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

季熠辰看了沈香茉一眼,恰好沈香茉也在看他,兩個人的視線短暫接觸,十三娘被拖到了一旁掐人中幽幽的醒過來。季熠辰開口,“父王,我有幾個問題問她們。”

睿王爺并不主張這件事自己兒子和兒媳婦攙和進來,最好他們什麽都別管,早早解決了不要節外生枝,但既然季熠辰問了,他點點頭命人把婆子重新帶了上來。

千叮咛萬囑咐,不允讓人進來,都已經守了半年了還會出事,婆子跪在地上百口莫辯,戰戰兢兢的回答着季熠辰提出的問題,“去了有一炷香的時辰,手上就拎了個食盒,我檢查過了,裏面放的是桂花糕。沒別的,穿的也不奇怪。”

“你明知後頭的窗戶是釘住的,你要她如何把桂花糕送進去。”

“我,我給了她一把小鐵鈎,撬開兩塊就可以開窗了。”婆子神情不安的動了動身子,如今出了事,她也有推卸不開的責任。

季熠辰看那兒臉色蒼白的十三娘,“你是不是撬開窗戶送了桂花糕給海棠。”

“世子爺,我是給海棠送了桂花糕,可是那是惦念着她,想陪她說說話,我絕不可能害她啊,再說,我過去的時候。那窗戶已經開了,不用我撬那木板就已經是沒了的。”十三娘來了一些精神,淚漣漣看着季熠辰,一口一聲綿長的世子爺。惹人心疼。

沈香茉微擡頭看十三娘,季熠辰已經問了,“不是你撬開的,那是誰。”

“我...我不知道。”十三娘搖搖頭,急欲解釋。“世子爺,您相信我,我去的時候那窗戶上的木板就不見了,我只是沒在意,沒了就沒了,把桂花糕給海棠,還和她聊了好一會兒,我說等世子回來您就可以給她主持公道了,我不會害她的。”

季熠辰回頭看這個婆子,“除了她還有誰去過。”

婆子忙搖頭,“沒有了,世子爺,沒有了。我就收過十三娘的銀子,她是哭着求我說和十娘姐妹情深我才讓她送桂花糕,別人沒誰過來更沒放誰進去,不信世子爺您可以問與我一起的人,就只有十三娘一個人,老奴發誓,若有假話天打雷劈!”

“世子爺,莉香要是有什麽瞞着您,那也是天打雷劈,我絕沒有害海棠,那仵作不是驗了,桂花糕裏絕沒有下毒。”

仵作的回答很簡單,吃下去到胃裏的,混雜在一塊兒肯定是難以分辨,不過卡在十娘喉嚨裏的那一塊确實是沒有毒,如今的問題在于海棠是何時吃的,中間是否隔了時間吃,這桂花糕已經消化的部分到底有沒有下毒,下了多少量,無從得知,更無從得知的事十三娘話的真實性,她說沒有撬就沒有撬,那在她之前撬的是誰。

十三娘癱在地上發抖,她真的沒有,她怎麽可能害死海棠,她不可能會害她,肯定是有人害死了海棠誣賴給她,誰最想海棠死呢。

奇跡般的,她現在腦子裏想的極快,最後擡起頭,看向了世子妃的方向,神情淩厲,指着沈香茉喊道,“世子爺,是她,是她要害死海棠,只要海棠死了,您就幫不了她,夫人知道我和海棠關系好,之前求了這麽多次,這一回婆子卻答應了讓我去給海棠送吃的,結果在我去之前窗戶已經動過了,是夫人要海棠死,誣賴給我的,世子爺,是夫人。”

有理有據,沈香茉倒是成了最大的嫌疑人,可她要海棠死,何必找替罪羊又費這麽大的功夫關半年呢,早前就處置了。

十三娘的理由也充足,夫人要做好人啊,要給世子做主,又想讓海棠死,所以才誣賴到她身上。

“夠了,胡攪蠻纏,既然是你去送的桂花糕,海棠死前吃的也是這個,你還有理由說那窗戶在你之前就已經被撬開了,沒有撬開的證據還要反誣賴世子妃,強詞奪理,這樣的人如何再能留在府中,辰兒,不用多說。”睿王爺呵斥住十三娘的哭聲,證據确鑿還有什麽可抵賴的。

“王爺,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害海棠,我是冤枉的!”十三娘高喊着,兩個婆子拉扯住了她,一個捂嘴,一個桎梏,使得她動憚不得。

就在這時,那邊餘媽媽帶着彩蝶匆匆過來,手裏還拿着一包舊衣物包裹的東西,拿到睿王爺面前攤開一看,裏面是一個很小的匣子,匣子裏面放着一瓶藥粉。

仵作和大夫都在場,睿王爺叫過來一驗,王大夫人十分确信的回答,“王爺,這是苦毒草的粉末。”

睿王爺尚且不知這是何物,沈香茉和季熠辰卻聽明白了,季熠辰簡單的和睿王爺說了一遍這螳螂捕蟬麻雀在後的原委,睿王爺看着這一小瓶的東西,盛怒,“來人,備馬車把她送去庵堂!”

十娘要給世子妃下藥,十三娘得知之後偷偷換了小翠手裏的藥粉,換成了苦毒草。十娘的事情敗露之後世子妃還找了人另查這藥粉一事,十三娘做賊心虛,生怕最後查到自己頭上就會知道是她換了小翠的藥粉,于是幾次三番以看望之名義想要害十娘,最後終于得手,以砒霜之毒直接害死了十娘,還不知道用什麽辦法,把小翠也給毒害了,企圖害死十娘後自己徹底脫手這件事。

這就是沈香茉最後聽到的關于這件事的原委,睿王爺甚至都不想拷問十三娘是怎麽害小翠的,她死不承認也無需拷問,證據确鑿,由不得她狡辯。

十三娘當即就被送去了睿王府在城郊的庵堂,那裏是關着睿王府犯了事下人的地方,生活條件很苦,還有許多身強力壯的婆子守着,根本逃不出去。十三娘被拖走的之後直接哭暈了過去,睿王爺又派人把海棠的屍體處置趕緊,小翠這邊一等她醒過來,也要送去庵堂。

等仵作離開,睿王爺把季熠辰叫去了書房,沈香茉回到蓼風院,不知為何,心裏還是綴着一股不安。

她有疑問的地方很多,不似睿王爺的決斷,小翠是怎麽被人下毒的,十三娘說的話有無可信,苦毒草的藥粉藏在世子過去送十三娘用來裝首飾的匣子裏,看起來是鐵證,卻處處透着些天衣無縫的違和感。巨叼池血。

沈香茉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世子回來前動手,就是為了避免海棠說出些什麽,可那人是不是十三娘,沈香茉并不确定。

“小姐,如今可以放心了,十三娘縱使是有害您的心,如今也被揪出來送去庵堂了。”瑞珠給她端了茶過來,“她藏着苦毒草的藥粉,肯定還想下手害小姐,可真是活了該,還在那兒求世子。”

【若是真這麽有計謀,這回也不會這麽明顯的被人發現了。】沈香茉輕搖了搖頭,睿王爺要速戰速決的把這件事壓下去,即便是有一點疑惑,他也當沒看見了。

“也許她就是覺得自己這麽明顯的情況下,不會是兇手,這才明目張膽的下毒呢,她也仗着和十娘關系好,娉婷院裏不是她與十娘關系最好,出入十娘的屋子這麽頻繁,想要換小翠的藥輕而易舉,之前求情最多的也是她,反過來誣陷小姐的也是她,要不因為如此,十娘也不一定會吃她的桂花糕,小姐,她還想仗着世子給自己求情呢,您可別真覺得她無辜了。”

瑞珠說的頭頭是道,也是這麽個理兒,越是熟的越是容易下手,就是仗着沒有戒心才能三番兩次得逞,換做別人哪裏這麽容易。

也許真的是她想多了。

沈香茉低頭喝茶,也許是她想複雜了,其實線索之間,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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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後小翠醒來了,神志不清,別說問什麽出來,連人都認不清,睿王爺下令,即刻也送去了庵堂,在睿王府的授意之下,睿王府無人再提起這件事,即便是有人說的,也是私底下聊着。

十娘海棠的死為娉婷院添了一抹陰霾,十三娘被送去了庵堂,她的屋子空了出來,而海棠的屋子,誰也不敢去住。

連着數日到了夜裏娉婷院就沒什麽響動了,直到半個月後,近四月底,十娘暴斃的事情漸漸淡去,後院關押過她的屋舍也拆了,府裏還請了大師回來超度亡魂,娉婷院裏的侍妾才又重新開始活絡。

最活絡的要屬于新進來的十六娘,紅芙剛從花滿樓裏過來,比起在娉婷院已經呆了一段時間的其她侍妾來說,她手段頗多,能夠引着世子去她那兒小坐,也能夠引的世子在她那兒呆到深夜,就連她在娉婷院裏穿大紅色的衣服,那也是世子應允的,她聽世子爺的,不聽世子妃的。

沈香茉對這些一樣都沒管,到了五月初,她終于把要慶賀太後娘娘誕辰的壽禮繡完了,沈家那邊,再過幾日就是沈香珠出嫁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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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熠辰回了蘭城之後的生活和去楊河之前一樣,白天很少見人,入夜回來,不消沈香茉說就去了偏房睡覺,他們兩個誰都沒有提及關于上一次回來發生的事,像是有意避着,季熠辰甚至很少進主屋。

五月初八這日,季熠辰陪同她前去沈家,這一天是沈香珠大喜的日子。

衛家那邊沈香卉也來了,去年十二月被衛家接回去,可謂是無微不至的照顧着,如今已經是六個多月的身孕,衛臨馳也是一并陪同回來,走哪兒都是貼心護着,生怕沈香卉有點痛癢。

時辰尚早,季熠辰在前院和沈鶴明他們聊天,沈香茉到了後院沈香珠的院子,已經沐浴後添了妝,外屋幾個丫鬟媽媽在忙碌,內屋靜悄悄的沒什麽動靜。

沈香茉走了進去,沈香珠坐在床上,喜帕尚未戴,瞧見她來了,笑着趕緊讓她進來,“二姐姐,我原以為你昨天就會回來。”

【這些天忙着,一早就趕過來了,沒遲。】沈香茉看她開開心心的樣子,笑着誇,【可真漂亮。】

“要是姨娘在就好了。”沈香珠癟了癟嘴,末了,沒等沈香茉說什麽,她口氣裏一抹憤憤,“她和父親說,今天這樣的日子姨娘來了是丢人,她是正經主母,就是我的母親,姨娘不必在。”

也就是在沈香茉面前委屈一陣,沈香珠說着說着就有哭的趨勢,沈香茉拉住她的手,【大喜的日子哭什麽呢,別哭,不好看了。】

“二姐姐,其實我都知道,姨娘前幾天就因為不能回來看我出嫁就病了,我想去看,母親不讓,說是晦氣,我都知道,她這是在報複這麽多年姨娘受父親寵愛。”沈香珠忍着淚,“她好不容易抓到機會了,就不會讓姨娘回來。”

沈香茉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只要你過的好,姨娘心裏也高興。】

“二姐姐,我求你件事,等我出嫁了,你能不能空了派人去庵堂裏看看姨娘,等過幾年,我就來求父親,讓我接姨娘去那邊住。”沈香珠輕擦了擦眼角的淚。

沈香茉還沒回答,門口那兒傳來了揚長聲,“喲,三妹你哭什麽呢,大喜的日子,求你二姐姐幫你什麽呢。”

十裏迎嫁世子妃 069.又撞見了三叔和母親的事

沈香卉挺着肚子進來,身後跟了一個丫鬟,那神情緊張的,生怕前頭的地上出現小疙瘩會絆着自己夫人。

沈香珠很快就把眼淚收了回去。她瞥了一眼沈香卉的肚子,“大姐姐,我屋子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你這麽重的身子還是不要走來走去,要是不小心磕着碰着,我也擔當不起。”

丫鬟給沈香卉搬來了椅子,沈香卉懶懶坐下,看着沈香茉,神情裏自然的透着一股得意,“二妹,不是我說,你成親也有大半年了,世子一去楊河就是半年,你可趕緊着懷上孩子。讓那一後院的小妖精給搶了先那可不得了。”

“不是有大姐姐教導在前呢,誰比二姐姐你早有了身子也不要緊,只要啊,動些手腳就行了,神不知鬼不覺,她們怎麽懷都沒有用。”沈香珠笑着接上沈香卉的話,“大姐姐,你說是不是。”

沈香卉的臉色微一凝,聲音沉了幾分,“三妹,話可不能亂說,你這樣亂說話,去了夫家得罪了人可不好。”

“我沒什麽優點,就愛說實話。有些人心虛罷了,那麽大個活人,好好的兩條人命呢,大姐姐你夜裏睡得可安穩。”沈香珠輕哼了聲。添了濃妝的神情把這一句話給演繹絕了。

沈香卉直接變了臉,“沈香珠你再說一遍,好好的人不做偏要胡說八道,誰心虛了。”

“大姐姐自己心裏清楚。”沈香珠淡淡的說着,又添了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夫人!”她這句話說完,沈香卉的臉色瞬間從盛怒轉為蒼白,還捂住了肚子,神情裏露出一抹痛楚。

“來人吶,快扶大小姐出去,趕緊請個大夫,懷胎不穩就不要随意出來走動了,大姐姐,真要是在這兒出事了,今個兒我還怎麽嫁人。”沈香珠揚了聲調喊人進來,門口那兒進來的是候在外頭沈香卉的還有兩個丫鬟,見沈香卉神色不對勁。也沒空追究原委,趕緊扶着她出去了。

屋子裏又清淨了下來,沈香茉無奈的看她,【你也說了是今天這樣的日子,何必起争執。】

“我看不慣她,她才不舍得肚子裏的孩子出事,剛剛那是心虛,急着走裝疼罷了,否則她還不和我吵起來?”要說了解,沈香珠還真挺了解沈香卉的為人,母女倆都一樣,只不過沈大夫人道行高,沈香卉道行淺。

門口丫鬟進來提醒她該帶上霞帔,沈香茉出了屋子,這邊的院子還沒有前院來的熱鬧,那兒賓客滿盈,這兒反倒是顯得有些冷清。

沈香茉走在小徑上,前院熱鬧她不想去,想了想,她往軒澤院的方向走去。

此時軒澤院裏并沒有什麽人,都在前院幫着迎接客人,沈香茉沿路走到軒澤院的後院,那兒一間閣樓是父親的書房,旁邊有兩間單立的小院,是娘親的。

爹爹再娶後娘親的東西都被移居到了這兒,有人看管,鑰匙沈香茉有一把,爹爹有一把。

許久沒有人過來,雪盞拿着鑰匙前去開門,推開時屋子裏灰撲撲的,雪盞讓沈香茉等等,自己走進去先開了窗子透氣,過了一會兒,屋子裏的味兒散了一些,沈香茉走進屋子。

久沒有人住屋子裏散發這一股黴味,就算是時常有人進來透風還是顯得幾分陰冷,沈香茉走到書架前,那兒放着楊氏生前愛看的書,還有不少字畫,沈香茉從錦盒中拿出一副打開來,那是爹爹為娘親所作的畫像。

不知為何,沈香茉看着畫像想到了在季熠辰書房裏看到的那幅畫,漸漸地,這撫琴的畫面變成了明月手執玉笛的模樣,沈香茉抓着畫的手輕輕一抖,回了神,畫面上還是娘親恬淡的笑意。巨叼帥劃。

沈香茉很寶貝這些東西,仔細收到盒子裏,她走到窗邊,窗邊下一張長桌,桌子上放着一個棋盤子,黑白子置于棋盤上,像是一幅未下完的棋,又是一幅永遠都下不完的棋。

雪盞怕小姐心裏難受,輕輕的喊了一聲,“小姐,要不我們去前院看看,說不定迎親的隊伍已經來了。”

沈香茉把桌子上的一支玉如意放到架子上,沒說要去前院,還是順着雪盞的意思出了屋子。

等她出來後雪盞一扇一扇的關了窗,沈香茉在外等她,轉頭看去就是爹爹的書房,她的視線下意識的掃到了二樓,眼眸微縮,無數的畫面湧入腦海,紮的她渾身上下都泛起了疼痛。

沈香茉不由的看向閣樓後,那兒是個後花壇,小小的,主要用于閣樓上往下觀景,看着看着,沈香茉擡腳走了過去,等雪盞把所有窗戶仔細關好後出來鎖門,發現小姐不在門口了。

雪盞四下張望,朝着軒澤院前院看去,心想小姐應該是去前廳那邊等着馬家迎親的轎子過來,檢查過門鎖後,雪盞拔出鑰匙,也沒有多想,往前廳走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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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茉就是不由自主的來了閣樓後面,這兒是她不願意踏足的地方,包括爹爹的書房,十來年過去,她都沒有再上過閣樓,可是今天也不知怎麽回事,沈香茉就是想來閣樓後面看看。

她的噩夢中,無數次她被三叔從閣樓上的窗戶外扔下來,夢中這兒不是花壇,沒有草坪,只有深淵,無邊無際的恐懼。

底下的花壇因着鋪平安了一座小假山,後面擡高了不少,沈香茉走過去,本應該安靜的四周,忽然的有什麽聲音傳來。

很輕,聽不仔細,又似是她聽錯了,沈香茉摸着牆往前面走去,走到爹爹書房隔壁休憩的屋子後窗這兒時,她的神情狠狠一震,繼而,沈香茉腿軟的走不動了。

那是一瞬間發生的事,從她聽見聲音到判斷出那是什麽,心底裏埋藏的恐懼一下讓她無法挪步逃離,她甚至都不如當年。

她就站在窗下,貼着牆壁,窗內那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似痛苦似歡愉,還有壓抑不住的嘤咛聲,沈香茉苦笑了一下。

她怎麽會想來這兒呢,原來是如此。

今天是三妹大喜的日子啊,他們究竟在做些什麽。

爹爹還在前院幫着大伯迎接客人,三叔何時能如此明目張膽,不,三叔一直都這麽的明目張膽,他何曾怕過呢。

沈香茉慢慢的蹲下了身子,她怕驚到他們,可她的腿軟的一點都邁不開去,又像是灌了千斤的鐵,怎麽都拔不動,挪不開。

季熠辰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沈香茉蹲在那兒,抱着膝蓋,把自己埋在膝蓋中,緊緊的包裹着,她在哭。

她聽到腳步聲了,沈香茉擡起頭來看到他,眼底是驚慌失措,季熠辰不是傻子,他在走過來的時候就聽到了若有似無的聲音,只是他不知道這屋子裏的人是誰罷了。

他怎麽來了。

沈香茉克制不住身子的抖動,她把自己使勁的往牆上靠,試圖用它來讓自己鎮定一些,窗內忽然傳來一聲叫喊,“赫越!”

沈香茉臉色眼神閃了閃,她要裝着沒聽見,可季熠辰聽見了。

沈家三老爺,沈鶴越。

緊接着,窗內傳出來男人的聲音,一聲二嫂,又讓季熠辰聽到了女子的身份,沈家二夫人。

季熠辰的心情忽然很微妙,他轉頭去看沈香茉,卻見她淚眼縱橫的靠在那兒,死死的揪着雙臂上的衣服,緊咬嘴唇。

她知道這屋子裏的人是誰?

又或者,她知道屋子裏的人是她的三叔和母親,而他們在做什麽,她也知道。

窗內傳來的說話聲越漸放肆,季熠辰只接觸過沈家三老爺幾回,對這個生意上極有天賦卻一直尚未娶親的人還是十分的欣賞,可今天這一幕,卻是始料未及。

沈香茉的身子越發抖的像篩子,她忍着聲音,淚水不斷的從眼中滾落,她似是看不到季熠辰的存在,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季熠辰想起了那一夜她噩夢中的情形,也是這樣把自己蜷縮的緊緊的。

她哭的太傷心了,季熠沈看到她顫抖的嘴唇下甚至有被她用牙關強咬出來的血痕,心底裏無端的跟着抽疼,最後,他的動作比他的內心還快了一步,他靠近她身旁,把渾身顫抖的沈香茉摟在了懷裏。

十裏迎嫁世子妃 070.她在自己懷裏柔弱無助

季熠辰從沒見過一個女子哭成這樣,懷裏的她憋着氣,雙頰通紅,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他用力抱緊她都沒辦法安慰到她不住顫抖的身子,她無聲的流着淚,沾染了淚珠的睫毛不住的打顫,似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再難以承受住,快要暈厥過去。

若是換做平時,他靠她太近她都會警惕,而今天,季熠辰把她這樣抱在懷裏,沈香茉都沒有要推開他,她無力的被他抱在懷裏,他看着她輕輕的揪着自己的衣領,是受盡了委屈的孩子,試圖尋求安慰。

她在自己懷裏柔弱無助。

季熠辰抱緊了幾分,手輕輕的拍着她的背。沈香茉半倚在他懷裏,淚水打濕了他的衣領,鼻息間飄入他身上淡淡的輕檀香氣,這一股香氣很熟悉,像是夢中嗅到過的味道,而耳邊那斷斷續續的呻吟還在持續,沈香茉只想把自己埋藏的更深,深到聽不見。

窗內的聲音忽然高亢了幾分,季熠辰的臉色微變,緊接着,他們上面的窗戶開了。

懷裏的人猛然一顫,季熠辰抱緊着她緊貼着牆壁,窗臺上的聲音清晰傳來,沈鶴越披上衣服後看着窗外的小花壇。身後的嚴氏趕緊的收拾好了自己,臉頰泛紅,走到他的身邊,擡頭望着他的眼神別提多專注。

“鶴越。那我先過去了。”嚴氏還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她應該出現在哪裏,沈鶴越卻一把拉住了她,語氣裏微微透着警告:

“你聰明一點,之彥的事就應該一句都不要提起來。”

“我沒有。如今香茉都已經嫁去睿王府,我想她不會記起這件事,你何必還要讓那......”嚴氏話未說完,被沈鶴越掃過來的視線給噎的說不下去,聲音跟着低了許多,“茉兒畢竟也叫我一聲母親。”

“如今想到做母親了,那剛剛你趴在那兒叫我快一點的時候怎麽不想。”沈鶴越勾起她的下巴捏住,嘴角一抹邪笑,眼神卻泛着一些冷意。

嚴氏一愣,心裏頭頓時覺得委屈,眼淚也跟着泛出了眼底,她有些倔強的側過臉去,“我不都是為了你。如今你說起來了确是這樣。”

沈鶴越的眼神閃了閃,放松了對嚴氏的桎梏,一手放在窗臺上,語氣緩了緩,“老狐貍起疑了,我得趕快成親,香茉那邊的事你不用管,我自有分寸。”

沈鶴越越是這麽說,嚴氏心裏就越發的不安定,她抓住他的手,聲音有些發顫,“鶴越,鶴明是你大哥,那是鶴明的孩子,她什麽都不記得,如今又這般。”

沈鶴越笑了,大手摟住她的腰,“你還是我的二嫂。”

嚴氏的臉色蒼白,她是回不去了的,當下的一些決定每到夜裏總是會覺得心慌,有時覺得沒有錯,有時又覺得罪孽深重,她終究不是下的起狠心的人,可每每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我會選一戶識相的娶進門,不會礙着我們。”沈鶴越又笑了,而這一回的笑聲中卻冷的猶如是一把利劍,來回的刮着窗臺下沈香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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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熠辰覺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沈家的這些事,這最不為人所知的事。

季熠辰低下頭去,沈香茉在他懷裏發抖,眼底的恐懼怎麽都掩飾不住,就像是當初他觸碰到她的時候她眼底裏那厭惡和恐懼。

他好像明白了些什麽。

沈家三老爺和沈家二夫人口中她不知道的,懷裏的人也許都知道。

窗臺上的聲音終于消失了,季熠辰微一擡頭,一雙素手慢慢的阖上了窗戶,插栓的聲音傳來,緊接着,那兒遠遠的是開門離開的聲音。

“走了。”季熠辰拍着她,低下頭去看她,卻發現她徒然的睜大了眼睛,喉嚨像是被人扼住住一般,整張臉漲的通紅,滿臉都是淚。

她揪着他的衣領,像是透過薄薄的衣衫把指甲扣入到自己的掌心肉中,季熠辰握住她的手,竟然掰不開來。

“香茉,松開,不要傷了自己。”季熠辰真的是要拿她沒辦法,只能把她死死的抱在懷裏,沈香茉極輕的悶了一聲,她的熱淚在他脖子上淌下來,流進他的衣襟內,落在了他的心上。

滾燙的溫度直接穿透着肌膚到大心底,苦澀,酸味,還有心中那漲到要鼓出來的感受。

她到底受過多少的委屈,隐忍了多少事。

季熠辰心底裏有這樣的疑惑,手中的動作沒有停,像是安慰一個孩子一般,輕輕的拍着。

都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坐在那兒雙腿已經發麻,他的懷裏終于傳來了一聲嗚嗚,緊接着,沈香茉在他懷裏大哭了起來。

她只是啊啊的叫着,沒有說話,她揪着他的衣服,像是要把這些絕望都哭泣出來,從她躲在這個地方開始積累,都在季熠辰懷裏釋放了出來。

她不讓自己同床睡覺,她害怕他碰他,她抵觸他的擁抱甚至一切的親密,她總是端着那樣沉着冷靜的樣子。

季熠辰想起了第一次夜裏偷偷回來時她做惡夢的場景,同樣也想起了第二次回來時自己對她做了什麽。

那時的她也是這樣縮在床角,可憐的抱緊着自己的身子,害怕,恐懼,流淚。

但那些都比不過這一次,她在自己懷裏放肆的哭着。

他當時兩次回來是想幹什麽的呢,季熠辰已經不太記得了,第二次回來,他好像就是想回來看看,沒別的理由,只是想回來看看。

倏地,正當他想時,脖子那兒傳來一陣鑽心的疼,伴随着她傾下的熱淚,留下了她兩排的齒印。

季熠辰忽然想笑,這算是報複麽。

懷裏的人終于安靜了一些,沈香茉流着淚松開嘴,他的脖子上清晰可見的齒印是她剛剛留下的,她的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睜眼靠着,淚水一滴一滴掉在他衣服上,季熠辰也不說話了,就這麽陪着她。

遠遠的有鞭炮聲樂聲傳來,迎親的花轎到了,沈香茉擡起頭正對上了他的視線,季熠辰伸出手,輕輕的替她擦去了眼淚。

他的手印在她發燙的臉頰上,桃紅的眼底還隐隐泛着淚花,季熠辰的手往上幾分,勾了勾,将她弄亂的劉海撥了撥,指尖觸及到她的肌膚,一股異樣在兩個人之間蕩漾開來。巨低醫才。

“我陪你回允瀾居。”季熠辰放下手,沈香茉輕點了點頭。

季熠辰半站起身子,要扶她起來,沈香茉看着他伸出來的手,頓了半響,最終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裏。

季熠辰用力一拉,沈香茉卻站不起來,她一手扶着牆壁,沖着他搖了搖頭,她腿軟,走不了路。

就在她要蹲下去的時候,季熠辰彎腰,一手托住她的腰,在她的驚訝中把她抱了起來,沈香茉下意識的用手環抱住了他的脖子,待看清楚,她的手又急忙松開,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唯獨的,她沒有掙紮着抗拒他。

季熠辰抱着她從閣樓後走出來,外面雪盞正急急忙忙的找人,找到軒澤院這邊,看到門口那兒姑爺抱着小姐出來,忙迎了上來。

“小姐。”雪盞發現小姐雙眼通紅的似是大哭過,擡頭看姑爺,季熠辰淡然看着她,“帶路去允瀾居。”

雪盞壓下疑惑,忙帶着他們回了允瀾居,幸運的是如今所有的人都在前院為難新郎官,內院沒什麽人,也沒沒人瞧見季熠辰抱着沈香茉回的允瀾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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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熠辰坐在內室等着,瑞珠倒了茶過來,沈香茉在內間裏沐浴。

雪盞找了些退腫的藥膏過來,趁着霧氣正濃好吸收,細細的塗勻在沈香茉的眼睛上,“小姐,您怎麽會在軒澤院裏。”

沈香茉從未告訴過身邊的丫鬟關于三叔和母親的事,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今天在閣樓後的事她依舊是不能說,【去了一趟爹的書房,看到挂在牆上娘的畫,一時感傷。】

雪盞正替沈香茉擦身子,屋外那兒傳來了聲音,雪盞輕輕拉開門看了一下,“四小姐來看您了。”

沈香幽不也應該在外院才是,怎麽會來這兒。沈香茉微眯了眯眼,她現在實在是沒什麽精力去應付她,揮手讓雪盞出去把人打發走,她的身子往下沉了沉,将整張臉都浸潤在了水中。

雪盞走出內屋,沈香幽已經坐下了,就坐在季熠辰的對面,瞧見雪盞出來還吩咐道,“姐姐這兒不是還有花茶留着,你去拿一些來泡着喝。”

“四小姐,小姐身子不适,需要休息,您過會兒再來吧。”雪盞給瑞珠使了個眼色,瑞珠進來請人,沈香幽自是不依,略有些委屈的看着她們。

“我就是看姐姐沒去前院才過來看的,你這是要趕我走?”沈香幽看是看瑞珠的,那眼神之餘卻是撇着季熠辰,委屈勁更足了,小嘴微嘟着,活似瑞珠欺負大了她。

“自然沒有要趕走四小姐的意思,只是小姐真的累了。”

“那就好了,我又不是第一回到二姐姐院子,用不着她招待。”沈香幽直接打斷了瑞珠的話,瑞珠神情一怔,沈香幽催她,“還不快去泡茶。”

那呵斥聲還刻意的壓低了不少,沈香幽羞羞的坐在那兒,偶爾撇季熠辰一眼,笑着問,“姐夫怎麽不去外院。”

“去過了。”季熠辰看了內間的門一眼,笑着低頭看杯子裏的茶水,沈香幽小臉緋紅了一陣,也跟着低下頭去,竟是不說話了。

瑞珠在一旁看的着急,這四小姐是怎麽一回事,這兒姑爺在,她跟着瞎湊合什麽熱鬧,前院大喜的事不去,非要在這兒添堵。

雪盞又進了一回內間,出來時臉色微沉,看着沈香幽恭敬道,“四小姐,小姐說您要是不願意走,就請您移居到外室坐着,小姐累了,要休息。”

沈香幽的臉色變了變,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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