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窗外漸漸透出了一抹亮色, 宴夏伴着琴音回頭之間,才發覺一夜時間已悄然過去。
屋內如今安靜得有些異常, 琴聲蘇在,卻顯得清幽, 屋中那盞燈早已熄了,爐中緩緩升起的輕煙伴着窗外透入的陽光,顯露出不同的顏色。
蘇傾和荀周已經離開房間了, 先前傅然提出了要單獨與她相處的要求, 蘇傾與荀周很快便答應了下來。蘇傾或許是因為對于傅然十分了解,所以并未有所擔心,而荀周一口答應,則是因為對蘇傾的信任, 以及想要盡快趕回去的心情。
不管如何, 如今屋中只剩下了宴夏與屏風後的傅然,還有坐落在一旁演奏着的幾名少女。
宴夏有些忐忑的坐在原地,時而看看那些少女, 時而又往屏風那處望去,晨光讓屏風後的身影變得模糊起來, 漸漸有些看不清他的動作,這也讓宴夏心中的猶豫又添了幾分。
不過多時,屋中又多了一種細微的聲響,似乎是書頁被翻動的聲音,若非沉默也無人會察覺。
就在宴夏認真去聽那聲響的時候,傅然終于再次開口, 似漫不經心道:“我聽鈴兒說,你叫宴夏。”
宴夏一怔,因為緊張竟是脫口問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道:“鈴兒是誰?”
一旁彈琴的少女禁不住笑了起來,那正是先前領着宴夏等人進入房中的人,她手上動作未停,眨眼輕聲道:“是我。”
宴夏回應了少女一眼,這才想起來方才傅然的話,她朝向那屏風看去,遲疑着道:“宴夏是我的名字。”
傅然似乎是短促地笑了一聲,旋即接着道:“宴蘭庭、林蔓草、楚寒和葉題的養女,自小住在南河鎮中,從未離開過半步,是個懂事孝順的小姑娘,平時一直照顧着幹爹幹娘,最大的喜好——是去鎮上酒樓看蘇傾彈琴。”
“不、不是……”宴夏聽着傅然的一番話,起初甚是驚訝,随之漸漸變得疑惑,待聽到最後一句,已經雙頰通紅了起來,情不自禁的大聲打斷了對方的話,反應過來才垂着眼喃喃道:“我只是……”她想要開口解釋些什麽,想了片刻卻實在理解不了說謊的技巧,最後只得作罷沉默了下來。
傅然被她的反應逗得又笑了起來,宴夏被笑得無措,擔憂地看着門外,也不知這話是不是會被外面的蘇傾給聽去。
好在她很快也想到了轉移話題的辦法,大着膽子又問道:“你怎麽會……會知道這些?”
關于她的一切,傅然竟能夠全然清楚的說出來,這讓她驚訝之中又有一種慌亂的感覺。傅然很快回應了宴夏的話,理所當然道:“因為我已經派人查過了。”
宴夏一怔間,傅然已經将緣由盡數道清:“在鬼門中人查到蟬衆行蹤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留意此處,後來鬼門被宴蘭庭算計一道,碧眼獨身自南河鎮逃出,便已經将你是宴蘭庭義女的事情告知所有人了。知道了你這個人,想要調查你的事情,不過是短短一兩個時辰的事情而已,畢竟——”傅然說到此處,話音一緩又帶了些調笑的意味,“畢竟你的經歷實在是太簡單了。”
宴夏頓時語塞,與近日來她所遇見的那些人相比,她的經歷的确相當于全然空白,從前的她,除了在南河鎮中的日常瑣事,幾乎再沒有經歷過別的事情。
只是将話說到這裏,傅然很快又道:“你的經歷雖然簡單,但身份卻并不簡單。”
這句話包括了許多的含義,這讓宴夏神色微凝,顯得緊張起來。
傅然将這句話說了出來,自然也并不打算有所隐瞞,他接着道:“我這裏有個故事,你想聽嗎?”
宴夏小聲應道:“是和我有關的嗎?”
“應該是這樣的。”
從鬼門衆人出現開始那一場大戰,一直到後來宴夏打算獨身離開南河鎮前去尋找失蹤的幹爹幹娘,這其間所有的事情,都是宴夏從前未曾想過的經歷,這些天來她一直被動的接受着一切,然而對于它們所發生的緣由,她卻總是一無所知。
若這一切與她當真有關,她便必須要知道些什麽。
宴夏心思一定,點頭道:“我想。”
傅然輕聲笑了起來,對于宴夏的答案很是滿意,“如此也算蟬衆沒有信錯人。”
這句話究竟是何種含義,宴夏暫且還無法明白,但她知道這一定與傅然緊接着要說的故事有關,她靜心等待着傅然開口講述,然而在講述之前,傅然卻是忽而停下話頭,轉而對一旁彈琴的少女們道:“鈴兒吶,這個時候該換一支曲子了。”
彈琴的那少女輕撚琴弦,停下了動作,擡眸含笑道:“不知該彈哪一支曲子?”
“嗯。”傅然似是想了片刻,繼而擺手道,“那就彈一首悲秋風吧。”
“是,公子。”被稱作鈴兒的少女再度垂眸斂去笑意,指尖輕撥琴弦指尖,琴聲再起。
琴聲再起,伴着鐘鈴,頓起一陣蕭瑟凄婉,當真如秋風錯落,遍生枯草,長空雁叫,哀戚聲聲。
宴夏:“……”
說話十分講究的傅然公子對這曲聲十分滿意,終于點頭緩緩講出了這個故事:“你這幾日,想必早已經知曉五道覆滅的緣由了吧?”
不久之前,荀周的确告訴過她這些事情,宴夏想到這處,很快點了頭。
“既然如此,那這個故事就簡單多了。”書頁被翻動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宴夏看不清屏風後的傅然的動作,只聽得他接着又道:“你可知道,蟬衆其實并非五道中人?”
宴夏一瞬不解,喃喃着問道:“不是?”
“不是,蟬衆二十四人,不屬于任何勢力,他們只聽從宴蘭庭一人。”
宴夏語聲急切,低聲又道:“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他們會被卷入三門七派與五道一戰,甚至叫人追殺,淪落至如今這個地步?”傅然打斷了她的話道。
這些話全然說中了宴夏的疑惑,她猶豫着點了點頭,視線不曾自那屏風移開片刻。
傅然的聲音再度傳來,卻是輕嘆一聲感懷道:“這一切,不過皆因為‘道義’二字。”
“道義?”宴夏無意識的重複着這兩個字,不知為何,竟覺得将這兩字念出,心中竟有種難以訴清的沉重感覺。
傅然點頭道:“不錯,道義,蟬衆之所以出手相助于五道,乃至以命相搏,最後死傷至此,只因為他們認為,五道沒有犯錯,所以他們不該死。”
“他們……”宴夏回想起那日在院中發生的一切,想到幹爹幹娘們與鬼門的一戰,胸中有什麽東西沉悶着想說出口,卻又難以言說得清。
悲秋風的琴曲至此宛轉,低回着往下沉去,似要沉入無盡深淵。
傅然道:“就因為這個‘道義’,蟬衆二十四人死了二十個,最後只剩下你的幹爹幹娘四人。而也因為他們的堅持,五道總算沒有徹底消亡,有一個人在他們的保護下活了下來。”
那個人的名字,宴夏曾經聽說過,就在當初鬼門衆人找來南河鎮小院中的時候,碧眼曾經無數次的問起那個名字,她輕輕道:“聞北雲?”
“不錯,正是五道之首的洛水宮之主聞北雲。”
聽傅然說起此人,宴夏心中依舊不解:“可是這些年來,我與幹爹幹娘住在一起,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宴夏。”傅然打斷了她的話,聲音淡淡道,“這世上沒有幾個人敢輕易與宴蘭庭為敵,你知道他最讓人忌憚的是什麽嗎?”
聽見傅然這話,宴夏的思緒再次被拉回了那日變故發生的南河鎮,整個鬼門數百人出現在小鎮之中,不過是為了對付幹爹幹娘區區四人,而在那四人之中,他們最為忌憚的,正是看來最為虛弱的大爹爹宴蘭庭。
想到最後那沖天的火光與飛騰的鳳凰,那道讓所有人皆消失無蹤的陣法,宴夏毫不猶豫道:“是陣法,他們都怕大爹爹的陣法。”
“不是陣法。”傅然像是早已料到了宴夏的回答,很快便搖頭道,“是刀。”
這是宴夏全然未曾料到的答案,她驚訝的看着屏風後的身影,聽傅然接着又道:“聽說多年之前魔門作亂,宴蘭庭以一人之力獨戰數千魔兵,靠的就是手中一把刀。”
“可是……”宴夏仍是猶疑,心中不解為何自己從未見過大爹爹用刀,然而轉念想到大爹爹如今的身子,她卻又不禁苦笑起來。
是了,大爹爹如今身體破敗成這幅樣子,自然無法再使刀。
自她出生起,所見到的便是纏綿病榻的大爹爹,她竟未曾想過,大爹爹并非從一開始便是這般模樣,他曾經也有過屬于自己的風華,只是如今……皆已成過往。
傅然不知道宴夏在想着什麽,他只是娓娓将這故事繼續說下去:“他後來所使用的陣法,其實是五道的東西。”
“五道?”宴夏喃喃問道。
傅然道:“赤鳳神隐陣,是聞北雲的成名絕式之一,也是五道洛水宮的不傳秘技,而聞北雲将它傳授給了宴蘭庭,宴蘭庭又傳授給了你,那便只有一個解釋。”
事情兜兜轉轉,終于落到了宴夏的身上,宴夏緊盯着傅然的身影,心中的緊張突然之間多了幾分,似乎早已料到等待之後的下一句話,是無比重要的一句話。
傅然沒有讓宴夏等待太久,他很快道:“那便是說,聞北雲已經死了,所以他才會在死前将洛水宮的秘技傳授給宴蘭庭。而宴蘭庭将它傳授給你,或許是因為……你與聞北雲有着某種關系。”
“你是說……”
傅然輕輕“唔”了一聲,仿佛做出了最後的判定般道:“不論是哪種關系,也不管是怎麽回事,反正有一點我能夠确定,那就是——你才是五道最後的傳人。”
五道是什麽,它究竟代表了什麽,宴夏皆不曾了解,而“五道最後傳人”的身份,卻已經落到了她的身上,她茫然不解,無法回神,靜默半晌,才喃喃着問道:“所以其實我才是一切麻煩的源頭,是嗎?”
她黯然低頭,盯着面前桌上已經涼透的茶,低聲又道:“如果我繼續留下來,是不是會連累客棧,連累荀大俠,還有……蘇傾公子?”
宴夏失魂落魄,琴聲哀哀悲戚,然而屏風後的傅然聽到宴夏這話,卻是突然“嗤”地笑了起來。
宴夏擡眸望去。
傅然好笑的道:“連累蘇傾?你怎麽會這麽想?你知道他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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