”蘇棠為難地望向周善。

周善問：“看我的行不行？等進去以後，再讓她把身份證給你看。”

師傅也很為難：“抱歉啊小朋友，不能證明你們是這家的主人前，我是不能給你們開門的。萬一出事，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叔叔，我不會騙你的。”蘇棠很誠懇地說。

師傅還是搖頭。

蘇棠沒辦法，只好拿手機給遠在巴厘島的爸爸打電話。

“爸爸，我忘記帶鑰匙了，開鎖的叔叔說要看身份證才能給我開，我也沒拿，你能不能拍一張你的身份證照片給我？”

不一會兒，蘇陌就把身份證的照片拍給她了。

開鎖師傅看了看上面的地址，點點頭，拿出工具開始工作了。

十分鐘後，門打開了。

開鎖師傅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小姑娘，你以後出門別再忘記帶鑰匙了，你家的門鎖可真難開。”

蘇棠十分不好意思：“叔叔您要不要進來坐一會兒？”

“不了不了，我還要去接別的活呢，先走了。”

蘇棠吐了吐舌頭。

一進屋裏，整個人仿佛在頃刻間置身冰窖，舒服得她直眯眼睛。

周善跟在她後面進去，關上門：“你出門前沒關空調？”

蘇棠點頭：“嗯，我想着馬上就會回來的嘛，誰知道忘記帶鑰匙了。”她說着，又去開門，“這個鎖真的沒有問題了嗎，會不會我下一次就打不開了呀？”

周善也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他說：“你拿鑰匙試一下。”

蘇棠拿放在客廳抽屜裏的備用鑰匙，試了幾次，都沒什麽問題。

“這麽小的鎖眼，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呀，好厲害啊，我也想去學！”

“人家有專業的工具。”周善笑她，“你學來做什麽？”

“開鎖呀。”蘇棠笑眯眯地說，“我也去買一套工具，等哪天你不理我了，把我關在門外不讓我見你的時候，我就可以開了鎖進去找你了。”

周善摸摸她的頭，溫柔地說：“不會不理你的。”

蘇棠朝他笑笑。

進去後周善才看到桌上一大堆的零食，再加上她早上在外面買的飲料，看來她是真的打算好好和他一起“玩”了。

周善把書包從肩上卸下來。

蘇棠這才注意到他居然還背着書包，她奇怪地瞅了一眼：“你書包裏裝了些什麽呀？”

周善說：“試卷。”

試卷？蘇棠一懵：“難道你是來我家做試卷的嗎？”

周善嘆了口氣：“語文十二套，英語和數學各二十套，物理四套，化學十五套。”

還好政治沒有，要不然他真的要瘋。

蘇棠半張着嘴，好不容易掰着手指數完，吓傻了：“七、七十一套試卷啊……”

高三也太可怕了吧，一個暑假也就放三十來天，居然發七十一套試卷？那不是平均每天要做兩三套題嗎？

蘇棠想想就有點害怕。

周善沒說話，往沙發上一坐。

幸好語文老師開恩，沒讓他們寫作文，要不然再加上十二篇作文……

不敢想。

蘇棠眨巴着眼睛，緊挨着他坐下：“土豆哥哥，你的試卷難嗎？我會做嗎？”

周善垂眸看她：“怎麽？”

蘇棠說：“如果你來不及做的話，我可以幫你做一點的。”

虧得高一的老師還沒有喪心病狂到布置那麽多試卷的地步，她的暑假作業并不多，只有一本寒假作業練習冊和一些零零碎碎的作業，她前半個月待在家裏，已經做了一大半了，剩下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絕對來得及。

蘇棠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個主意不錯，沒等周善回答，她繼續說，“你可以先看看題，把我會的跳過，我來給你做。要不然我幫你做語文和英語閱讀吧，我的閱讀理解應該還不錯，期末考試幾篇我只扣了五分呢。”

周善不答，笑着問：“我這算不算是請槍手？”

蘇棠想了想，笑眯眯地說：“可以算哦。”

周善失笑。

不過最後他也沒讓蘇棠幫他做題，他做起來很快，別人需要兩個小時做一張試卷，他只要一個小時就能完成。

蘇棠把自己房間的書桌讓給了他。

下午周善在寫試卷，蘇棠坐在床上玩了一會兒覺得有點無聊，就跑下樓去了。

過了幾分，她抱了半只冰鎮西瓜回來，還帶了兩個不鏽鋼的勺子：“土豆哥哥，休息一會兒，吃西瓜呀。”

她捧着西瓜笑眯眯的，簡直比西瓜還要誘人。

周善把西瓜接過來放在桌上，發現是冰的：“你都是這麽吃西瓜的嗎？”

“是呀，我最喜歡挖着吃了。”她笑着答完，坐在他身後的床沿上，胳膊有點短，“土豆哥哥，你給我拿過來一點，我夠不着。”

周善索性給她捧着。

蘇棠挖了一勺最中間的果肉：“這一塊是最甜最好吃的了，還不用吐籽。”她舉着勺子遞到他嘴邊，“給你吃啊。”

周善低眸看了一眼果肉。

明明自己那麽喜歡，卻還是把最好吃的先給了他吃。

他張嘴，把那塊西瓜咬進嘴裏。

蘇棠笑眯眯地看他吃了，也低頭挖了一塊往自己嘴裏送。

你來我往，半個西瓜很快就被他倆吃完了。

蘇棠把西瓜皮丢進廚房回來見他又在做試卷，她也不打擾他，自己爬回床上玩。

玩了一會兒有點困，索性鑽進被子裏，面朝他的方向側躺着，彎了彎唇角看他認真做試卷的背影，沒多久就進入了夢鄉。

她是被臉上一陣癢給鬧醒的。

下意識地伸手去打，手腕被人握住。

尚未清醒的蘇棠智商有些跟不上，一只手不能動了，就換另一只手。

結果兩只手都動彈不得。

周善隔着被子躺在她身邊，帶着溫度的唇在她臉上親了又親。

直到她睜開眼睛，徹底清醒。

他笑着問：“睡醒了？”

蘇棠點點頭，一點都不惱他趁她睡着偷偷親她的這件事。

連人帶被子往他身旁挪了些，腦袋枕在他的手臂上：“幾點啦？”

周善說：“快六點了。”

蘇棠蹭了蹭他的手臂：“你帶的試卷寫完了嗎？”

周善說：“嗯。”

蘇棠“哦”了聲，說完又閉上了眼睛。

周善原本是想喊她起來帶她出去吃飯的，一見她似乎又想睡覺了，思考了一下，打消了這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