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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棠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到了下午四點， 眼看着離周善放學的時間只剩下半小時了，她才緊趕慢趕地爬起來換衣服。

出門後， 她打了輛車， 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四點半還沒到。

她找了個樹蔭，站在那裏玩手機。

周善和一群同學走出校門， 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樹蔭下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一條鵝黃色的無袖連衣裙， 嫩白的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面，柔軟的長發被她盤了起來， 在腦袋後面形成一朵大大的花苞，額前的劉海也用一只草莓發卡卡住。她身上還挎了一只黑色的小皮包，是最近流行的款式， 只有巴掌那麽大，背着純粹是因為好玩， 根本放不了什麽東西。

小姑娘沒有看到他們， 或許說是根本沒有往他們的方向看。

她的手機橫拿在手裏， 兩個大拇指不停地在戳着屏幕， 想必是在玩什麽游戲。

劉一彬也看到了，勾着周善的肩膀，笑着打趣：“哎喲，那是誰家的小家長來接人了？”

周善拍掉他的手， 目光落在小姑娘的方向， 眼神裏含了絲笑意：“我的。”

他說完， 舉步朝她走去。

“……”

劉一彬扯了扯嘴角， 沒想到開個玩笑人家居然承認得那麽爽快。

他在心裏暗罵了一句“不要臉”。

“小家長”游戲正玩到關鍵時刻，突然有個人靠近，她也沒注意。

直到被冷落的人開了口，聲音裏頗有些郁悶：“糖糖。”

蘇棠驀地擡頭，仿佛看到了救星，雙眸亮晶晶的：“土豆哥哥你放學了！快快快，這個我打不過，你給我打一下！”

她邊說邊把手機往他手裏塞。

“……”

誰家的“家長”來接人的時候只顧着自己玩的？

周善無奈地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身旁的小腦袋，她一臉期待的模樣，還彎着眼睛朝他笑。

他嘆了口氣，認命地幫她繼續把游戲給玩了。

這一關在蘇棠手裏玩了十多分鐘沒過去，一到周善的手裏，不到半分鐘就過了。

蘇棠高興地抱着他的手臂跳：“哇，土豆哥哥你好厲害！這麽難的你一下就過了，我好崇拜你啊！”

周善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笑。

明明在所有人的印象裏，高一年級的小校花溫柔又矜持，有不認識的男生和她搭讪她都會和他們保持距離。可是在他的身邊，她就是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小姑娘，幼稚起來比小番茄還不如，一旦誇他，也是各種好話都說，從不吝啬。

就像現在，她說崇拜他的時候，眼睛裏真的像是閃着光。

周善牽起她手：“餓不餓，我帶你去吃東西？”

蘇棠搖搖頭：“不餓，可是我好熱呀。”

她最怕熱了，巴不得暑假兩個月都待在家裏抱着空調過日子。

周善嗯了聲：“那我們找個地方去坐一坐。”

“好。”蘇棠靠着他，他的手臂冰冰涼的，貼着很舒服。

接下來的兩周，周善每天都在學校裏補課，蘇棠也每天準時去接他放學，然後一起在外面吃點東西，或者找個地方聊聊天，再一起回家。

蘇陌和林安安每天下班要到七點才回家，通常這個時候蘇棠也已經回來了，她穿着睡衣從樓上跑下來喊爸爸媽媽，就好像從來沒出去過一樣。

她自以為瞞得很好，并不知道她的律師爸爸早就默默地看穿了這一切。

七月中旬，難得有時間休個假的蘇律師訂了兩張去巴厘島的機票，出發的前一天才告訴女兒這個消息：“明天我和你媽媽要去巴厘島，這段時間你自己在家裏乖乖的，外賣不衛生，盡量不要點，不會做的話去你奶奶或者外婆家吃都可以，我已經和她們說過了。”

對于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蘇棠一點都不驚訝，甚至還有一絲小竊喜。不過她沒敢表現出來，只一臉茫然地問蘇陌：“你們要去多久呀？”

蘇陌翻着打印出來的行程攻略，邊看邊說：“至少一周，也可能兩周，看你媽媽想不想回來。”

蘇棠點點頭，覺得自己被落下了一點都不難過好像也不太好，于是扁扁嘴，委屈地開口：“你們忘了我了嗎？我都放假了，你們也不帶我一起去玩。”

蘇陌面無表情地擡眸，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你想和我們一起去嗎？”

他這句話要是放在一年以前，蘇棠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點點小腦袋，然後說“想”。

然而現在，她還是挺糾結的，想去玩，也想留下來陪土豆哥哥。畢竟爸爸媽媽不在家，她也不用再偷偷摸摸地去見他了，就算很晚回家，也不怕他們會懷疑。

可是她覺得自己如果說“不想”，被爸爸懷疑的可能性會更大一點。

想到前幾次他們最後也沒帶她去，蘇棠的眼睛轉了轉：“當然想呀！”

她認定了他們是不會帶她一個拖油瓶一起去的。

誰知道這一次蘇陌沒有說不，他嗯了聲，拿出手機，低眸說：“巴厘島是免簽的，我現在給你訂機票也來得及。你今晚整理一下要帶的衣服和東西，明天早上八點，我們一起去機場。”

“……”

蘇棠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什麽情況？不是不會帶她去的嗎？為什麽要給她訂機票了？！

她一着急，話都說不清楚了：“爸爸爸爸爸爸……等，等一下！”

蘇陌再次擡眸，淡聲問：“怎麽了？”

“那個，我……”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第一次有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她是想去玩，可是她更想和土豆哥哥一起玩啊！

只要一想到接下來會有兩周見不到土豆哥哥，她心裏就憋得難受，寧願不去玩也不要見不到他。

她支支吾吾地找借口：“我……我突然想到這周末有點事情，可能不能去了……”

蘇陌嗯了聲，她剛松了口氣，又聽他問：“什麽事？”

蘇棠沒想到爸爸這次居然會問得那麽清楚，她絞盡腦汁地想：“我、我和蓉蓉約好了一起去逛街。”

“是那個去了幾次旅游都給你帶土特産的同桌？”

“嗯。”

“那正好。”蘇陌把一沓資料往茶幾上一丢，身體往後靠着沙發，“逛街什麽時候都能逛，等我們回來你們再去吧。你這次去也給人家同學帶點吃的回來，別一直拿別人的東西吃。”

什麽叫她一直拿別人的東西吃？這個理由蘇棠真是不嘆服都不行。

她嘀咕：“我也有給她帶特産的好不好。”寒假那次她和土豆哥哥去H市玩，她給蓉蓉帶了一大包呢。

蘇棠後悔了。

她爸爸是當律師的，她為什麽想不開要去騙他呢。

她咬咬牙，試探性地問：“爸爸，我可以不去嗎？”

蘇陌提醒她：“剛剛是你說想要去的。”

蘇棠：“……”嗚嗚嗚，她錯了，她收回那句話行不行？

林安安從樓上下來，就見女兒一副要哭的樣子，忍不住笑：“行了，你也別鬧糖糖了，我們去度假，她跟着多不方便呀。”

蘇棠感激地望向林安安，這個家裏果然媽媽是最愛她的！

林安安在蘇陌旁邊坐下，蘇陌哦了聲，挑了挑眉，手自然地圈住她的肩膀：“哪裏不方便了？”

“……”林安安嗔他。

蘇棠：“……”

不過好在林安安下來以後，蘇陌也沒再繼續追問她了。

蘇棠找了個借口溜上了樓，門一關上，立刻給周善告狀：【土豆哥哥，我爸爸欺負我，差點把我拐去國外！】

而在樓下她看不見的地方，林安安拿蘇陌的肩膀當枕頭：“你明知道她想和小善一起玩，還騙她說要帶她一起去，你這個當爸爸的真的太壞了。”

“我壞嗎？”蘇陌握着她的手，一根根手指捏着玩，“誰讓他們倆偷偷在一起還瞞着我。臭小子小時候就和我搶女兒，長大了又來搶，當初我就不應該讓糖糖考回來。”

聽他居然和一個孩子吃醋，林安安笑得不行：“你就省省吧，你平時那麽忙，根本沒時間管糖糖，有人給你免費照顧女兒還不好？再說了，小善那麽聰明，還能順便給糖糖補課，我看小善就比你好！”

蘇律師在法庭上唇槍舌戰，誰跟他說話前不得考慮清楚後果，也就只有林安安什麽都不用想就敢數落他。

蘇陌笑着問：“我以前就不好嗎？”

林安安自然知道他說的以前是指什麽時候，她口是心非：“不好不好，一點都不好。”

蘇陌也不反駁，嗯了聲：“那大概是教的學生比較笨。”

林安安一愣，反應過來後，氣得撲過去咬他。

……

蘇棠告完狀，等不到周善的消息，以為他在忙，拿着衣服先去浴室洗了個澡。

等她洗完澡出來，屏幕上有一條新的消息。

【我打不過你爸爸，要不然今晚我帶你一起私奔？】

明知道他在開玩笑，蘇棠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好呀，去哪裏私奔呀？】

年少的時候總愛做一些不切實際的夢，哪怕只是想想，也很開心。

周善陪着她鬧：【你想去哪裏？】

蘇棠：【月球太遠了，我都不知道我有命去還有沒有命回來，我們找一個近一點的地方吧！】

周善：【好。】

兩個人就這個話題聊了一個晚上，蘇棠也不知道自己是幾點睡着的，醒來的時候窗外天已經亮了。房間裏的燈開着，手機就丢在枕頭旁邊。

一點開屏幕，就是和周善的對話頁面。

最後一句是他發的，淩晨零點三十，和上一條她沒回複的隔了二十分鐘。

【晚安，我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