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許燕白天睡得多,現在根本不困,她也不想工作,索性開始大掃除,從卧室到客廳,該擦的擦,該洗的洗,既能解壓,也能給混亂的大腦理一個條理出來,這是以前她心煩意亂時,最常用的一個排解方法,但今天好像不管用了,越理越亂,直接理成了一團麻。

剛才的那個吻,就跟昨晚一樣,她不想給到任何的意義。

他好像越來越肆意妄為,她知道,這其中有她縱容的結果,如果她真的是斬釘截鐵的拒絕,他不會做什麽,可偏偏她對他每次都會猶豫。

每次猶豫的後果是,他會得逞,她會後悔,但下一次,她還會猶豫,這樣如此反複循環下來,他一點點地侵蝕到她晚上所有的夢中。

他侵蝕得越多,她越理不清她對他是一種什麽感覺。

虧欠,心軟,亦或是其他。

聽到敲門聲,許燕已經有了預感,透過貓眼看到剛才一直在她腦子裏打轉的人站在門外。

她打開門,只留出條不大的縫隙,“你…怎麽回來了?”

她這個樣子好像是在搞什麽接頭暗語。

程立川配合她,壓低聲音,“來給你換燈,你餐桌上面的燈不是壞掉了。”

許燕沒想到他會注意到那個燈,她又把門拉大了些,因為她發現這樣隔着一條縫隙說話,他的氣息反而會離得更近。

她堵在門前,沒有讓他進門的意思,“回頭我自己換就行,那個不難。”

“我燈泡都買來了,你換還要踩椅子,不安全。”程立川循循善誘。

許燕還在想着有什麽借口可以推脫。

樓下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一步踩着一步地臨近,腳步聲的主人看到許燕和程立川,先驚後喜。

“哎,你們好,我就說我怎麽覺得你們有些眼熟,原來我們之前就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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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醫院裏幫忙的那個姑娘,許燕想起來了,程立川在樓下等她那天,他們是見過一次。

“你好,原來是鄰居,在醫院裏真的是謝謝你了。”許燕和她打招呼。

汪钰擺手,“嗨,這有啥,一點兒小忙,你們都謝了我好多次了,再謝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叫汪钰,上個月剛搬來的,就住樓上。”

許燕也做自我介紹,和汪钰寒暄一番。

等許燕和汪钰說完話,程立川已經進了屋,從鞋櫃裏拿出拖鞋,自己換上,完全熟門熟路,他不過來這邊才兩次,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這個房子的主人。

他既然都進去了,許燕只能關上門。

“外面下雪了,還挺大的。”程立川脫下外套。

跟在後面的許燕不自覺地幫他抻袖子,順手接過了他的外套,等她把外套挂到衣架才意識到,如果他只是換個燈泡,根本沒有脫外套的必要。

程立川看到了茶幾上擺放的窗花,“在貼窗花?”

“恩。”

衛萍前兩天寄來了窗花還有春聯,窗花是衛萍自己剪的,春聯是許德方親自寫的,每年都會給她寄一套,她剛才打掃完衛生,就想着順便把窗花也貼上,他們公司的慣例是臘月二十七開始放年假,她打算二十八回家,也沒剩兩天了。

“阿姨手藝很好。”

許燕看他,他怎麽知道這是她媽剪的。

“許叔給院長寄過來了兩套,也有我一份。”

許燕一時沉默,她爸這關系走得太到位了,光她知道的,許德方已經給徐院長寄了三四次他們那兒的土特産,現在又寄上了的春聯窗花,他們家那棟樓裏的春聯都是許德方包的,看來還不夠他過瘾的。

等許燕沉默完,他已經從洗手間洗完手出來了,許燕更加沉默了,她忍不住看了看四周,再一次确認,恩,這是她家。

不是換燈泡嗎,換吧,她拆掉他帶過來的燈泡外包裝。

程立川舉着手給她看,“我剛洗完手,還有點濕,先貼窗花,兩個人貼會快點兒,等窗花貼好,你洗衣機的衣服也洗好了,到時候再拉閘換燈。”

許燕如果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刻,前兩天她就算再忙,也會把那個燈泡給換了。

程立川當然能猜到她心中所想,可只要她退讓一寸,他就想前進一尺,他要探出她現在對他的底線在哪裏。

許燕看他。

他也看她。

兩相無聲對峙,許燕落敗。

他幫她塗膠,她往玻璃上貼,他還會幫她看貼得正不正,會告訴她是高一點兒,還是低一點兒,是左一點兒,還是右一點兒,她調一下看他一眼,等他下一步的意見。

程立川站在遠處仔細端詳,“現在正好。”

許燕看着他,突然停下動作,手上的力道沒控制住,窗花撕開了一個口子,斷成了兩半。

她和賀南韬,在他們的新房裏,也一起貼過窗花,現在的場景和當時的場景…很像。

許燕将手裏壞掉的窗花揉成一團,扔到了垃圾桶裏,“今天不貼了,天太晚了。”

她神色轉換太過,眼神又有些恍惚,聯想到剛才的場景,不難猜到她是想到了舊人。

程立川不動聲色地轉着話題,“是只有餐桌那邊的燈壞了嗎?我多買了幾個過來,有壞的可以一塊兒都換了。”

許燕強打起精神,“恩,只有那個壞了。”

“電閘在哪兒?”

“在那兒,得踩個椅子才能夠到。”許燕給他指。

程立川拉着椅子到牆下,“幫我扶一下?”

“好。”

電閘拉下,屋裏陷入黑暗當中,許燕後知後覺地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一手扶着椅子,一手照着明。

他下來的時候,椅子晃了兩下,她剛擦完地板,木地板有些滑,椅子一晃,就要倒,她下意識地張手去接他,被他落下的身體撲了個滿懷。

聞到他身上的氣息,許燕才想到剛才那幾晃應該是他故意的。

“放開。”她的聲音悶在他的懷裏。

程立川沒有放,“外面在下雪,我今晚不走了。”不是問句。

外面下雪和他走不走有什麽直接的關系嗎,開車的又不是他。

“我已經讓鄭卡回去了。”他回答她心裏的問題。

……

“我可以送你。”

“路滑,晚上開車不安全。”程立川又加一句,“我睡沙發,保證不會進卧室。”

……

“沙發太窄了。”

程立川等的就是這一句。

“山區支援的時候,地鋪都打過,相比地鋪,沙發已經算好的了。而且--”他放輕聲音,“寒冬下雪夜,成年人的需求應該會更多一些,畢竟天冷,多一個人就能暖和一點。你有需求的時候,我就在外面,多方便。”

手機的燈光只打出方寸的光亮,兩個人的影子落到牆上,跟演皮影戲一樣。

長發半挽身材纖細的女人腳起腳落踩到寸發高個子的男人鞋上,還重重碾壓了幾下。寸發高個子的男人腰背彎了一下,嘴裏溢出一聲悶哼,可見女人半點力氣都沒有省。

皮影戲落幕的結局是,男人俯身壓上了女人的唇。

窗外,冬雪飄零,西北風嗚嗚作響。

窗內,半屋黑半屋明,呼吸疊着呼吸,喘息漸重。

許燕的牙咬住他的舌,想要用力,又是片刻猶豫,然後被他重新卷了進去。

等空氣重新注入體內,她靠着餐桌才堪穩住自己發軟的身體。

“收不收留我?”他的唇離她不過寸許的距離,漆亮的黑眸擺明了威脅,她要是不答應,他會吻到她答應。

她拿手胡亂地抹了下唇,聲音發狠,“反正沒有多餘的被子,你不怕凍死就行。”

“我體熱,不怕冷。”

……

她的眼睛裏又染上神采,不似剛才的萎靡,盡管這神采的大部分原因是被他氣的,不過沒關系,目的達到就行了。

他對她得寸進尺一些,她對他的愧疚,她自己壓在自己身上的擔子,是不是就會輕一些。

許燕在床上輾轉到半夜,睡一陣醒一陣,窗外的風刮得更狠了,聽聲音像是要把樹枝給刮斷一樣,她這裏是老房子,暖氣本就不太暖,客廳裏到晚上更是冷。

她真沒給他放被子,他還真就是沒走。

許燕輕手輕腳地擰開卧室的鎖,出了屋,打開落地燈,想看看他是怎麽睡的。

然後,她定在了原地。

沙發被他鋪得舒服極了,許燕都不用摸,光看都知道被子是鵝絨的,下面鋪着一層,上面蓋着一層。

她還擔心他會凍到,她真的是太天真了。

阖目安眠的人倏地睜開了眼,橘黃色的燈光下,許燕的視線沒來得及躲,和他直直地對上,他眼裏清明一片,根本不是剛睡醒的樣子。

他半支起身體,眸子裏滿是笑容,“擔心我?怕我會凍到?”

許燕沒好氣,“你還用我擔心?”

程立川耐心解釋,“你說過,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所以,我讓鄭卡給我送了兩條被子來。”

許燕無語,她想問,既然鄭卡都來了,你為什麽不跟着他回去,又覺得自己問出來多餘,他跟着回去了,又怎麽會有眼前這一幕。

程立川勾住她的手指,不容她掙紮,覆上她的手,稍一用力,她隔着一層軟綿的鵝絨被跌到了他的身上。

硬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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