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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
她的聲音沙啞,他的聲音比她還要啞,視線不離她的眼睛周圍,“粥熬好了,我給你送點過來。”
許燕剛剛攥起的一顆心稍微松下來,她定時定的是七點熬好,他既然是提着粥來的,應該沒有等太長時間。她的腳繼續往外邁,防盜門在身後慢慢關上,發出咯吱的聲響。
她仰起頭看他,逆着朝陽的光影,“你怎麽過來的?”
“打車。今天雖然風大,但是空氣好,我在家裏憋了兩天,出來透透氣。”他側了側身子,擋住不知從哪個方向刮過來的風。
許燕看了看時間,“你今天要去複查,我現在先送你回家,然後我去一趟公司,等我從公司回來再去接你去醫院。”
她聲音裏帶着濃濃的鼻音,眼睛有些遮蓋不住的微腫,她…哭過了,程立川握着袋子的手收緊又松開,“不用,我打車就可以。你…感冒了,吃藥了嗎?”
“恩。”
身後的門又傳來響動,一個全副武裝的小姑娘小聲嘟囔着,“這個鬼天氣,我打車都打不上,天啊,我又要遲到了,我那個缺德領導--”
小姑娘看到門外站着的兩個人,聲音戛然而止,抿着嘴沖他們兩個笑了笑,以極快的小步跑遠了,一邊跑還懊惱地拍自己的頭,“我的淑女形象全被今天的鬼天氣給毀掉了。”
又一陣大風刮過來,光禿禿的樹枝左右亂晃着,地上的落葉被全部卷到了空中,旁邊的鐵皮垃圾桶都跟着晃動的兩下。
程立川的腳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兩個人的距離,又往後退了半步。
“先上車再說,天氣不好,不容易打上車,又是早高峰,或者--你不介意的話,先跟我去公司,我很快就處理完,然後我們直接上醫院。”許燕緊了緊帽子。
“我不介意。”他怎麽會介意,如果在不打擾她的前提下,能和她多一段時間的相處,他求之不得。
“那走吧,車停在小區門口那邊,有點遠。”
她現在住的這個小區是老小區,沒有固定的停車位,先到先得,她昨晚回來的晚,裏面都沒有車位了,代駕司機轉了幾圈才在門口找到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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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燕去接他手裏的袋子,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又冰又涼,他說剛剛到,剛剛能把手凍成這樣。她想要問又改伸手去握,他的手已經先一步背到了身後。
她看着他,“程醫生,你是在用苦肉計嗎?”
不然,就算不給她打電話,不知道她住在幾樓,也可以去樓道等,又何必在外面吹這寒冬臘日的冷風。
程立川沒想到她會有這一問,吹過來的風打亂了她帽子外面的頭發,她仰着頭,臉上看不出表情,聲音平淡到極點,可越是平靜反而越是壓着隐隐的火氣。
她問得直接。
他回答的也坦蕩,“是。我本想用苦肉計招你幾分疼,不過我應該做錯了,你不會喜歡拿自己身體開玩笑的人。”
他承認得太快,反而打亂了她心底起的啞火。
許燕把裝粥的袋子放到包裏,又從裏面翻出了一個袋子,她經常去施工現場,喜歡背大包,可以裝好多東西,她包裏會常備幾幅勞保手套,她取出一副來遞過去,“現在沒有別的手套,你先拿這幅湊合一下。”随即又收回手來,他一只手沒有辦法自己戴。
她去撈他的手,先給左手戴上,又小心給右手戴上,幸虧她也備着大號的手套,不然他的手根本戴不上去。
“這跟我喜歡不喜歡沒有關系,你自己的身體,生病的話,難受的是你自己,疼的也是你自己,別人不會和同感同受。”
許燕最後把手套的收口塞到他袖子裏面,雖然起不了多少作用,但多少能擋些風,他的右手現在很難伸進口袋裏,只能用這種方式了。
程立川垂眸看着她眉眼裏的認真和嚴肅,心尖陷入無限的綿軟,他低聲應她,“下次不會了。”
因為她戴手套的動作,兩個人的距離在不自覺拉近,許燕今天穿的是一雙平底運動鞋,她的個子堪堪只到他的下巴處,程立川稍微一低頭,便能觸碰到她額前的發,他低沉又沙啞的聲音隔着羽絨服的帽子傳到她的耳朵裏,許燕手上一頓,若無其事地退到安全距離之外。
“走吧。”她先一步向前走去。
程立川跟在她後面。
她走路的時候腰背是挺直的,眼睛直視前方,大大的單肩包被她緊緊地箍在肩膀上,步子邁得又大又快,無論在什麽時候,她好像從來不會給人以頹喪之感,就像她很久之前說過的,生活不是用來屈服的,是用來征服的,她是那樣說的,也是那樣做的,從最初的相遇到現在,一直沒有變過。
密閉的車廂裏充斥着電臺男女主持人興奮的聲音,吵鬧的是空氣,安靜的是呼吸。
兩個人都直視着前方,誰都沒有開口提昨晚的事情,但是那個吻又确确實實地發生過,即使他們都退回到原來的位置,但是有些東西也悄然發生了改變。
許燕的公司離她家很近,開車十分鐘就能到,她停好車,想讓他在車裏等她一會兒,話到嘴邊又改了口。
“你要不要跟我上去?”
程立川看她,“可以嗎?”
許燕點頭,“你可以在會議室坐一會兒。”
這一塊兒周圍沒有什麽咖啡廳之類的,她的車是一輛小mini,副駕的空間對他來說,應該沒有那麽舒服,她怕他在車裏待不住,又要在外面吹冷風。
“好。”程立川的嘴角慢慢上揚。
許燕的眼睛在他臉上漫開的笑容裏閃了閃,低下頭去解自己的安全帶,一次沒解開,又解了一次才推門下車去。
程立川看着她急于下車的背影,嘴角上揚的弧度更大了些。
許燕今天來得很早,才八點多一點兒,她以為公司裏不會有人,推門進的時候,辦公室已經亮燈了。
秦睿正在座位上翻看文件,連他們進門都沒察覺到。
“秦睿,你怎麽來這麽早?”
秦睿擡頭看到許燕趕緊起身,“許總,今天上午要去念方講标,我想再熟悉一遍--”
他看到許燕身後的程立川,停住聲音,眼神錯愕中有些晃動,随後和程立川打招呼,“程醫生。”
程立川将秦睿表情的變幻收在眼底,不動聲色地回應,“你好。”
許燕邊往自己辦公室走邊和秦睿說,“你講标是公認的,好些客戶都誇過你,正常發揮,不會出什麽問題。就算出問題也沒什麽,這次就是陪跑,你不用太緊張。”
秦睿手指撥弄着紙張,“不管是不是陪跑,我站上臺代表的就是時茂,我不能丢許總的臉。”
大概所有老板聽到員工講這種話都會高興,許燕停在他面前,給他鼓勵,“那加油,我相信你肯定沒問題。”
程立川看着她眉眼裏的笑,嗓子微微發緊,他甚至有一瞬間在想,如果他來當她公司的員工,他肯定也不會讓她丢臉,他雖然沒講過标,但如果講的話,應該也不會比別人差。
許燕把程立川帶到她辦公室隔壁的一個小會議室,先打開燈,又打開空調,“程醫生,你先在這邊坐一下,我應該一個小時左右就會好。”
“不急,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許燕又給他接了一杯水過來,她想起自己包裏的粥,“程醫生,你吃早飯了嗎?”
“吃了,我吃完才出的門。”他答應過她要好好吃飯。
“那就好,我就在隔壁,你有什麽事情叫我就成。”
許燕安排好程立川,從會議室出來,問秦睿,“你吃早飯了嗎?”
秦睿回,“還沒,我打算在去的路上吃點。”
許燕從包裏拿出保溫杯,她也吃早飯了,保溫杯裏的東西不能久放。
“去拿一次性杯子,這是一點粥,你先喝些墊墊肚子。”
“哦,好。”秦睿起身,嘴角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謝謝許總!”
程立川正在和程瑾川發信息,會議室的門是敞開的,他能夠一字不落地聽到外面的聲音。雖然不想承認,他也知道他在嫉妒外面那個男生。
程瑾川等不到回複直接電話打了過來,他這個弟弟好不容易關心一下公司的事情,怎麽看怎麽不尋常。程立川按斷了電話,繼續文字打過去,念方,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程氏下面的一個分公司。
許燕說是要一個小時,半個小時不到就收了電腦,她精神一直集中不了,雖然隔着一道牆,那邊也很安靜,但是她的心神總有一部分是被牽引着的,這種感覺好像回到了小時候,許德方帶回了一只小兔子養在陽臺上,她寫作業寫到一半,吃飯吃到一半,甚至半夜睡醒,總要探到陽臺看小兔子一眼才會放心。
她收拾好東西,走到隔壁,他正在看公司的宣傳圖冊,手上還戴着那副白色的勞保手套,一頁一頁地翻過圖冊,神色認真。
白熾燈光下,許燕能清楚地看到他長長的睫毛,好像很少有男人睫毛可以這麽長,睫毛微垂,便可以遮擋住眼裏所有的情緒。
昨天…她從他懷裏離開,不是沒看到他眼神裏被低垂的睫毛掩蓋住的沮喪。
那個眼神也出現在了昨晚的夢中。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在9999999號的9999993:00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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