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今日的陽光有些刺眼,鎮外的山和樹都在陽光的映襯下熠熠生輝,所以靠在石頭邊喝酒的魁梧男子,便顯得十分惹眼。

自鎮中走出來,宴夏一眼就注意到了這人,他分明就像是個醉漢般神志不清的躺在酒壇子之間,卻又不像真正的醉漢那般邋遢和落魄,他醉眼惺忪,擡起兩手枕在頸下,似乎早已經睡了過去。

宴夏不知道他究竟是誰,也不知道他在這裏究竟是要做什麽,但她看見了他腰間懸着的一把彎刀。

不管他究竟是誰,剛經歷過鬼門的事情,宴夏如今心中戒備,也不願惹上太多麻煩。

她遠遠看了那人一眼,拎着手中的東西,走在了距離那人最遠的一方。

然而就算她想要躲避,有些麻煩卻總會自己撞上來,就在宴夏快要經過這處路口,往外面的山道上行去之際,那原本閉着眼悠然躺着的人突然開了口,聲音慵懶的道:“小丫頭,你認識宴蘭庭吧?”

驀然聽到大爹爹的名字被旁人提起,宴夏腳步一頓,不知此人究竟是敵是友,心下不禁有些緊張,她沒有回頭,假作無意接着往前走去,卻聽得後面傳來酒壇在地面滾動發出的哐當聲響。不消片刻,腳步聲便朝着她這處而來,那男子打了個哈欠,好笑的道:“你明明就認識宴蘭庭,你跑什麽?”

宴夏抿唇回頭看去,那人此時已經到了她的近前,宴夏能夠看清他的樣貌不算年輕,挂着一臉的胡茬,皮膚黝黑,輪廓極深,竟像是異域中人。

迎着宴夏的視線對視半晌,那人輕笑一聲,随口道:“我叫荀周。”

這兩天來見過的鬼門衆人皆是一身冷淡,上前直接動手,像眼前此人這般客氣的倒是十分少年,宴夏略一猶豫,不由便停下了腳步。

眼前此人,似乎并非是惡人,或者說他暫時看起來并無什麽敵意。

宴夏将信将疑看着他,卻沒有立即回應他的話,那人滿身的酒氣在風裏清晰極了,宴夏不禁後退兩步,離那一身酒氣遠些。

荀周爽朗笑了起來,揮了揮身上的味道,攤手道:“小姑娘看來不會喝酒?”

宴夏搖了搖頭。

“酒可是個好東西,有空一定得好好嘗嘗。”荀周看了一眼他先前所躺的那塊大石旁邊散落的空酒壇,看模樣似乎有些惋惜,宴夏沒空與他計較什麽喝酒的事情,只在心中思量着此人的來意。

沉默片刻,宴夏小聲問道:“你怎麽會覺得我認識宴蘭庭?”

“這還不簡單,因為你的身上有一種東西,和宴蘭庭身上的一樣。”

宴夏一怔:“什麽東西?”

“力量。”荀周好笑的攤手解釋,似乎覺得宴夏滿臉防備的模樣有趣極了。

宴夏不明白為什麽此人會說她身上有着和大爹爹一樣的力量,但大爹爹如今已然不在,此人若要去尋也十分困難,且看他對自己毫無敵意,宴夏雖未完全松懈下來,卻也漸漸沒有了那麽緊張,她擡眸問道:“你在這裏,是為了等大爹爹?”

看起來此人并不知道昨日的南河鎮究竟發生了什麽。

果然,荀周對此毫不知情,很快點頭道:“不錯。”

宴夏仍然覺得可疑,此人既然要找人,為何會寧願在這裏等着,也不肯進入這鎮上,否則鎮上發生的事情,他又怎麽會不知道?

像是看出了宴夏的疑惑,荀周摸了一把腰間挂着的酒囊,晃了晃才想起來囊中的酒早已經被喝光,他無奈的又松開了手,聳肩道:“因為那鎮上有個厲害的家夥,我實在不敢過去招惹他,只好在這裏等着了。”

荀周看起來不像是弱者,也不像是膽小怕事之輩,宴夏聽得疑惑道:“那個人是誰?”

荀周歪着頭遠遠看了南河鎮一眼,将指尖落在唇邊神秘笑到:“不可說。”

見對方不肯說,宴夏便也放棄了追問,轉而問道:“你就不怕我一直不出來?”

荀周挑眉笑了笑道:“那我就一直守到你們出來為止。”

宴夏瞥了他一眼,接着問道:“你認識宴蘭庭?你找他究竟是為了什麽事?”

“宴蘭庭……”荀周思忖片刻又笑道,“認識談不上,不過有些事情想要找他相助,他從前是我家老爺的朋友,後來出了些事便沒有再聯絡,我也是近日才聽說了宴蘭庭的消息,所以立即就趕來了,我想他最近會遇上一些麻煩,我可以想辦法幫他解決麻煩,而他負責幫我一個忙,挺公平的是不是?”

聽完荀周的話,宴夏神情微黯,搖頭喃喃道:“遲了。”

荀周将宴夏這話清楚了聽了下來,他神色微凜,當即嚴肅下來,連忙問道:“什麽意思?”

事情早已經發生,将其告知荀周也并無什麽不妥,宴夏垂眸接着道:“昨天有很多鬼門中人來到南河鎮,想要對付幹爹幹娘他們,大爹爹他們為了應付那群人,開啓了陣法……幹爹幹娘還有鬼門的那些人……現在都消失不見了。”

“消失?”荀周萬萬沒有料到會是這種結局,他緊盯着宴夏,原本便顯得凝重的神色越加擔憂幾分,“究竟怎麽回事?”

宴夏看出了荀周的反應不似虛假,對于他的信任才又增加了幾分,她強自收斂心神,不讓自己沉浸于分離的悲傷之中,這才緩着聲音将昨天所發生的一切緩緩說了出來。

荀周認真聽着宴夏的訴說,眉頭漸漸擰成了個川字,待聽到宴夏說起宴蘭庭開啓赤鳳神隐陣席卷天地讓一切消失之後,他久久不語,最後才終于喟嘆一聲道:“沒想到鬼門會做到這一步,宴蘭庭會使出那種辦法,當是也已走投無路了……哎,看來我是來遲了。”

再一次回憶起當時發生的事情,宴夏好不容易平複的心情再度掀起波瀾,她隔了許久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沙啞,這才道:“所以不管你要找大爹爹幫什麽忙,他現在都沒辦法幫你了。”

荀周聽着宴夏的話,幾許喟嘆皆咽在心底,他低頭又去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這才發覺對方正拎着一個小包袱,正是一副要遠行的模樣。

“你要去哪?”荀周問道。

随着荀周的問話,宴夏循着山道往鎮外遠方的山巒望去,沒有猶豫的道:“我要去找他們。”

“蟬衆?”

荀周問道:“你知道他們在哪?”

宴夏黯然搖頭:“不知道。”

本以為荀周會因此出言勸阻,誰知聽到宴夏這麽說來以後,荀周卻眸光一亮,轉而說道:“既然如此,不如讓我幫你去找人?”

雖說要離開南河鎮前去尋人,但是對于宴夏來說,一切幾乎是毫無頭緒,所以在說出這話的時候,就連宴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将來的路應該往哪一步踏出。但如今,一切卻似乎突然有了轉機,宴夏喃喃着反問道:“……你幫我?”

“不錯,我幫你。”荀周點頭很快解釋道:“你一個小姑娘要去找人,這天下之大,誰知道要去哪裏找?我倒是有一些人手能夠派得上用場,或許能夠替你調查一番,況且就算不是為你,看在宴蘭庭與蟬衆,我也得去出一份力,你若是信得過我,就讓我幫你一起尋人。”

之前鬼門出現的時候,碧眼等人便換幹爹幹娘為蟬衆,宴夏也曾經在鎮中的牆面上發現過畫着蟬的圖紋,宴夏還記得她曾經問過小爹,蟬究竟是什麽,她還記得小爹那時候說,蟬就是他們。

那時候他口中所指的他們,或許正是幹爹幹娘四人。

只是那“蟬衆”二字究竟代表着什麽,宴夏始終未能知曉。為何宴蘭庭這個名字就能夠讓荀周這般相助,又為何鬼門對他如此忌憚,宴夏都不曾知曉。

想到此處,宴夏回神問荀周道:“你真的肯幫我?”

荀周點頭道:“自然,不過在那之前,我也想求你幫我一個忙。”

“我?”宴夏怎麽都料不到這個請求會落到她的頭上,因為她想不出自己能夠幫得上什麽忙。

荀周的模樣并非玩笑,他很快又道:“我這次來本就是有十分緊急的事情要尋宴蘭庭相助,然而如今宴蘭庭不在,我想能夠幫得上忙的,恐怕只有身為宴蘭庭弟子的你了。”

宴夏從小在南河鎮長大,認字是幾位幹爹幹娘一起教的,畫畫卻是大爹爹一直以來帶着她一手練會的,在宴夏看來寫字畫畫早已經是每天必須要做的尋常事情,但是直到那天在院中畫出那一幅赤鳳神隐圖,開啓那道巨大的陣法,宴夏才總算明白過來一直以來大爹爹都将什麽交給了自己。

宴蘭庭的弟子,這個身份還是第一次有人說出來。

只是就算這般,她依然有所顧慮:“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大爹爹所會的那些東西,我并不會……”

“你身上有着和宴蘭庭一樣的氣息,我不會認錯的。”荀周搖頭道:“你會,你只是不知道罷了,究竟能不能做到,你總要一試才能知道不是嗎?”

宴夏微微一怔,拒絕的話便再說不出口,她猶豫片刻後終于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聽見宴夏這麽承諾,荀周稍稍松了一口氣,随之笑着拍了拍宴夏肩頭道:“事情有些麻煩,必須要馬上動身出發,既然你已經答應要相助,那麽詳細的事情我們便在路上說好了。”

宴夏再次答應下來,荀周轉身在那一堆空酒壇子邊上撿回了自己的刀,這才轉而對宴夏笑到:“走吧。”

只是這次還沒有等宴夏作出回應,那邊荀周便僵住動作,朝着這條出鎮的道路另一頭望去,方才談笑風生的人,如今不知為何像是被什麽東西上身了一般失去了笑容,他怔站在原地,像是想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他忍不住喃喃叨念了一聲,搖頭苦笑道:“不會這麽湊巧正好遇見吧?”

宴夏沒能明白他這話的意思,只低聲問道:“什麽湊巧?”

荀周瞥了宴夏一眼,苦笑還挂在臉上,“就是我跟你說的,我不敢進這鎮子的原因。”

宴夏這才茫然問道:“就是先前你說的……那個不可言說的人?”

說到那人,荀周連忙又擺了擺手,正要阻止宴夏說下去,神色卻驟然一凝,朝着先前他所望的那處看了過去。

就在他視線所及的方向,那處道路兩側有着許多的樹木,正是春時氣候最好的時候,林木茂密生機盎然,碧葉在晨風輕拂下輕輕晃蕩。

而就在兩人的視線之下,那碧色掩映的樹叢之間,一道身影踏着落葉與青草緩緩走了出來。

看清那處走出的人影,宴夏與荀周神情同時變化,卻是各有反應。

荀周這時候就連苦笑也笑不出來了,面色複雜略帶無言的看着那突然出現在此的人,低頭長長的嘆出了一口氣,像是微有懼意,卻又不敢叫人給看出端倪來,最後變成了僵在那處動彈不得。

相較之下宴夏的反應要自然了許多,她看着那人走來,眸中驚訝頓時變作了一瞬的驚喜,随之她又不熟練的竭力将這份驚喜掩藏起來,想要上前,卻又緊張着不敢上前,只垂眸看着自己腳邊一株白色的野花随風而動,小聲道:“蘇傾公子,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她這般說着,見一旁荀周還有所遲疑,便搖頭解釋道:“你不用怕了,這是蘇傾公子,是我的……”她猶豫一瞬,也不知該如何稱呼蘇傾的身份,想了想才道:“我的朋友。”

“……”荀周眼睛猛然瞪了起來,聽到宴夏這話就像是聽到了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情。

可惜宴夏此時還低着頭,沒能夠注意到荀周那惶恐的視線。

宴夏接着解釋道:“蘇傾公子是我們鎮上酒樓的琴師,是個很溫柔的人。”她這般說着,卻又不解蘇傾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裏,不禁擡眸問道:“蘇傾公子?”

蘇傾笑容依然如平常般和暖,他将手中帶着的一個包袱遞給宴夏,這才輕聲道:“早上我沒有見到宴夏姑娘身影,便猜姑娘應是要離開了,我幫不上什麽忙,只能準備一些東西好讓姑娘帶上。”

說到這裏,他轉而又往宴夏身後的荀周看去,口中喃喃着道:“只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裏見到故人。”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将于明天(周三)入V啦,明天三更送上,第一更應該在早上十點~

這章發一波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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