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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知為何, 在這種關頭宴夏聽到身側的人似是輕笑了起來。

一瞬之間宴夏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就在那不知名的妖獸氣息越來越強大, 眼見便要降臨兩人所在處之際,宴夏竟情不自禁回頭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然後她迎上了明傾帶着明亮笑意的眸子, 她很難去形容對上那眸子一瞬心頭的觸動,就像是于萬裏無光的沉暗夜晚中突然之間見到了星星,天下間最璀璨絢麗的那顆星星。它遙遠而靜谧, 如今卻又近在咫尺, 仿佛伸手便能觸及。

下一刻,深林中傳來呼嘯風聲,屬于妖獸的巨大的爪牙随着風聲轟然而至,正落在宴夏與明傾所在的山洞入口處!

然而宴夏還未來得及去擔憂, 明傾已一把将她攬過, 她眼前晃過一抹亮色,今夜第二次在明傾的幫忙下站穩身形,待再往前方望去, 才發覺自己方才見到的那抹亮色究竟是什麽。

那是一盞燈。

一方不大的四角燈籠,此時正攔在他們的身前。

那燈籠不知從何而來, 閃爍着淺薄的金色光暈,于夜晚中搖搖晃晃,像是随時将因這狂嘯的風而熄滅。

但它畢竟沒有熄滅,相反它擋在明傾宴夏二人的身前,卻是出人意料的阻擋了那妖獸爪牙下落的軌跡。妖獸的嘶鳴聲再次傳來,釋放在爪上的力量似乎更加用力, 猛然踏碎四周樹木再次進攻而來,紫燈搖晃着便也立即換了角度,再次穩穩地攔在宴夏二人身前,燈身不斷旋轉,消耗着那妖獸的力量,最後依然穩穩停在兩人近前不遠處。

妖獸之爪亦停至此處,再不得進。

宴夏睜大眸子看着那燈,旋即終于像是明白了什麽,視線扭轉重新回到了明傾的身上。

明傾臉上的笑意已經斂了下來,只是眸底依然有着淺淺的讓她為之心顫的光芒,他沒有多言,便在宴夏發怔之際,帶着對方閃身進入山洞之中。紫燈在他們的身後盤旋半晌,再攔住幾次攻擊,終于也幽幽地随着進入山洞當中,最後于明傾身側化作點點光暈,消失不見。

此時若是中原各方前輩在此,必然能夠認出方才那燈究竟是何物,那是正道八大世家當中明家家傳至寶,鈞天燈。

這天底下很少有人知道,縱然已經離開明家,但明家的至寶,卻早已經在許久之前,就被明家老家主傳予了當初身為少主的明傾。

山洞裏面有些暗,宴夏眨眼準備适應這陰暗的幻境,然而不過片刻,光亮便再次自山洞中擴散開來,宴夏很快便看清了正執一張符咒于掌中的明傾。不過一眼,宴夏就認出了這符咒應當就是小爹故事裏經常出現的,修行之人在黑暗中用以照明的光符,此時明傾一手托着光符,瑩瑩的柔光自他掌間擴散開來,竟照得山洞中的情形不甚真實起來。

沉默之間,明傾輕咳兩聲,輕靠在身後山洞石壁間,終于笑道:“你剛才的樣子,好像要和那妖獸拼命。”

明傾的話音帶着濃濃的笑意,宴夏心中微驚,卻知道他并沒有說錯,當時的情況容不得她多想,她回憶當時,所能夠想到的念頭,也只有拼命。她已經失去了幹爹幹娘們,她從那時候起就已經下定了決心,若再有南河鎮中那樣的情形,她一定,一定不能再那般無能為力。

宴夏不答,心間已有了答案,然而明傾卻道:“可我只打算阻攔它片刻,并未想跟它拼個你死我活。”

看着兩人如今所在的山洞,宴夏明白了明傾的意思。

明傾聲音總是柔和,直至現在也是,他道:“你要記住,不到萬不得已,切不可以命相搏。”

宴夏微微颔首,雖是應下,但對他這話卻是一知半解。

這時候山洞外的動靜已經小了下來,明傾朝着山洞漆黑的洞穴內中望去,再次開口道:“這處山洞狹窄,那妖獸應該無法進來,我們暫且躲在這裏,等天亮之後再做打算。”

“嗯。”宴夏點了點頭,心中亦覺得這是一個最好的辦法,不論如何,至少也要等到明傾的身體。

·

這處山洞極窄,但甬道卻極長,明傾身體未曾恢複,由宴夏扶着走了許久才終于找到山洞的盡頭。

早先進入其中的玄陽派衆人已經在方澤的帶領下在這處暫且休息了起來,宴夏四下望去,才發覺盡頭處竟是一間不大不小的石屋,屋內四處牆上寫滿了字,然而這些字卻并非她所見過的任何一種文字,它們爬滿牆面,就像是某種古老的符文,即将進行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某種儀式。

“這是魔族文字。”似乎知曉宴夏的心思,身側明傾突然開口,答了宴夏心中的疑惑。

玄陽派弟子們雖然各自坐在石室內休整,但注意力卻似乎都分到了明傾的身上,此時聽見明傾開口,其餘人說話的聲音驟然止住,山洞內瞬時變得安靜起來。

明傾應是早已經習慣了旁人對自己的這種特殊對待,神情并未有任何改變,宴夏看了看四周,問道:“這個山洞究竟是什麽所在?”

問出這話的瞬間,宴夏就後悔了,因為她借着人群中光符與火把的光線,看清了明傾毫無血色近乎透明的臉。她方才好奇問出這話,明傾便須得分神去回應自己的問題,這個時候她不該說這許多,該讓明傾好好休息才是。

但現在後悔已經遲了,其他人本也都在疑惑這個問題,聽宴夏問出來,他們登時也凝神靜聽起來,明傾看了衆人一眼,沒有要隐瞞的意思,只轉身道:“你随我來。”

這話雖是對宴夏說的,但卻也沒有避諱衆人,人們跟着明傾往石室後方走去,來到那角落當中,這才發覺在石室某處亂石堆砌的角落中,竟還隐藏着一扇石門。

石門後方,是另一間更大的石室。

與外面的石室不同,這間石室當中顯然有着許多打鬥的痕跡,地面,牆上,四處皆是刀劍痕跡與幹涸的血痕,無一不昭示着這裏曾經有過一場驚天動地的戰鬥。人們看着這些情形,不禁再次往明傾望去。明傾道:“六十多年前,無憂谷就是在這裏開啓法陣,試圖召喚三千年前被封印的魔君降世。”

這個故事許多人都聽過,宴夏也聽過,魔君當然沒能夠踏出這個山洞,因為他方才蘇醒,就被當初趕來此地的中原衆人所制止,徹底消失在這山谷之中。

當初帶領中原群俠趕來的人,正是身為天罡盟盟主的宿七。

宴夏不知道當時這裏究竟發生了些什麽,但看四周的痕跡,也知必然不會是簡單的戰鬥,她擡手輕輕撫過壁上一處明顯的劍痕,感受着指尖觸碰劍痕時的粗糙觸覺,喃喃着道:“我聽小爹說,魔君是不會死的。”

“但人們必須讓他消亡,才能止了災禍。”明傾淡然道。

沒有再說話,人群都安靜極了,宴夏深深看了明傾一眼,知道自己這時候應該讓他好好休息了。于是他們便在這石室內休息下來,而玄陽派弟子們都默契的與明傾保持着相當的距離,到最後便成了其他人都去了外面,而宴夏與明傾兩人則占據了這間大的石室。

裏外兩間石室一邊冷清一邊熱鬧,宴夏卻并不讨厭這份冷清,她抱膝坐在角落裏,光符便被置于一旁,她借着符咒傳來的光芒,不時以目光細細描摹明傾的輪廓,小心翼翼地不讓那休息的人發覺,然而就在她打算第二十八次偷看明傾的時候,那邊原本閉目休憩的人突然開了口。

“你若累了,就先睡會兒吧。”

宴夏見明傾開口,當即以為是自己偷看的事情被人給發現了,慌亂了一瞬正打算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卻在片刻之後又反應過來,眨眼怔道:“我不累。”

她頓了片刻,又道:“我在這守着,需要睡覺休息的是明傾公子。”

明傾應是在笑,但他的笑容在符咒微弱的光芒下顯出幾分朦胧,他若有所思地輕聲道:“有時候睡覺不一定是最好的休息。”

石室內安靜異常,外面卻漸漸傳來了玄陽派弟子們的聲音,大抵是在山洞內暫且安全了下來,人們很快便不再沉默,不過多時就有了說笑的力氣,頗有幾分随遇而安的意思。宴夏覺得這群人樂觀得顯得不可思議,明傾卻跟随着他們的笑聲淺淺笑了起來,對着宴夏解釋道:“天下從來都不會一片太平,中原正道之所以能夠長久的維持下去,不是因為百戰不勝,而是因為敗而不頹。”

宴夏若有所覺,禁不住也跟着往那連接着兩間石室的窄小門洞看去,然後她聽見了自那方傳來屬于方澤的低聲的笑罵。

暖光自那門洞流瀉而入,晃動着的影子也被傳遞了進來,宴夏聽見明傾的聲音又道:“這樣很好不是嗎?”

是啊,敗而不頹,縱然是置于險地,也從不會失去任何希望。

而最了解他們的人,正是明傾。

似乎是看懂了宴夏所想,明傾聽着外面衆人的話聲,符咒的淺暈映在他的身上,他的眉眼如被絹筆細繪而出,精致雅然,秀美如畫,他沒有注意到宴夏專注的視線,只低聲又道:“我記得方澤。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才十二三歲,第一次下山被派來天罡盟辦事的時候,連路都不會認。但他很認真,不管做什麽事都很認真,那時候我便與風青青談過,他這個弟子,将來必能挑起玄陽派一方大梁。”

停下一瞬,明傾道:“他成長得很快。”這番話語,讓宴夏聽不出是何情緒。

風青青是玄陽派掌門的名字,這是宴夏第一次從明傾的口中聽說起他還是盟主時候的事情。

看着明傾在自己面前低眉淺語,細說從前的往事,她突然之間有了一種感覺,好似天上的月,如今倒映在水中,她站在水邊,一探手,便能夠捉住那月兒。

他們之間那自一開始便存在的距離,似乎在無形中被拉得近了,近到咫尺之間,便可碰觸。

她開始想,身為盟主的明傾究竟是什麽樣子。

宴夏想着當年的事,不覺有些神往。

她想,那定是攬盡世間風華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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