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龍鱗認主

沈景之和杜煦輪流給念止處理傷口,淡紅的血水倒了一盆又一盆,染血紗布扔了半托盤,這才勉強止住血。

杜煦抱起昏迷的小人兒,一手扶着她的腦袋方便沈景之纏紗布,在側邊打了個活結,将人放回床上躺好,兩人不約而同嘆了口氣。

“去睡一會兒,這裏我守着。”沈景之扣上醫藥箱,抽出濕巾擦拭手上沾染的血跡。

短短兩天發生了太多事,杜煦一直提心吊膽,現在确實身心俱疲。但師父和師兄還沒回來,他睡不着。

“不困,再等等。”

沈景之也不強求,食指放到念止鼻尖,探到微弱緩慢的鼻息,有總比沒有好,他收回手,幫念止掖好被角:“那你先守着,我找小師叔問幾句話,一會兒來換你。”

“好。”

他沒多留,把醫藥箱放到櫃頂上,端着托盤離開房間。

葉彰在一樓客廳裏抽煙,茶幾上的煙灰缸裏扔了七八個煙蒂,沈景之處理了托盤裏的東西下樓,剛好看到他打火重新點了一支。一口吸了小半支,隔着一層朦胧的煙霧瞧了他一眼。

“司悟回來了。”他說。

沈景之一愣:“什麽?”馬上反應過來,“他在哪兒?”

葉彰朝一樓左手邊的大卧室擡了擡下巴:“你師爺和師父也回來了。”話音剛落,沈景之已經跑沒影了。他在客廳坐了一會兒,抽完最後一根煙,站起來抖掉褲子上的煙灰,也進了屋。

邬源和譚志遠只受了點皮外傷,不知道為什麽一直昏迷不醒。沈景之湊到譚志遠耳邊,低低喚了幾聲師父,譚志遠只是微不可微地皺了皺眉頭,并未轉醒。

“他們怎麽了?”沈景之問司悟。

“不知。”司悟沉聲說,“我在毓秀山中一處破屋發現他們二人,發現時已是如此。”

毓秀山有屋子不足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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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山靠北陳市一側樹木矮小,土壤貧瘠,不宜耕種。靠安河市一側卻因山下緊臨安河,水源豐富,沿岸水草豐美,适合放羊養牛,自古一直有人在半山或山腳定居。随着年代推移,時代發展,在山上生活諸多不便,那一片的居民陸續搬離,到市區謀求生路。人搬走了,房子自然就空出來,積年累月,破敗不堪。

“他們沒事吧?”

司悟負手立在落地窗前,面容沉靜:“暫無性命之憂。”

“靈骨呢?他們靈骨還在嗎?”沈景之又問。

“還在。”

“那就好。”沈景之将師父的手放回被中,走到司悟旁邊,“念止她情況特別不好,額頭上的傷口不大,但是流了好多血,好不容易才止住。看樣子是一直沒醒過,估計連自己被擄走的事都不知道……對了,你去追那人,追到了嗎?”

“跑了。”

“跑了……”能從司悟手底下逃脫,肯定不簡單,“是不是段師叔,我是說,那個假冒段師叔的人。”

司悟搖頭表示不知,腳步一轉往門口走去:“我去看看她。”

葉彰側身讓他,看向沈景之:“我們也出去,讓他們好好休息。”

“噢。”

“對了,聯系你師兄他們,讓他們早點回來。”

“行。”

山裏信號不好,沈景之的電話打了十幾遍才打通,通話也斷斷續續,重複說了四五遍汪澤洋才高興地說馬上回來。

念止找回來了,師父和師爺安然無恙,沈景之懸了兩天的心終于落回肚子裏。

人沒事,才能安心謀劃後面的事。

對方雖然本事通天,但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好像有所忌憚,所作所為都經過深思熟慮,用盡心機。也就是說他們不是完全被動,只要弄清楚對方忌憚什麽,就有反擊的機會。

在那之前,他必須和葉彰好好談談,不管他願不願意和盤托出,沈景之需要确定他是敵是友。

葉彰在念止房間,司悟在床邊給念止渡靈氣,他抱手靠在窗邊看,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

沈景之打量一圈,發現杜煦不在,反手關上門,邊走邊問:“我師弟呢?”

“讓他去休息了。”話是對他說的,葉彰卻沒看他,目光一直凝在念止身上。

隐藏身份,隐藏情緒,關心念止這一點卻絲毫不加掩飾。就是不知道是掩飾不住,還是覺得沒必要。

沈景之沒立即找他對峙,先去了床邊:“還是沒用嗎?”

司悟收手,無奈搖頭,往念止臂彎裏放了個熱水袋,這才轉頭看他,眼神格外認真:“我必須回去一趟,有些事需找娘親确認,此外,若能找到師父,方能盡早将她帶回去。”

“你不是說你和你師父的聯系被切斷了嗎?上哪裏找去?”

“父親與師父一同離開,娘親或許知道些什麽。”

“那你要去多久?”司悟走了,等于說他們失去了最強的戰鬥力,要是那人再有動作,憑他們幾個根本毫無還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司悟雖然不是他對手,但那人屢次下手都挑他不在的當口,說明他對上司悟并沒有十足把握。

具體去多久,司悟也說不準:“我争取盡快回來。”

“什麽時候走?”

“現在。”

“現在?”沈景之聲音高了些,想想也是,早去才能早回,“也好,你快去,念止這兒有我們。”

司悟颔首,心中催訣欲開啓界口,突然想到件事,交代他:“陽鵲哨可還帶在身上?”

沈景之連忙将青玉哨子從衣領裏拽出來:“帶着呢,我現在就還給念止。”說着就要去解紅繩,被司悟按住。

“你先留着,情況實在緊急,吹響陽鵲哨我便會趕來。”

“你不是能感應我心緒變化嗎?”

“是能,只是怕我不能及時趕到,吹響陽鵲哨,娘親會将你接入四界。”

四界,當着小師叔的面直接提起四界,沒關系嗎?

沈景之觀察他的神情,不像一時忘了說漏嘴。小師叔也一派自然,似乎不是頭一次聽說除天地人之外還有個第四界。

不,不止。

他還知道私界的事,如果不是司悟提起,沈景之壓根不知道還有私界這種東西的存在,就是他師父也不一定知道,但葉彰知道,看上去還不是一般的了解。

他這個小師叔,的确深不可測。

既然司悟不遮不掩,沈景之也抛開顧忌,追問:“那念止呢?念止回不去,就算把我接過去也沒用。”

司悟沉默了會兒,聲音低沉:“能保住幾個是幾個,你記着,若真遇到不測,吹響哨子時與身邊的人手手相握,娘親會将你們一同帶入蒼無界。”

葉彰眼神微動,垂下眼睑,掩去裏面翻湧的情緒。

沈景之只道原來第四界是有名字的,這名字聽上去有點怪,放平時他肯定多問幾句為什麽,只是現在沒那麽多時間說這些無關緊要的。

他點點頭,手指撫着那支陽鵲哨:“那我到時肯定把念止帶上,說不定就一起帶回去了。”

司悟微怔,俄而對他輕輕笑了笑,似欣慰似安撫:“但願你用不到它。”催動心決,界口開啓,沈景之和葉彰看不到那個所謂的界口,只見司悟往前邁步,消失在原地。

“蒼無界,你去過?”葉彰先問出口。

沈景之回頭,和他對視良久,沒回答他的問題:“小師叔也知道蒼無界?”

“用不着這麽警惕。”葉彰從兜裏摸出煙盒,在窗臺上磕了磕,抽出一支叼在嘴裏。打火機已經點着,火焰離煙身只差幾毫米,始終沒挨上去,移開了,“我要是有問題,司悟不會讓我活到現在。”

“可小師叔确實有諸多隐瞞。”他緊盯着葉彰的臉,不放過他任何一個表情。

葉彰倒是坦然,把煙取下來拿在手裏把玩:“你想知道什麽?”

想知道的太多,現在有機會問了,反而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問。沈景之不過是稍作思索,葉彰又問:“念止,是你從蒼無界帶出來的?”

沈景之下意識點頭,點到一半改成搖頭。

葉彰低笑出聲:“你不适合說謊。”

沈景之笑不出來:“小師叔對念止的事,是不是太上心了?”

“不用拐着彎打探,你想知道什麽只管問,我一定實話實說。”

既然他這麽爽快,沈景之就真的不拐彎抹角了,開口扔了個直球:“你喜歡念止。”

“是。”葉彰毫不遲疑。

沈景之反而一噎,舔舔嘴唇才道:“她還是個孩子。”

“你既然這麽問,難道還覺得她只是個孩子?”

“你喜歡的,是現在這個念止嗎?”

“以前的,現在的,都是她,不管她變成什麽樣,我都喜歡。”他忽而低哂,打火機重新竄起火苗,點了煙。

沈景之看出點什麽,想了想,還是選擇直接飛刀子:“只可惜,她不喜歡你,是嗎?”

“她只是選擇了別人。”

別人……

“是司悟嗎?”

葉彰好笑地看着他:“司悟?你怎麽會這麽想?”

“司悟不是喜歡念止嗎?”

葉彰吐出一口灰白的煙霧,彎着笑眼看他,沈景之感覺自己被關愛智障的眼神給狠狠關愛了一遍,臉上有點挂不住:“幹什麽?我說得不對嗎?”

“你剛才不是說,他能感應你的心緒變化?”

沈景之被他笑得心裏有點發慌:“是、是啊,那又怎麽了?”

葉彰輕輕搖頭,笑容愈發意味深長:“你難道不知道,他為什麽能感應你的情緒嗎?”

“……”

“你每次心神不寧,身上是不是會出現鱗紋?”

“會……”

“鱗紋什麽顏色?”

“黑色。”

葉彰繼續問:“如果沒猜錯,司悟應該就是黑龍吧?”

沈景之被他問得雲裏霧裏,愣愣點頭:“是倒是,這兩者之間難道有什麽關聯?”

“你就沒聽說過,龍鱗認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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