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那位神秘的客棧主人遇見貴客要打扮兩三個時辰, 遇見最重要的客人究竟得收拾多久,這個時間荀周實在有些不敢去算。

“你能不能催他快一點?”荀周絕望的扶額道。

那少女搖頭笑到:“這是公子的規矩, 我等下人不敢多言。”

荀周無奈的搖了搖頭,想了想回頭問蘇傾道:“……你說我等那個公子來幫忙, 跟我自己跑回去,哪個快?”

蘇傾看了他一眼:“外面風雨交加,且不知是否還有埋伏, 你若獨身出去, 沒有三天時間無法趕到,你若帶宴夏一同去,至少十天。”

荀周縱然早知如此,但聽蘇傾這話, 仍是忍不住嘆出聲來。

既然無法選擇別的辦法, 那就只能等待,荀周在客棧随處找了個角落坐下,蘇傾也回身對宴夏柔聲道:“累了一天, 你先休息一會兒吧。”

宴夏搖了搖頭,這種時候雖然疲累, 卻也并沒有心思睡覺,“我也在這等着好了。”

蘇傾沒有多言,一時之間四周安靜下來,客棧外面的風雨聲也随之清晰,那風雨沒有一點要停息的意思,卷動着窗外的樹葉, 沙沙地拍打窗扉。

等待持續了很久,宴夏靠坐在房間角落裏,不知不覺也有了睡意,四周的風雨聲漸漸變得模糊,不知究竟多長的時間過去,一陣腳步聲響終于将宴夏再度驚醒,她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這才突然感覺到來自身側的溫暖,她一怔之下回過頭來,這才發覺自己方才睡着的時候,竟是枕着蘇傾的肩。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蘇傾又這麽一動不動遷就了自己多久,但只要想到那幕情景,宴夏便禁不住輕呼出聲來,她有些失措的站了起來,道:“我不知道是你……我……”

見她這般慌亂,然而蘇傾卻好似并未在意,搖頭低聲道:“睡好了?”

宴夏話語一頓,将未說完的話咽回了肚子裏,“……嗯。”

這時候先前離開的丫鬟已經再次回到了這處,來回看着宴夏與蘇傾,似乎看明白了什麽,眨眼笑了起來。荀周沒有這個調笑的心情,見那人到來,連忙站起身問道:“怎麽樣,可以見那位公子了嗎?”

少這才點了點頭,收斂了笑意認真道:“公子有請,諸位請随我來。”

等了這麽久終于等到了這會兒,聽見少女松口,荀周當即站起身道:“請。”

白衣少女很快朝着客棧三樓而去,宴夏至此才回過神來,與蘇傾對視一眼,兩人一道跟随着那少女往樓上行去。

客棧共有三層,前兩層皆是客房,一樓的中央則是大堂,供行客吃喝作用,然而客棧的第三層,卻與前兩層完全區分開來,方一踏進三樓,宴夏便明顯感覺到了區別。

與外面相比,此處顯得極靜,客棧外的雨聲再聽不清晰,走在長廊之中,只聽得見各自的腳步聲響。

空氣中透着幽然的檀香味道,宴夏跟在人群最後,有些出神的看着兩面牆上所懸挂的壁畫,走在前頭的白衣少女察覺了宴夏的視線,是以笑着解釋道:“這些都是我們公子從四處收集的名畫,這天底下各大名家的畫,我們公子皆有收藏,公子雖不作畫,但評畫卻是一絕。”

“評畫?”宴夏從來未曾聽說過,原來這世上還有專門評畫的人。

“其實也不光如此,我們公子樣樣皆通,不論是琴棋書畫皆能夠說出門道來。”說到此處,少女想起了某事,不禁掩唇笑到:“當初霜城裏面,姑娘們可是争着搶着想要嫁給公子呢。”

宴夏從前也在小爹的故事裏聽過這般驚才絕豔的人物,這時候聽少女提起那位公子,才覺得像是故事中的人物自其中走了出來,心中不免好奇起來,想要知曉那公子究竟是何種模樣。

想到這裏,宴夏不覺又看向了前方蘇傾的背影,不知那位公子與蘇傾公子相較又如何?

懷着亂七八糟的心思,幾人終于走過了長廊,在盡頭處的一處房間大門前停了下來,少女擡手敲了敲門,随即收斂了神情恭謹地低下頭,對房間內的人道:“公子,他們到了。”

屋內安靜沒有聲響,但那少女卻仿佛得了回應一般,颔首對身後衆人道:“幾位進來吧。”

少女推開房門,又看了宴夏等人一眼,看出了宴夏緊張的模樣,便又眨眼笑到:“別怕,我們家公子很好說話的。”

被迫等了好幾個時辰的荀周對于這個“很好說話”的評價不置可否,宴夏也關注的看着眼前房間內的模樣,沒有來得及去回應少女的話。

這處房間比之客棧的任何一處房間都要寬敞,房內簾幕重重,将原本便寬大的房間隔作了許多層,檀香的氣息若隐若現,缭繞的輕煙透過紗簾層疊其間,襯托着四周牆上山水壁畫,缥缈間不似凡塵。

整個客棧講究,而這處房間內的布置,則是極為講究。

而就在這房間最深處,擺放着一張檀木屏風,屏風極寬,遮住了內中的景象,屏風上畫着紅梅吐豔,傲骨淩姿,屏風後方,燈火點染,将一道身影映在了屏風之間。

這道身影,無疑便是白衣少女們口中所說的“公子”了。

隔着屏風與紗簾,宴夏無法看清其中那人的樣貌,只是那人身姿清雅端然,縱使隔着一層屏風,那種感覺亦是不減。

屏風之側伴着幾名少女,皆低眉斂目靜在那處,有的在斟茶,有的坐于一處,身前擺着琴與鐘,青煙袅然旋繞琴鐘,古意與詩意皆在其間。

室內靜谧,打破這屋內詩情畫意的靜似乎是一件十分魯莽的事情。荀周心裏面有事,開始往身側的人看去。宴夏應是從未見過這樣講究的房間,這會兒正打量着屋中那個雕花的煙爐,看得十分入神,另一方蘇傾則似乎已經完全融入了這房間的氛圍,甚至已經就坐開始品起了茶來。

荀周:“……”

好在他本就不覺得自己是個适合吟風弄月的人,這種魯莽的事情,自然是由他來做。

荀周輕輕咳了一聲,待發覺那屏風後面的人有了動靜,這才接着開口道:“傅然公子?”

宴夏這時候已經由那位少女領着在蘇傾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她聽着荀周的話,想到他們先前進入客棧的時候,蘇傾說起這客棧主人的名字,的确就是傅然。那個時候雨下得很大,大家也都已經疲累,卻沒有想到那時候蘇傾所說的話,荀周還記得。

宴夏好奇的看着那處屏風,不知身在屏風後的那位傅然公子,究竟會是什麽樣的人。

問出那句話之後,荀周便不再繼續開口,屏風後的傅然并未立即開口,他似乎手中正翻閱着什麽,屏風外衆人視線皆落在他的身上,他卻仿若毫無所覺,只讓衆人靜靜等着。

良久,就在荀周忍不住想要再度開口之際,傅然才終于算是有了回應。

隔着屏風,衆人只見得他擡起了右手,做了個短促簡單的動作。

然而這動作對于宴夏和荀周來說,卻顯得十分費解。

荀周扭頭看宴夏,宴夏茫然看荀周,兩人對視之間皆沒能看懂屏風後那位公子的意思,最後兩人同時朝着蘇傾看去。

蘇傾作為傅然的朋友,必然能夠猜到這個有許多講究的家夥究竟在想什麽。

果然,蘇傾平靜泰然的迎着兩人的視線,最後朝着屋中另一方靜坐的幾名少女望去。

随着傅然公子的動作,少女低頭撥弦,古琴的聲響如深淵靜水被撩動的波瀾,伴随着輕煙在這客棧中擴散開來。紗簾卷動,伴随着不知何處淌過的水聲輕響,屋中頓時空然如若置身靈谷當中。便也在此時,鐘聲倏響,輕靈錯落于琴曲之間,琴音如水,那鐘聲便如散落在池水中的四野繁星,澈然且明朗。

琴曲與鐘聲和鳴,青煙随輕紗曼舞,伴随着這般景致,屏風後的那位傅然公子,終于悠然開了口:“不錯,我是傅然。”

荀周:“……”他突然有點不想跟這個連說句話都要先奏曲的人交談。

屏風後的人顯然沒有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麽不對,他語帶笑意,反問道:“聽說你有急事尋我,如今看來似乎并不如何着急?”

再急如今都該被磨得沒脾氣了。

荀周張了張口,怕自己一張嘴說的就是不好聽的話,于是只得閉嘴,回頭将哀怨的目光投向了蘇傾。

這日之前,荀周也是萬萬沒有料到自己會有一天靠蘇傾相助,蘇傾含笑接下了荀周的目光,淺啜了一口茶,這才緩聲勸道:“阿然,正事要緊。”

他不過這般随口一語,語氣聽來更是伴着無奈的笑意,勸阻得毫無力道,然而叫人料想不到的是,聽了他的話,屏風後的傅然竟當真應了下來,收斂了些玩笑的意思,道:“既是你開口,我也不得再多言,你想讓我幫什麽?”

蘇傾示意荀周開口,好不容易聽到這傅然公子松口,荀周怔了片刻,當即也說出了自己的請求道:“既然公子是盟……是蘇傾的朋友,那我也無需隐瞞。數十年來我一直看守着北硯莊中的魔類,然而最近中原似乎有些不太平,有人在打北硯莊的主意,但我們如今被困在此不得立即趕回,所以……我想請公子立即送我們回北硯莊,阻止旁人暗中破壞山莊陣法。”

荀周說完這話,靜了片刻,再度擡起頭來。

好在這次傅然沒有讓人等上太久,他輕笑一聲,随之問道:“就這樣?”

“是,就這樣。”荀周點頭,神色雖是冷靜,語速卻暴露了心中的急切,“不知公子可否答應?”

傅然倒是出乎預料的好說話,聽了荀周的請求,未曾多言當即應道:“我答應你。”

荀周聞言一愣,竟有些沒反應回來。

然而傅然接着卻又道:“我有辦法送你們回去,但在那之前,我也有一個要求。”

“何事?”荀周心中微沉,就知道事情沒有這般簡單。

屏風後的人影似乎有了些動作,他将手中翻看着的東西放了下來,轉而擡手隔着屏風的紅梅圖,指向了正坐在一側靜聽衆人交談的宴夏。

人群的目光霎時盡數落到了宴夏的身上。

“我想要單獨與她相處片刻。”

作者有話要說: 打扮了幾個時辰然而并沒有露臉的某公子

一個自帶BGM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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