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保護

謝秋水成婚的那天，謝家的幾位夫人都托病沒去，只有大夫人到了場，算是撐了撐場子，而謝夙卿幾個姐妹也到了場，看着謝秋水在喜帕下面纖瘦柔弱的身軀，謝夙卿不禁有些憐惜謝秋水起來。她是猜測到了謝秋水多半是被謝夏荷拉去當了替死鬼，卻沒有辦法幫助她，只能看着她嫁給這個原本并不是她夫君的男人。

眼前這個男人看上去是還不錯的，只是年紀有些大了，不知為何竟然一直都沒有成親。謝夙卿心中也知道這個人多半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隐疾，這才始終沒能讨到老婆。

但是這終究只是猜測罷了，謝夙卿還是希望這只是個猜測，不會變成現實，最起碼能夠讓謝秋水有個普通的婚姻生活。

而之後的事也驗證了謝夙卿的猜測沒有錯，因為後來謝夙卿無意之間又撞見了那個男子上門來找謝夏荷的情形，而且還被謝夏荷看見了，謝夏荷當時的臉色差得像是見了鬼一般，謝夙卿愣了一下，往後退了半步，便退出了後花園，對着已經驚呆了的雲煙道：“你今天什麽都沒看見，知道了嗎？”

雲煙是個伶俐人，謝夙卿只是這麽一說就明白了，于是低下頭對着謝夙卿道：“是，小姐。”

但是謝夏荷顯然是沒有想到謝夙卿是這麽識相的，好容易打發走了又上前來勒索的汪歷，心亂如麻之下什麽主意都沒了，只覺得自己整個人生都被汪歷的出現擾亂了。

自從汪歷出現以來，她和自己的母親大吵過無數次，她陷害了自己的妹妹，害的謝秋水嫁到了那樣的人家去，現在她做了這麽多事居然還被謝夙卿看見了，汪歷究竟要害她到什麽地步才肯罷休！

謝夏荷緊緊咬着自己的下唇，覺得自己快哭了，一時間難以言喻的委屈漫過她的心肝脾肺，仿佛是帶着冰碴子一般的讓她整個人都在打着冷戰。

汪歷，汪歷，汪歷……若是沒有這個人，那麽一切就不會變成這樣了！若是沒有這個人，若是沒有這個人！

謝夏荷突然之間就亮起了眸光，裏面閃過異樣的光芒，狠戾得根本不像是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倒像是個亡命之徒了。

但是她竟然絲毫都不覺得自己這個樣子有什麽異樣之處，她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想到這個想法的，謝夏荷在屋子裏打了幾個轉，轉來轉去，越想越覺得這才是一勞永逸的法子。

若是沒有了汪歷，一切就都會回到原點了。只要這個人消失……之前謝夏荷不是沒有嘗試過讓汪歷離開她，但是都沒有成功。

汪歷是個貪得無厭的人，當時謝夏荷對汪歷提出來，只要他肯幫着她陷害謝秋水，她就會給汪歷一筆錢，讓他離開這裏。

但是與之同時，汪歷也要離開她，不能再來糾纏她，否則的話，他一點好處都不會拿到。

後來汪歷果然從大夫人那裏拿了一筆安置費，也從謝夏荷那邊拿了一筆錢，然後就消失了一段時間。

估計這段時間他又是去賭博了，賭得精光了之後又來和謝夏荷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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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謝夏荷是真的怒不可遏了，整個人都氣得發抖，險些一個巴掌上去，不知道這個男人是怎麽做到這麽沒有底線的，竟然能夠這樣死皮賴臉地一次又一次地纏着她要錢。

謝夏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前世是造了什麽孽，才會碰上這樣的男人。她恨恨地咬牙切齒，想着真是恨不得将汪歷整個人都扒皮抽筋了才好。

但是汪歷竟然像是拿到了她的把柄一般，看穿了她的聲厲內荏，竟然不管不顧地上門來找她，再一次使出了那等牛皮糖一般的功力纏着謝夏荷不放。

而謝夏荷之所以讓汪歷去和謝秋水在衆人面前演上這麽一場戲就是因為不想讓人知道她和汪歷的事，汪歷不愧是情場老手，一舉一動都是信手拈來的順利流暢，就是謝夏荷自己都險些就信了汪歷真的是那般愛着謝秋水的。

就在旁邊冷眼旁觀着，謝夏荷不争氣地發現自己的胸口竟然泛着隐隐的痛楚，就像是這個男人是始亂終棄了一般。

謝夏荷自然知道自己是厭惡汪歷的，想要快些擺脫他的，但是看着他和另一個女人濃情蜜意的時候，謝夏荷還是忍不住很吃醋很難受，一點也不想再看下去，想要讓謝秋水快些離開，讓這個讨人厭的男人只對着她死心塌地。

謝夏荷這樣的想法只是那麽短短的一段時間，很快地汪歷就又找上門來，厚顏無恥地問她要錢，謝夏荷終于覺得自己當時的想法是多麽犯賤了，這樣的男人是死絕了才好呢！

但是就在這個當口竟然被謝夙卿看見了，謝夏荷心中不可謂是不震驚害怕的。

這一次她是真的下定了決心要将這個汪歷做掉了，不管他曾經給過她多少的溫暖，不管他在她的少女情懷泛濫的時候曾經對着他泛起過多少的情意，也不管她曾經對着汪歷有過怎樣美好的憧憬，在一次又一次的忍無可忍之後，謝夏荷終于再也忍受不了這個男人了。

少女情懷再怎麽美好再怎麽讓人陶醉沉迷，但是這麽多事情過去了之後，什麽樣的夢都該醒了，無論謝夏荷再怎麽沉醉其中都該醒了。

她畢竟不是那種戲文裏會對着負心漢癡心不改的閨閣女子，她從來都是那種桀骜不馴的、以自我為中心的女子，怎麽可能被這樣一個男子就鎖住了呢？

況且這個男子在後來還變成了那副面目可憎的樣子呢！

謝夏荷怎麽想怎麽氣的慌，來來回回地走着，最終還是下了決定，對着自己身邊的侍女吩咐道：“你去給我找些人……”

就在謝夏荷下了這個決定的時候，那一邊的謝夙卿卻絲毫不知情，這個時候她剛剛走到門口，就看見了穿着一身新衣裳、梳着婦人發髻的謝秋水，她原本是低着頭的，尚未長開的身量瘦弱不已。

她瑟縮着肩膀，整個人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新婚喜悅的氣息，反倒是有着一身的失意，像是個被丈夫抛棄了的怨婦一般。

謝夙卿愣了一下，雖然謝秋水一向是這麽懦弱的，但是該有的精神頭是一分不少的，抿着唇低頭一笑的時候萬般風情都從她的笑容裏、剪瞳中流溢而出。少女純真的魅力加上謝夏荷本人的美麗，讓她整個人都是尤物一般的女子。

謝秋水像是意識到了謝夙卿的存在，驟然之間擡頭，眸中盡是不知所措的驚恐，只是一瞬她就低下頭來，低低地說：“秋水見過姐姐。”

謝夙卿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剛剛那短短的視線相交之中，謝秋水的那雙瞳子原來雖然算不上是靈氣十足，但好歹還是有着少女該有的俏皮的，現在她的眸中竟然都是宛如行屍走肉一般的死氣！謝夙卿不知道這種情況是怎麽回事，愣了愣然後才道：“五妹啊，快進來吧，站在門口幹什麽？三夫人在後院，你嫁出去了之後三夫人可是整天整日地念着你呢，一會兒擔心你吃不好穿不好的，一會兒擔心婆媳關系可還好，可算是關心你到了極致呢！既然你回來了就好好和三夫人聚一聚吧！”

謝秋水的睫毛顫動了一下，不太自然地笑笑：“是，二姐。”

說罷她便朝着謝夙卿福了福，便退了下去。

然後她便轉身去了書房，大約是見晉安候了吧。不論這個女兒多讓父母失望，禮數是一點都少不得的。若是在這個世界裏連孝道都做不好的話，是會被拼了命地歧視的。

前一世謝夙卿也是因為被謝雲婧設計，表現出對晉安候的不敬，讓她原本就已經很差的名聲上多了一條對父母不敬。

因此謝夙卿看見謝秋水這幅模樣也不覺得有多奇怪，聯想到她出府時候的理由，便當她是因為擔心遭到晉安候的冷遇才會有這樣的反應的，也不曾多想。

謝秋水在府上呆了好幾天，就在這幾天裏，謝夙卿作為一個冷眼旁觀的旁觀者，看清了這府上奴才踩低攀高的本事，對謝秋水的待遇是她現在再府裏做小姐的十倍之差，不少丫鬟奴仆都背着謝秋水在背後嚼她的耳根，謝夙卿有點頭疼，府上的奴役都像這樣嚣張了，外面的人豈有不知道的道理？若是傳進了謝秋水婆家人的耳中，豈不是讓謝秋水以後都沒得好日子過了？

于是謝夙卿便好好教訓了一頓她身邊的那幾個奴婢，讓她們好好管管下面的人，這才好歹算是止住了一些風頭。但是下人是謝夙卿可以掌控的，那些夫人小姐卻不是謝夙卿能夠左右的了。

且不說大夫人、四夫人、六夫人時不時的言語嘲諷，就連謝夏荷都非常過分地說着傷害謝秋水的話。

謝夙卿在一旁看着，突然之間就覺得謝夏荷真是個可憐人。她不是不知道謝夏荷這個人的，正因為了解，所以才更加可憐她。

她無非就是因為做了對不起謝秋水的事，所以才會這麽的心虛，想在面上表現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卻是在掩飾自己的心虛。

但是謝夏荷一旦在謝夙卿出現的時候，所有刺謝秋水的話就止了音，然後便悄悄離去，就像是從來也沒有說過那些話一般。

謝夙卿自然是知道謝夏荷心裏的想法的，但是和謝雲婧一相比，謝夏荷的段位就太低了，若是謝雲婧大可以微微一笑就對着謝夙卿說上一句“當時天色那麽黯淡，妹妹定然是看錯了吧”，但是放在這個腦子少了一根筋的謝夏荷身上，就絕對想不到這些法子了，只怕是不想着讓謝夙卿好看就不錯了。

謝夙卿覺得有些好笑，謝夏荷這樣躲着她也是沒有用的啊，若是她再設上一場局，讓大家喪失對謝夙卿的信任，只怕是連謝夙卿也無處訴說自己的冤屈的。

但是正是因為謝夏荷看見謝夙卿就像老鼠看見貓一般的老實，因此謝夙卿就開始有意無意地跟着謝秋水一同行動了，在潛意識裏就開始保護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妹妹。