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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類究竟是什麽模樣?

隔着遙遠的晦暗光色, 宴夏很難看清那道高閣之上的身影,但她能夠感覺到那雙眼睛正在注視這這處, 一種古怪的感覺壓在心底,讓她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皆在某種壓迫之下, 難以喘息。

那道身影究竟代表着什麽樣的力量,宴夏不得而知,但她自心底裏生出了寒意。

“蘇傾!”情急之下, 宴夏沒有注意到自己第一次直接喚出了蘇傾的名字, 她快步往那人身旁而去,提醒着他即将要面對的狀況。

但蘇傾顯然早已經有所察覺,就在宴夏來到他身側之際,他已經回身行雲流水的拉過宴夏将其護在了身後。

他擡起頭, 穿過人群與高牆, 看向了後方高閣之上的人。

那道人影被陰雲之下直沖天際的黑氣所籠罩着,巨大的黑色陰霾仿佛一道漩渦将四周所有的光芒都吸納進其中,牆上所畫原本就已經十分黯淡的陣法, 如今更是不見餘光,宴夏心底沉重, 怔怔看着此情此景,不知下一步又該如何去做。

另一方突然傳來劇烈打鬥之聲,宴夏随之望去,這才見幾名黑衣人被震開飛出,緊接着是荀周拎着酒囊沖了過來。

荀周那一身好不容易在客棧中換上的體面衣裳此時已經再次變得不怎麽體面,他身上傷痕不少, 衣服上染着許多鮮血,不知那些血究竟是他還是旁人的,又或者兩者皆有。他動作利落飛快來到兩人面前,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沉聲道:“我們好像來遲了。”

“嗯。”蘇傾隔着遙遠的距離與高閣上的人對視,宴夏不知他此刻心中所想,卻莫名覺得他看起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荀周緊咬着牙狠狠瞪了一眼正打算撲過來的一名黑衣人,大聲道:“盟主,這事歸我管更歸你管,你倒是說說下面該怎麽辦啊!”

聽得荀周這句話,宴夏微微一怔,頓時往蘇傾往去。

這天底下能夠被稱作盟主的人,只有一個,中原正道三門七派之首領,掌管整個中原,肩負天下所有重任的天罡盟之主。

在小爹的故事中,天下英雄浩瀚,各展風華,卻唯有這樣一個人,能夠號令天下群雄一呼百應。

宴夏曾經無數次想過,小爹故事中那個中原最大的英雄究竟是什麽模樣,然而在幼時的她貧瘠的想象之下,那人的形象在她的腦中始終模糊不清。後來她長大了,不再去理會小爹的那些故事,便也不再去想這一切。

直到今天她從荀周的口中,聽到了“盟主”二字。

蘇傾是盟主?

蘇傾接下來回應荀周的話就像是在回應宴夏的猜想,荀周的話終于讓他似乎回過了神來,他淡淡看了荀周一眼,糾正到:“我已經不是盟主了。”

荀周一口氣險些上不來,揚着眉毛道:“那你也不能撂挑子不管啊!”

蘇傾似乎是笑了笑,但他一直以來總讓宴夏心中充滿安寧的笑意顯然對荀周沒有同樣的效果,荀周急得吼了出來:“你行行好快別笑了!這是笑的時候嗎!這群家夥都快沖過來了!我還想留着這條命跟老盟主交代呢!”

蘇傾很快收斂了笑意,卻沒有立即吩咐,只是動作溫柔的将宴夏推到了荀周的身前。

荀周愕然看着這動作,不解道:“這是幹嘛?”

“宴夏姑娘就交給你保護了。”蘇傾輕輕說了一句,眼見宴夏有些不知所措的回頭朝自己看來,他無奈道:“雖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但是我仍是想知道,這陣法姑娘還有辦法修補嗎?”

宴夏再看那牆上已經破敗不堪的陣法一眼,蹙眉片刻,終于搖頭艱難地道:“不能了。”

陣法早已經破壞殆盡,那閣樓中的魔類早已被放出,現在再想要修補,已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蘇傾卻并未絕望,只又問道:“若是重新開陣呢?”

聽見這話,不光是宴夏,就連荀周也不禁一愣,他緊皺起眉頭道:“重新開陣?你知道這陣法當初就連宴蘭庭都花了那麽長時間才布好,且不說宴夏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修為沒辦法跟宴蘭庭比,現在這山莊裏裏外外那麽多敵人,你要她怎麽開陣?”

“有從前宴先生的陣法在這裏,重新開陣應該也不是沒有可能。”蘇傾若有所思,回答到後面一個問題,便又看向荀周道,“所以我讓你保護她。”

荀周突然覺得蘇傾大概是瘋了,他胡亂擋開一個沖過來的黑衣家夥,臉色古怪的擡頭往前方高聳的閣樓一指道:“那裏面的那個家夥呢?誰去擋住他?你以為他好不容易出來,會就這麽乖乖讓我們重新開陣把他關回去?”

黑色氣流中的身影如今依然模糊不清,在衆人視線中卻似乎變得越加高大,那人俯視着下方的蘇傾等人,蘇傾直面那人視線,毫不遲疑的回應荀周的話道:“我去擋。”

荀周的表情像是見了鬼,蘇傾看來卻不像是玩笑,他再次道:“我攔住他。”

“你……”荀周張了張口本能的想要阻止,但事到如今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可以選擇,他沉默一瞬,終于垂下手改口道:“你可別死啊……”

蘇傾輕輕颔首,瞥了一眼四周衆人,手中長劍一挽,劍氣已再度将其紛紛震開。他已将該交代的都交代好,自然無需再多言,迎着前方數十人便往那高閣處走去。

宴夏聽了他與荀周的對話,見他上前心下擔憂,連忙喚道:“蘇傾公子!”

然而庭院中風聲錯亂,刀劍聲繁,宴夏話音還未飄遠,蘇傾的身影早已消失于人群後方,那黑氣縱橫的院落之間。

宴夏無言的看着那道身影消失的地方,心中的擔憂久久不能夠放下,不好的預感在籠罩着周身揮之不去,但再要阻止卻已經遲了。

荀周雖也擔憂,但好歹遇見過的事情也算不少了,他比宴夏先一步回過神來,搖頭一嘆拎起酒囊道:“小宴夏,別發呆,接下來就看你的了。”又頓了片刻,低頭看着地上剛才被蘇傾劃下的那道劍氣,荀周苦笑道:“別讓那家夥的白白冒險了。”

應是擔心宴夏心生懼意,荀周很快又開口安慰道:“你也不必太過擔心,此間事關重大,中原正道發覺這裏的事情,一定會立即趕來,我們只要多撐一會兒,撐到他們趕來……一定就沒事了。”

這種時候宴夏沒有辦法去判斷荀周此言是真是假,是為了安慰讓她安心,還是的确能夠等到那一幕發生,但她情緣選擇去相信。

她重重點了點頭,不願讓蘇傾失望,循着先前修補陣法時候的氣息,動念之間,意識已經再度進入了陣中天地。

·

也在同時,蘇傾已經步步踏進那處被陣法封印許久的閣樓當中。

與刀劍聲密布的外面院落相比,高牆內的閣樓顯得十分安靜。推門進入其中,閣樓在陰雲籠罩下顯得黑沉一片,閣樓中一切皆模糊不清。蘇傾看着這空空蕩蕩的一樓,沒有稍作停留,很快往二樓而去。

閣樓一共五層,蘇傾行至四層,終于在一片死寂中聽到了什麽聲音。

那是狂風卷動什麽東西發出的簌簌聲響,閣樓前四層門窗皆緊緊閉着無法打開,将內外隔絕成全然不同的兩個世界,內中無法看見外面所發生的一切,而外面的聲音自然也無法傳入其中。

此時那傳來聲音的所在,正是閣樓的頂層。

整個閣樓,除最下方的大門外,便只有頂層的窗戶是開啓着的。

那沖破陣法的魔類,方才就是在那處窗口俯看着四周衆人,将滿身的魔氣釋放而出,沖破天際引動雲霄。

蘇傾一路行來不慌不亂,直到行至四樓樓梯口處,終于停下腳步,緩緩擡眸往更上一層望去。

站在這處,已經能夠看到五樓窗口透出的些微光亮,能夠聽見屬于外面的風聲與兵刃聲。

蘇傾再往前行幾步,便能夠看見那窗口透入的光将一人被拉長的身影正映在房間雪白的牆上。

窗外傳來的刀劍聲響更大了,外面的戰鬥不知已到了何種地步,宴夏與荀周又怎麽樣了。蘇傾出神的盯着那牆上的影子,一步步緩緩踏入閣樓第五層的房間當中。

閣樓到了五層已經顯得有些狹窄了,屋中的擺設簡單得一眼能夠望盡,不過一桌一椅還有一方木櫃。房間裏有一個大敞開着的窗戶,有人正斜坐在窗臺之上,一手支着窗沿,身子背對蘇傾,似乎煞有興致的望着窗外的打鬥。

蘇傾的腳步聲緩慢而清晰,那人自然聽到了這聲響,卻沒有回頭,依舊背對着他,專注看着外面。

這時候蘇傾已經到了他的身後不遠,他在屋中唯一的那張木桌前站定,低頭看了一眼木桌上所積着的一層薄灰,這才終于開口道:“你想要什麽?”

“我想……”閣樓之中再無旁人,這窗口的身影自然就是剛才宴夏隔着黑霧與陰霾所看到的魔類,他看起來與常人并無二致,語氣帶着笑意甚至透着些頑劣,他輕快地道:“我想讓這個天下,變得有趣一點。”

蘇傾聞聲再次擡眸,目光透過那人在窗口的背影,看到了窗外微暗的天色。他靜默半晌,搖頭道:“我不答應。”

“你不答應?”窗邊的人笑了起來,笑聲原本清朗,漸漸卻變得尖利起來,良久他方才止住笑聲,嘲弄道:“你不答應又想如何?”

“你不該出來。”蘇傾認真的說着這話,就像是在陳述一件理所應當的道理,與魔講道理這種事情,若被荀周看去,定會嗤笑着覺得蘇傾是在白費功夫。但蘇傾看來毫無玩笑的意思,他眸子緊緊盯着那道身影,聲音低沉微沙道:“回去吧。”

輕聲的嗤笑傳入了蘇傾耳中,天邊的陰雲在這時候終于露出了些許縫隙,一縷陽光自雲層中探出頭來,光亮擦着那人的身影透入房間之中。

窗口那人撐着窗沿,終于轉過身與蘇傾對視。

高閣之上,陽光之下,一人身披晨輝,背對光芒,一人身處暗室,光明在前。兩人對視無言,若此時宴夏荀周在此,定是無比驚疑,因為這兩個人,有着全然相同的面容。

作者有話要說: 先解釋一波不是孿生梗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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